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树镇每逢二、五、八赶集,六月十五,司杨与春锦把剩下的那坛子腐乳也拿去卖了。
卖得一百四十二文,除掉成本赚了七十二文。
数数钱够的,就做了三十斤黄豆的腐乳。
七月底,新一批腐乳成熟。
春锦与司杨做好准备工作,带上十余斤腐乳上街。
照旧吆喝,卖力推销。
这次有了回头客,说家里人也觉得好吃,让再买两块回去。
询问为什么这么久没来摆摊。
来品尝购买的人中,有了白泥村的村民。
六月份就听人说,赵小宝和春锦在集市卖什么腐乳,大伙儿都觉得是在瞎胡闹,傻子做的东西那能吃吗?
结果一个月过去了,没听说有谁吃坏肚子,而这一场集市,生意居然愈发的好。
所以这次见司杨和春锦再来摆摊,便忍不住上前来尝。
司杨留了两块在坛子里,春锦说要去镇子东边的浆洗店看三婶。
家里人都吃过腐乳了,就阿翠没吃上。
对比白泥村,镇子上相较平坦,一般商铺聚集在西侧,东侧应该算是富人区,浆洗店、绣坊,书斋书院之类比较富裕才消费得起的店铺,便靠近富人区。
司杨与春锦往东走,找到阿翠帮工的浆洗铺子,进门说明来意,掌柜模样的女子指了指后院,“帮工都在后面院子里洗衣服,自己进去找。”
“好的谢谢。”
从侧面小门进到后院,院子里十数个妇人,或蹲着浆洗,或站立晾晒,忙忙碌碌。
阿翠蹲在井边,卖力揉搓着衣服。
春锦和司杨走到她跟前,叫了她一声三婶,她才抬眼看来。
“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赶集卖腐乳,顺便来看看三婶。”春锦把那两块包好的腐乳递给阿翠,“三婶,这是小宝做的腐乳,家里人都吃过了,特意留了两块给三婶尝尝。”
“腐乳?”阿翠在围裳上擦擦手,接过来,“什么东西?”
“用豆腐腌制的,很好吃,三婶留着下饭。”说起腐乳,春锦滔滔不绝,“我们腌了好几坛,每次赶集都带着十几斤来卖,很好卖的。”
“真的啊!”阿翠脸上透着惊喜,“卖了多少钱?”
司杨说:“这次卖了一百多文,要买原料再做腐乳,所以手上没剩什么钱,等多做几次,一次比一次多,应该就能多挣点了。”
“这样啊……”阿翠脸上的笑意隐去,显得有些失落,“那什么时候能多挣点?”
春锦摸摸阿翠手臂,“小宝说腐乳制作周期长,可能要到明年,才会有多余的钱。”
阿翠问:“小宝为什么会做这什么腐乳?”
“突发奇想,既然菜啊肉啊的都能腌,干脆用豆腐试一试,误打误撞就成了。”司杨一开始说胡话心头赧然,后来说得多了,到现在基本能够面不改色张口就来。
春锦看阿翠面色不好,附耳小声说:“三婶你别急,三叔说李大刀愿意宽限时日,等到九月庄稼收起来,咱们一定可以凑足三两银子还给李大刀的。”
“我知道。”阿翠扯着嘴角笑了笑,有些牵强,
司杨离得近,听见春锦安慰阿翠。
他这个三婶才二十来岁,话不算多,总是要笑不笑要哭不哭的模样。
正说着,就听有人喊阿翠,司杨觉得声音有些耳熟,回头看去,竟是李大刀。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李大刀手里抓着些脏衣服,往阿翠身上一塞,咧着嘴笑,“拿去,你懂的,老规矩。”
“我知道了,你赶紧走。”阿翠把脏衣服扔到盆里,伸手去推李大刀。
李大刀没有生气,“哟!还赶我……”
转头看见春锦与司杨,对阿翠说:“你侄子侄媳妇来看你啊?”
“是…是啊。”阿翠眼神闪烁,“他们给我带两块腐乳,你赶紧走吧,衣服我会洗干净送过去的。”
“我是听说集市有人卖新鲜玩意儿,叫什么腐乳,没想到是你们。”李大刀直接从阿翠手里把腐乳拿走,“是这个吧?给我也尝尝。”
司杨一肚子火气压不住,“你拿走三婶吃什么?”
李大刀外凸的眼睛盯着司杨,春锦和阿翠忙把司杨往背后藏。
春锦说:“他年纪小,童言无忌。”
阿翠又推李大刀,“我不吃,你都拿去。”
李大刀朝司杨伸手,春锦和阿翠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好在李大刀只是摸摸他脑袋,“哈哈你小子倒是巴家。”
收回手,把两块腐乳分一块塞给阿翠,“拿去,别说我不厚道,记得把衣服洗好送过来。”
“好。”
送走李大刀,几人都松了口气。
司杨问:“三婶,你什么时候跟李大刀这么熟了?”
“我…他……咱家欠他钱,他让我免费给他洗,才愿意宽限些时日。”阿翠把树叶包着的腐乳放好,蹲下继续揉搓。
“哦。”
李大刀这么好说话?
春锦拉起司杨的手,“那三婶你忙着,我们就先回去了,改天又来看你。”
阿翠点点头,“嗯,路上慢点。”
“好。”
……
回到家,两人数了数今日收入,整卖的四斤收得四十文,剩下的散卖,除去被尝了的和给阿翠留的,卖了一百二十文。
加起来就是一百六十文。
“这次带来的腐乳重量在十三斤左右,除去成本,这次赚了八十八文。”
“嗯。”春锦喜笑颜开,“咱们还有好几十斤腐乳没卖完呢!”
