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斐川等了五天,上学打工半点没耽误。
学校本来不让带手机,考虑到他的特殊情况,班主任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让他平时关机,放学再拿出来。
同学倒是没说什么,也不觉得心里不平衡。
柏斐川的人缘好得出奇,功劳有一半在于长得好看,另一半在于他太好说话了,基本不会拒绝别人的请求。
比如——
“柏斐川!”隔着一条过道的平头同学大清早就冲他挤眉弄眼,说,“小柏哥,数学卷子,抄抄,么么。”
平头的同桌看不下去了:“高三了你还抄作业,没事吧?”
“干嘛,我又不高考,也没影响别人学习,鉴赏一下学霸作业不行啊!”
同桌:“老子卷子就摆在你手边你不抄,家花不如野花香哈?”
平头哥像是猛吃了一大口黄连,脸皱成一团:“你好给啊,妈的,不是觊觎我美色吧?”
同桌:“……”
柏斐川不参与没头没脑的战局,把作业翻了出来。
趁班主任转身再黑板上板书,平头哥眼疾手快接过卷子,却不料讲台上这老师跟脑袋后开天眼似的,一个转身,眼镜死死盯上正在进行的罪恶施舍。
平头哥被盯得一抖,动作没收回来,一下把桌边的咖啡打翻了,深褐色的液体浸透了整张卷子。
不仅如此,咖啡的飞溅是不讲道理的,也不知道是从哪个角度出了错,直接飙了柏斐川一身。
“卧槽!”平头哥也没料到自己会酿下如此恶果,手伸在过道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柏斐川立刻从抽屉里扯出餐巾纸,试图拯救自己的试卷,未遂。
转眼间,班主任老吴已经走到了课桌前,面露凶光。
“林岑,你跟我过来。”
平头哥老老实实站起来,打算去挨骂了。
看着已经救不回来的试卷,柏斐川的视线移到掀开了盖子的咖啡纸杯上,里面还留有一小层浅浅的拿铁,有些倔强地散发着最后的热气。
柏斐川:“抱歉啊,我没睡醒,拿错了。”
他解释:“林岑找我借昨天的笔记,说要研究一下,我看晃了。”
林岑两眼泪汪汪,看亲生父亲的眼神都没这么尊敬过,但还是没逃得过被揪着出去挨骂的命运。
林岑的同桌默默地站起来,他是林岑同桌,又是班长,帮忙擦屁股的技术已经十分娴熟。
拿着一大堆餐巾纸,糊了桌子又开始糊柏斐川的校服,为时已晚,班长擦着擦着直叹气。
“要不我把校服借你穿,这看起来乱七八糟的,林岑那狗日的也是,半点好事都不做。”
“不用了,谢谢。”柏斐川扯了扯领口。
这一扯,本来不算紧贴的领口也就露出了缝隙,被班长的余光瞧见了,他突然煞住,瞪大眼睛看着柏斐川:“你这脖子……?”
柏斐川立刻拉拢领口:“没事。”
不,这完全不是可以说没事的伤啊!
看着常年霸榜年级前三的同学,班长想起对他所有的印象。从来不参加班级活动,下课就睡觉,放学也看不见人,对谁都客客气气但不怎么来往。
他又想起柏斐川的title:
老吴的宠儿,人帅成绩叼脾气好得看不见底,校服半永久镶嵌者,追他的小姑娘排队能绕食堂一圈,最后往往痛骂自己不该去玷污腼腆的清纯灵魂,成为他们班著名的景点。
原来还是这么有故事的男同学吗?
“……”
再次抬头,班长的目光已经变得极其复杂。
柏斐川浅笑。
“……”班长酝酿半天,最后憋出来一句,“林岑他……不怎么抗揍。您……你别和他一般见识啊。”
俨然已经把柏斐川当做了某个深藏不露的,在业余时间“挥洒青春”的大佬。
柏斐川:“应该的。”
班长神经恍惚走了。
中午午休,柏斐川才看见芙黎发来的信息。
【放学我来接你?】
柏斐川想了想,回了一条:【我有晚自习。】
芙黎没回。
等到下午下课,学生三三两两觅食,柏斐川摸出手机看了眼,依旧没有芙黎的回应。
林岑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把手里抱着的书发柏斐川桌上:“对不住啊小柏哥,这是赔礼!”
三本砖头那么厚的《五年高考三年磨砺》。
林岑诚恳无比:“还缺哪科,您说。”
柏斐川有些为难:“不用,你拿回去自己做吧。”
“那怎么行!”林岑嘿嘿笑,“怎么说我也抄了你三年作业。这叫什么来着,知识付费?对!知识付费!”
