饲养申请表全称《吸血鬼饲养员饲养意愿申请表》。
主要协议内容：吸血鬼保证饲养员的安全，支付私下协议的各项合法报酬，饲养员则定期给提供血液，以供吸血鬼的正常生活。
正如薄淮南所说，饲养员和吸血鬼互为监管，自然用不着执行部出面干涉。
“如果长期在吸血鬼眼皮子底下生活，当然不用专门派人监视。你就当是各退一步，定期交‘保释金’换取‘自由’，没差。”芙黎解释说。
柏斐川翻页。
那份摞在一起的资料少说有一元硬币的厚度，除了最上面的申请单外，其他全是中意双语，还混着一些英文单词。
单看前几页，和市面上常见的劳工合同几乎没有区别。
甲方柏斐川，乙方芙黎。
甲方需要满足乙方的吸血要求，提供令乙方满意的生存条件。
而乙方则要无条件保障甲方的生命安全，和其他待拟需求。
而在补充说明里写着，在甲方高中毕业以前不予履行义务，直到他高中毕业。
“高考是贫苦学生改变命运的唯一出路。我很自觉，不影响你学习。”芙黎淡定说，“别急着感动，往后看。”
“高中毕业之后，甲方需承担乙方所有开支与毕业前缓存的饲养义务，不能拒绝乙方提出的吸血要求。甲方的……感情生活与生理需求的解决必须经得乙方同意？”
芙黎点头：“激素会影响血的味道，这很好理解。我也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吸血鬼，找女朋友前告诉我一声就行。我会平等地关怀你和你的对象。”
她想了想，“找男朋友也一样。”
“……”柏斐川捏着纸沉默半天，深吸一口气，“挺合理。”
“我也承认条款比较苛刻，也没让你真养我，我还蛮有钱。”芙黎说，“主要是因为我还有个大事不管屁事全揽的哥哥，估计知道这事后会杀到你面前。他对人类……有点偏见，我担心他会有一些过激的行为，所以得让你站在道德制高点。”
柏斐川虔心提问：“然后他就会没那么过激吗？”
“那不是。”芙黎幽幽说，“然后我和他互殴就没什么负罪感。”
柏斐川：“……”
阅读那份文件花了他很长的时间，里面基本都是一些饲养吸血鬼的注意事项：
【吸血鬼不惧怕阳光、十字架、大蒜，只是天然不喜欢，如非必要，请尽量避免您的吸血鬼接触以上事物。】
【吸血鬼长时间不吸血也不会死，但虚弱会使他们变得烦躁，容易滋生意外，如非特殊情况，请不要让您的吸血鬼长时间处于饥饿状态。】
【原则上不提倡饲养幼年吸血鬼，幼年期所需要的大量血液远超正常生物的恢复周期。注意，强制返回幼年期的成年吸血鬼同样适用于本条，需要食用大量的血液后才会恢复成年状态。】
【饲养过程请随时注意吸血鬼的心情起伏，保持平和，也保持警惕。如果支付的血液超出你们的约定，请立刻喊停，并寻求协会的帮助。】
【服用任何药物请提前告知您的吸血鬼，血液交换后任何药物造成的后果由您自行承担。】
【若您与您的吸血鬼产生无法调和的矛盾，请联系协会出面协商，切忌正面冲突，】
【与吸血鬼相比，您的寿命天然较短（魅魔、精灵、幻想种请忽略此条）。请在丧失主观判断能力前，与您的吸血鬼抵达附近的协会办理饲养终止协议，否则您的死亡将会视为吸血鬼的责任（包含无法根治的疾病、自然死亡等）。】
……
见柏斐川手持文件一直没有动作，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芙黎问：“是还有哪里不清楚么？”
“感觉你帮我太多了。”柏斐川轻声说，“我配不上你这么上心的，芙黎。”
“芙黎”这个名字被他念得缓，尾音微微下坠，最后悄无声息没入空气中，轻得像叹息。
芙黎目光在高中生脖子上转了圈，虚起眼，盖住眼底的异样：“我刚拿三好锦旗，做点合适的慈善也挺好。”
柏斐川看上去颇受触动，又说：“所以我还能提别的要求，是这样么？”
芙黎本来还在想，你怕是不知道这笔算我赚翻，听到他的问题后破功。
她居然看走眼了！
再可怜的人类，也是贪婪的！
太贪婪！！！
芙黎：“对。”
见柏斐川又陷入了思考，也不知道这小孩的脑袋瓜里能想出什么要求来，芙黎抬抬下颌：“你先想着，我去找点吃的。”
柏斐川立刻抬起头看她。
“……我是很饿，拿正常食物填肚子不行吗，吸血鬼也是能吃饭的！”
“哦。”柏斐川又垂下头。
柏斐川一想就是一小时，也不管庄不庄重了，芙黎已经吃饱喝足，摘了隐形眼镜换上睡裙，窝在沙发开始发呆。
她很想去问问，你小子就有那么多想要实现的梦想吗。
不是才说高考是贫苦学生改变命运的唯一出路，怎么着，现在发现她身上的路更好走了？
等到芙黎已经双眼放空，琢磨着要不要去睡一觉再说的时候，书房的门开了。
柏斐川把申请表递了过来，上面有他签好的名字。
“想好要求了？”
柏斐川点头。
“来，我品鉴一下，说出你想了几个小时的梦想。”
浅浅的酒窝出现在柏斐川脸上：“我想看你的眼睛。”
他说，“红色的眼睛。”
啊？
芙黎愣了两秒。
这话听着耳熟，仔细想想居然还能前后呼应。
记忆回到几天前，小高中生晃着她的手说了些卖乖的话，音色干净清冷，被吸血鬼无情逼退。