这次做得七十七斤腐乳。
一场集市带十余斤去买,能从七月二十五卖到八月十五。
截止八月初八那天,赶了五场集,卖出五十四斤腐乳,卖得七钱银子,够做五十斤黄豆的本钱。
司杨与春锦便张罗着准备下一批。
中秋节的前一晚,又一批腐乳腌好封进坛子里。
八月十五当日,春锦与司杨早早起床,摘来树叶洒上水,背着剩下的十一斤腐乳,照旧去摆摊。
生意出奇的好,没等太阳偏西,就已经卖得差不多了。
春锦与司杨去到老地方,把铜板倒出来数。
这个无人小巷,算是两人的秘密基地了,每次卖完腐乳,都躲到这里数钱。
春锦说:“一百四十文。”
司杨点头:“嗯,我记得整卖三斤,散卖八斤,差不多是这么个数。”
春锦把钱捡回布袋子,“我们来算算,这次三十斤黄豆的腐乳赚了多少钱。”
“好。”
司杨报着数,春锦在地上列竖式,“这次七十七斤腐乳,整卖二十一斤,散卖五十六斤,一共卖得九百九十文钱,减去成本四百文,净赚五百九十文钱。”
春锦很好学,而且学得很快,两个多月过去,春锦都能运用竖式算数了。
算清楚之后,春锦嘴唇微张,“小宝!我们不到两个月赚了五百九十文钱!”
“是啊。”司杨收回思绪,看着春锦喜不自禁的模样,只觉得心窝发热,“这只是开始,等我们捋顺了步入正轨,确保每场集市都有足够的腐乳卖的话,收入就会固定下来。”
春锦又拿木棍在地上写写画画,“二五八赶集,一个月就有九场集,每场集市卖十斤腐乳,那一个月应该能卖到一两银子……”
“好啦,别算了。”司杨把春锦从地上拉起来,擦去她手上的泥土,“这次我们做了五十斤黄豆,有接近一百三十斤腐乳,差不多就是一个月能卖的量,等这一百多斤腌透卖完,我们置办几个坛子和箩筐,再多做一点。”
“好。”春锦牵起司杨,步履轻盈,“今天中秋节,我们买点东西回家过节。”
“嗯。”
两人回到集市,买了一条肋骨,花费二十一文。
这里卖猪肉,不像现代一样分得很精细,要瘦肉割瘦肉,要肥肉割肥肉,要骨头称骨头,而是除了四肢头颅内脏外,连毛带骨割一条过秤。
买完猪肉,路过点心铺子,一阵香味从鼻尖荡过。
司杨拉停春锦,“春锦姐姐,中秋了,是不是该吃月饼?”
春锦看向铺子里,闻着油酥中透着甜味儿的香气,喉头动了动。
点心这种精细食儿,她基本没怎么吃过。
没等春锦开口,司杨已经拉着春锦走向点心铺子,“现在咱手里有钱,过节就吃一回。”
“小宝慢点走,别着急。”春锦被拽着走,低眼去看司杨背影,还是瘦瘦小小的,不及她肩头高,却给人一种可靠的感觉。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哦对,吾家有儿初长成。
若赵二婶还活着该多好……
走进点心铺子,司杨便开始挑选起来,一边看一边回头问春锦,“春锦姐姐,这个看着好看,闻着也香,买这个好不好?”
这点心是豆沙馅儿的,表皮酥脆金黄,还点缀着几粒芝麻。
春锦心底柔软,温声应着:“好,都听小宝的。”
“那就买这个。”司杨拿来油纸,数着数一个一个往里面夹。
加上刚会走路的赵来弟,家里一共有十一个人,只要保证每个人能吃上一个就行。
虽然挣了一点钱,但也只是挣了一点钱,不能大手大脚。
十一个点心,称得二斤八两,花费三十三文钱。
司杨把点心装进背篓,“就这样吧,咱今天已经花出去五十多文钱了。”
除去下一次的成本和日常开销,现在他手里还剩两百六十文钱。
从一无所有,到现在的一千多文。
距离第一次做腐乳,过去了三个月。
春锦背上背篓,“嗯,我们去叫上三婶一起回家过节。”
阿翠在浆洗店洗了三个多月衣服,拿到五钱银子的工钱。
赵三壮砍柴去卖,赵奶奶带着赵桃桃姐妹,又是摘花椒又是上山捡了野生菌换钱,再加上土豆挖起来卖掉一部分,已经凑到了二两三钱银子。
等到九月里,玉米收起来,再凑一凑,应该能凑足三两。
中秋月圆,明晃晃挂在天上,穹顶看不见一朵云,是沁着水玄色的蓝。
桌上饭菜又丰盛了些,煮毛豆,炒白菜,凉拌野菜,干炒肉片,排骨炖土豆。
自从这一批腐乳开始出售,家里伙食就好了许多。
司杨隔三差五会买板油回来炼,一次花个十几文钱,炼油那一顿吃油渣,油留着后面炒菜。
虽然不至于顿顿有肉吃,但至少每顿都吃上了正经炒菜。
不知是不是错觉,司杨感觉家里人精神头变好了。
花枝红光满面,“今天遇到李芬芬,说起小宝做腐乳,咱赚了钱,顿顿有油吃,那李芬芬眼红得要命!这么多年了,终于看到她有这幅嘴脸,真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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