柏斐川的意思其实是,我用不着刷题,这个对你比较有用。
不过他没把这话说出口,淡定地收起教辅书,打算拿回去当泡面盖使。
林岑这才美滋滋回到自己座位,屁股还没放稳就被自己同桌扣住脑袋,低声说:“你少去骚扰柏斐川。”
“我这怎么叫骚扰呢!”他不高兴了,“要是你争点气,作业别空那么多,我当然直接抄你的,说穿了还是你不够努力。这么松懈,你还高不高考了!”
班长:“……”
你还是被打死算了,逢年过节烧纸不会少你那一份。
“高三还有小半年,别影响我继续包年抄作业啊。”林岑指指柏斐川,义正言辞,“而且你没见小柏哥笑得挺开心吗?”
班长看去,柏斐川的确笑得挺开心,但不是因为那几套傻逼送的资料。
他正在接电话,单手撑着下巴,天生下垂的眼睛弯成弧,虚看空中某处,断断续续回应着。
班长第一次发现,原来柏斐川笑起来其实是这样的。
林岑撞撞同桌,满脸惊疑不定:“卧槽,你不会真是给吧,看上小柏哥了?”
班长:“……”
这到底是哪来的臭傻逼,受不了了!
***
芙黎在睡醒之后才看见柏斐川的短信。
这几天她也很忙,薄淮南的效率不是盖的,和他打了招呼的第二天芙黎就被协会喊了过去。
叶忌站在他公款套来的豪华棺材里,十分庄重地给芙黎颁发了一面锦旗,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她对吸血鬼事业发展作出的伟大贡献。
包括但不限于:
拯救了无辜人类,维护了种族间的和谐友爱。
扫除了恶劣风气,义务制裁了试图投机取巧的犯罪分子。
刚正不阿对协会内部秩序发声,让协会朝更加人性化的良好趋势发展。
西芹的脸又黑又沉,在人群中拍手鼓掌的时候像是恨不得把她夹在掌心,直接拍扁了事。
芙黎捂着脸,没想到薄淮南给她整这出。
同时,她被撤销处分的告示也出现在了协会的官网上,给出的理由算充分,一是功过相抵,二是协会对前任饲养员的调查终于出了结果,发现他有疑似用药压制发情期的嫌疑。
所以发情期才会爆发得猝不及防。
可只要对魅魔稍微了解一点就会知道,用药之后,血液中会有明显的味道存在,吸血鬼不可能发现不了。
但没人提出异议,魅魔和吸血鬼玩出事也和他们没关系,更重要的是在告示末尾留的那个申诉电话。
那是芙曛的号码。
芙黎硬着头皮领了锦旗,该填表填表,该写书面承诺写书面承诺。
她有点后悔了,和找不到新饲养员继续饿肚子比起来,让芙曛插手更令她难受。
忙完后回家,她立马就给芙曛打了电话,准备把他痛骂一顿。
她是清白的没错,但也犯不着用造谣的方式来处理吧?那些看她的眼神已经从避讳不及变成十成十的微妙了!
而且……芙曛虽然一直很出格,但他出格得挺光明磊落。
说咱爹妈该死了吧就亲手宰了爹妈,说这什么破血盟就扬了老血盟。
事后他会一五一十承认,没错,我干的,没别的原因,看不顺眼。
你觉得不合理那就出来抗议,我做慈善出资给你选块风水宝地,地够大,能埋你全家。
虽然这是芙黎翻译后的措辞,但意思差不多没差。
怎么到现在还搞些假冒伪劣的东西来敷衍鬼了?
芙曛没接。
憋着火,芙黎干脆把他拖入了黑名单。
等气过了,芙黎才给柏斐川发短信,看要不要放学后出来碰一面。发完短信半天没音,她又烦又饿,干脆去睡觉了。
一觉醒来,她看到了几个小时之前的短信:【我有晚自习。】
惺忪着眼,芙黎还没怎么睡醒,脑海却能想到小高中生当面对她说这话的模样。
白白净净的,说话爱盯人眼,酒窝随着话深深浅浅。
烦躁的情绪散了点,芙黎算算时间,人应该没在上课,于是干脆给他拨去了电话。
对方很快接了。
“我是芙黎。”她嗓子还哑着。
“我是柏斐川。”对方一板一眼说。
“我知道你是柏斐川。”
“我也知道你是芙黎。”
芙黎先是用刚睡醒的脑子反应了会儿,没忍住,笑了声:“你晚自习什么时候下课?”
“十点。”
“行,我来校门口接你,做好准备啊小伙子。”
柏斐川:“我……做好心理准备了。”
芙黎更乐了,赤脚下床:“光心理可能还不够。”
柏斐川支支吾吾半天没憋出什么话,芙黎也不逗他了,交代交代挂了电话。
约了见面,芙黎觉得这也算是正式商议大事的场合,还是得庄重点。
就是商议对象是个小高中生让人有点绷不住,准确说这还算坑蒙拐骗。
等时间差不多了,她挑了套成熟稳重的穿搭,垂质衬衣扎进休闲西装裤,蹬着一双尖头高跟鞋就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