既然有了画面和声音，那么回忆起那股味道也无法避免的事。
尽管柏斐川之前的伤口已经结痂，但芙黎其实自始自终都能嗅到他皮肤下血液的浅浅味道，就和第一次和他擦肩而过时那样。
好闻得她手脚发麻。
于是，刚被食物虚虚填满的胃又开始叫嚣着饥饿，非常明显，那股空劲虚势汹汹，又猝不及防。
“不行吗？”
芙黎舔了舔已经冒尖的牙：“可以，想看多久都可以，和你呆一块我不戴隐形。”
她把申请单放茶几上，打算去倒杯冰水洗涤一下躁动的胃，总不能前脚刚人模狗样说等他到毕业，后脚就把人给咬了。
多不体面。
刚起身，她就感受到身后传来的拉力。
芙黎回头，她穿着无袖的睡裙，对方想拉住她就只能拽住胳膊。
修长利落的手，指骨分明，白净又纤细，手掌却算宽，能轻松圈住她的小臂，稍高的温度暖呼呼的。
她抬起眼，和高中生对视：“怎么？”
“还有一个要求。”柏斐川说。
饿得发慌，芙黎没工夫端出三号吸血鬼的友好态度了，面无表情：“你说。”
柏斐川松开她，慢条斯理把长袖T恤袖口卷起来，露出手腕。
“只是一点点血的话，应该不会影响到我学习。”他微抬着手，说，“而且你看起来很饿，芙黎，我有点过意不去——能修改一下前面的协议么？”
芙黎喉咙动了动，她一直盯着柏斐川的动作，视线最后落到他脸上。
真的，这个人对自己血液的诱惑力毫无自觉，也不清楚自己正在说多么挑逗吸血鬼的话。
柏斐川听过西芹的警告，他一点都不怕吗？
“好。”芙黎说。
怕也来不及了。
她重新坐回沙发，牵住柏斐川的手指把他往自己这边拖，然后微微张嘴，牙齿贴在手腕内侧血管的上。
鼻息打在皮肤让柏斐川生理性瑟缩了一下，但芙黎牵得算紧，是警告他不要乱动的力道——他也没打算乱动。
在尖牙刺穿皮肤的瞬间，柏斐川终于看到了那抹真实的红色，在芙黎身上，令人呼吸一滞。
敛去了所有表情，如血般浓郁的红眸荡着更为醇厚的色泽，似乎有幽光在眼底流转，一种刺骨的漠然横梗在这抹血红中。
柏斐川能从中读出冷然的火焰，无视人类意愿的野性，感受不到情绪，只有巨大的，不可控的原始本能。
她甚至没有真正的在“看”自己。
而芙黎此刻也确实没“看”他。
当满口腔中绽开这样的血液，虽然只是短短一瞬间，但芙黎的确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堆积的食欲折磨得她要发疯，宛如实体化的气味在牵绕着她的神经，四肢不受控制想要动起来。
把牙齿埋进他的皮肉，埋进更深的地方。
唾液分泌的物质会加速他血液的流动，被咬中的猎物在激素的作用下失去反抗的能力，她想对那具身体里所有的液体宣告所有权，直到不再饥肠辘辘。
芙黎甚至有些理解了，为什么历代的「Gula」会用那么浪费的方式让自己的领土布满鲜血。
一种精神层面的完全支配，这种满足会摧毁任何坚定的意志，血铺成的地毯就像燎原的火。
没有哪个个体能阻止正在熊熊燃烧的草原，即使是吸血鬼也不能。
一时间，只有嘴唇碾磨皮肤的声响回荡在客厅，以及双方的心跳声。
咚咚……咚咚……咚咚……
越来越急促。
先挣脱的那个是柏斐川。
他单手捂着自己脸，指缝露出的皮肤泛红——或者说露出的皮肤几乎都是薄红。
用被咬的手腕扶着沙发，胸膛剧烈起伏喘着气。
“卫生间……”声音很哑，几乎全是气声。
芙黎在眨眼间回过神：“走廊左边没有门牌的房间是客房，里面有独立卫生间，洗漱用品、寝具、换洗的衣服都有。”
柏斐川罕见地失态，直接转头跑了。
终结急促脚步声的是门落锁的声音。
芙黎舔着唇，把自己蜷缩在沙发里，双臂抱着腿，头埋在膝盖上，只露出那双猩红未褪的双眸，像是阴天厚云下的红海，汹涌幽深。
胃里并未预料中的平和，反而在灼烧般翻滚，但是说不清地舒服，血液润过的嗓子也不干了。
“赚大了啊……”
餍足下，她瞥向茶几上签了字的申请表，想了想，摸出手机给专业人士发去咨询。
【好兄弟，请教一下，人类正常被咬后的正常反应是怎么样的？】
不一会儿，薄淮南发来回复：
【还能怎么样，就那样呗。人类又不是魅魔，被咬不会有性快｜感的，单纯受创，给你戳两个洞你痛不痛？】
痛……吗？
芙黎嘀咕着：“看着不像是痛啊……”
薄淮南又发：【诶嘿嘿下手这么迅猛，可以的小黎，兄弟支持！】
芙黎：【就咬一口手腕，不至于痛得脸红？】
薄淮南：【……】
薄淮南：【首先，依兄弟拙见，您应当算得上风姿绰约的大美女。】
薄淮南：【其次，不知道您听过没有，有这样一个传说，人类这种生物，存在一类神奇的自然反应，或者说本能，学名叫做害羞。】
薄淮南：【最后，居然只是手腕，你很丢兄弟的脸，真的。】
芙黎愣了，甚至没工夫去计较这狗东西的挖苦。
她真没往这方面想。
接着，她突然想起来了，好像这小子之前在和她握手的时候耳根子也通红。
妈耶，搞到真的纯情小男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