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愁啊。
天气热没空调也就算了,还来了葵水。
没卫生巾也就算了,还要打起精神安慰她时不时“撒泼”的娘。
自打上回沈怀勇说了要将沈筠知嫁到纪家,叶氏便三五不时地要闹上一回。叶氏此人心智单纯,但说白了就是没有脑子。心里对这个亲事再不满,也不敢明面上反抗婆婆和夫君的决定,只能关起门朝着些死物发作。
等沈筠知好不容易从正房脱身,天已经黑透了。
她坐在提前让下人们备好的浴桶里,思索着接下来的剧情。
那位纪公子到底是不是她爹说的仪表堂堂颇有学识——一点都不重要。
虽然纪家在大将军逝世之后空有名头,挨不着半点军权,但纪家家主如今身为驸马,尚的还是备受先皇宠爱的长公主,纪家在南都里依旧是有头有脸的。
这几日叶氏也将纪家的大致情况隐晦地说给了沈筠知听,母亲给的信息和她在市井小报上看来的内容一结合,她也大致知晓了背后的情形。
纪驸马身为将门之后从小耳濡目染,志在守卫边疆。当年一举考中武状元风光无限,却不想被长公主相中。因由先皇赐婚,事情没有转圜的余地,二人到底还是结了亲。
本朝一向没有驸马领军打仗的例子,婚后几年他郁郁不得志,日渐蹉跎。长公主肆意妄为惯了,年少的新鲜劲一过,夫妻生活又无半点甜蜜可言,几年后竟然搬回了自己的公主府,后又公然与他人欢好。
多俗套狗血的情节,不过这些暂时都不重要。
她更在意结亲对象纪献川,是不是书中的男主。
按原身的性格,这样一件于她而言是羞辱的婚事,很有可能会使点不入流的小手段推给沈筠珏。大家都是沈家嫡小姐,谁嫁不是嫁呀。
总之结果不会是沈筠知与他平平顺顺地成了亲。这么容易就嫁出去,女主还斗什么继妹。
如此沈筠珏重生归来自然不会再任由她摆布,说不定还会把婚事“还”给她。
顺水推舟,还是反客为主?那纪献川在书中到底是个什么角色……
沈筠知掬了把水淋在肩上,无意识地重复着这个动作。
*
翌日一早,沈筠知是被一阵吵闹声惊醒的。
“乌梅,”沈筠知起身撩开床幔,清了清有些干哑的嗓子,“外头怎么回事?”
早有准备的丫鬟走上前来,将手里端着的蜂蜜水放在了床头的小几上:“小姐,是一个小丫鬟手脚不利索,把库房的箱子摔了。”
沈筠知从床上坐了起来,突然的用力让她眼前一阵发黑。
是因为没吃早饭所以低血糖了吗?她闭眼缓了缓神,乌梅转身拿了件焦布比甲为她披上,一并备好了罗袜绣鞋。
“怎么突然要搬库房的箱子?”沈筠知边问着边起身朝门外走去。
“是今早夫人刚下令的,具体缘由奴婢便不知了。”
沈筠知淡淡地“嗯”了一声,推开门朝院子走去。
凌秋院的内院比起平日显得异常忙碌,十几个丫鬟婆子抱着木箱向院外走去。冯嬷嬷正在检查那个摔了的箱子里头的物件,身后跪着一个小丫鬟,正一抽一抽地小声哭着。
冯嬷嬷注意到有主子过来,迅速放下了手里东西迎上前:“小姐怎么起来了,是不是院里的动静把您吵醒了?”
距离沈筠知平时起床的点还有半个时辰,冯嬷嬷见她脸色有些苍白,人也没什么精神,赶忙吩咐了其他人继续忙碌,自己陪着她进了屋里。
“我没事,只是起早脸色不佳罢了。”沈筠知进屋洗漱的功夫,桌上已经备好了早膳。
“院子里跪着的那个丫鬟,小姐想怎么处置?”冯嬷嬷麻利地盛了碗莲子百合粥放在主子面前,再开口时语气带着劝解,“奴婢已经检查过了,她未曾打破什么值钱的物什。”
沈筠知吃着早膳动作没有一丝停顿,像是没有听见她的话似的。此番若是原身,有人吵了她的觉,怕是挨上一顿打也是轻的。所以冯嬷嬷此刻的话语听起来有些小心翼翼。
沈筠知细嚼慢咽地吃完了手里的香菇素包才悠悠开口:“既然没打碎什么,就罚半个月月钱吧。”其实她并不想做任何惩罚,可那实在不是原身的性格。
“诶,诶。”冯嬷嬷连忙点头应了,“是她有福,是她有福,得小姐不计较。”
在冯嬷嬷眼里,这小丫鬟能逃过一劫是今日小姐精神不佳懒得动怒,撞了大运了。
喉咙里有阵阵痒意,沈筠知小口抿着甜羹。跌了东西而已,如果她这边不处置了传到母亲那,要再撞上她心情不好,那小丫鬟还不知落个什么下场。
“母亲怎么突然要搬库房的东西了?”沈筠知装作没看见冯嬷嬷的眼神,转了话题。
“是老夫人快要回来了,让夫人重新装点逢春院。”冯嬷嬷心知自家小姐一向与老夫人不亲,只是稍稍提了一句。
沈老夫人离府已经一年有余,当初之所以出府,是因为老夫人的大女儿——也就是国公爷的亲姐姐患病去世,老夫人心中悲痛,去落霞寺静修一年,为女儿祈福。
穿书至此一月有余,沈昭昭在凌秋院的小日子过得顺风顺水,还未碰到过半点麻烦。沈筠珏还没重生是一头,再者便是老太太不在府中。
老太太回不回府倒不要紧,哪怕对小辈严厉了些那也是沈筠知的亲祖母。
只是她当初离府时一道带走了沈茹薇。
沈家长女沈茹薇,其生母聂姨娘是老夫人当年亲自培养出来放儿子房中的。在原身的记忆里她们交集甚浅,一个庶姐并不被她放在眼中。
如果说沈筠知是宅斗文小炮灰,那沈茹薇则是大反派——那个害死女主沈筠珏的幕后真凶。
“祖母要回来了?”沈筠知抬头看向冯嬷嬷,一副惊讶的样子,“有说是什么时候吗?”
“说是日子还未定,只晓得在中元节前会回府,让夫人早些开始准备。”
沈筠知随意应了一声,给自己夹了块桂花拉糕放入嘴中,慢慢咀嚼着像是在细品。
“这个桂花拉糕挺好吃的,厨房还有吗?”
“还有,小姐喜欢吃的话可以让厨房以后多做。”冯嬷嬷连忙把盛了糕点的瓷盘挪到了离她更近的位置,“但是这糕吃多了不好消化,容易伤胃,小姐千万别一次用太多。”
“我晓得,去厨房装一盘到食盒,我要带去听风院。”沈筠知放下筷子,接过帕子擦了擦嘴。
一旁候着的青枣听了吩咐即刻退了出去准备,动作利落地都没等冯嬷嬷喊住她。
“小姐,您怎么又想去听风院了?”冯嬷嬷微倾着身子小心询问,“这几日夫人正在气头上,而且老夫人也快回来了,您还是别……”
沈筠知抬眼看了冯嬷嬷一眼,她说到一半的话不由地止住了。
“嬷嬷想说什么?别找二姐姐麻烦?”沈筠知扬起小脸,仿佛是天真无邪的孩子模样,语气里还有些隐隐委屈,“嬷嬷别担心,以前是我不懂事,我只是觉得这糕点很好吃,想和二姐姐分着吃罢了。”
冯嬷嬷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劝说,心下暗暗着急担心,生怕小姐又一时兴起,去欺负听风院那位。今时不同往日,二小姐受点委屈倒不是大事,就怕自家小姐被借题发挥。
*
“姐姐!”
沈筠知几乎是小跑着奔进听风院的,把坐在游廊发呆的沈筠珏吓了一大跳。
沈筠珏“噌”地一下站了起来,脚步稍稍往后挪了挪,脸上还是一副怯弱无助的表情:“三……三妹妹,你怎么来了……”
匆匆跟着她的青枣才刚赶到,把拎着的食盒递给了沈筠知。她随手把食盒放在了沈筠珏身旁的长椅上:“我来给二姐姐送好吃的。”
沈筠知带着明媚灿烂的笑容,脸上还带着疾走后留下的红晕和薄汗:“午膳时尝到这个,这个桂花拉糕,觉得好吃就给姐姐带了些过来。”
沈筠珏依旧没敢抬头正眼看,倒是她身后的丫鬟一脸警惕防备地看着沈筠知。
沈筠知眼神轻轻扫过她身后的丫鬟,转眼像没看见似的继续笑着说:“外头好热啊二姐姐,你屋子里放冰釜了吗?我们进去聊吧。”她边说着边上前挽住了沈筠珏的胳膊。
被挽着的胳膊有些发颤,却不敢挣开,沈筠珏只能跟着她的动作向正房走去:“我……我屋子里没放冰釜……”
沈筠知微微皱了眉,很快又松开。
“青枣,你去冰窖让人送四个冰釜到听风院,从我的份例扣。”
沈筠知在听风院呆了一下午,不外乎是和沈筠珏姐姐长姐姐短地套近乎,一会儿懊恼以前是自己不懂事,觉得沈筠珏分走了叶氏的关心所以对她恶言相向;一会儿又欲语还休地认错道歉,十足的傲娇别扭小妹妹模样。沈筠珏也从一开始的战战兢兢到懵懵懂懂,最后还跟着掉了几滴眼泪。十三四岁的两个人,之前的矛盾也不过是小孩子间的你打我闹,还没到要拼死拼活的程度。
聊到最后,沈筠知带着软软地鼻音抽噎:“二姐姐,你知道吗,祖母和大姐姐快要回来了。”
她讲了几个时辰的话连嗓子都哑了,此时听起来十分可怜兮兮又真情实感。
沈筠珏还被她的节奏带走着,突然转变的话题让她有些困惑:“祖母?祖母要回来了吗?”
沈筠珏与沈茹薇的交情并不深,两个人或许从出生起都没好好说过几句话,所以沈筠珏自然而然地认为今天突然变得乖巧可人的妹妹,说这句话的重点,是在于沈老夫人。
“嗯,母亲已经在收拾逢春院了。”沈筠知嘟了嘟嘴,神情有些落寞,“二姐姐……我不喜欢大姐姐。”
“昭昭怎么不喜欢大姐姐?大姐姐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你……”一下午的时间,她已经一口一个昭昭地唤她了。
沈筠知急急地打断了她:“才不是呢,大姐姐她……她私下里比祖母还冷漠严苛,反正我不喜欢她,你也不许喜欢她,你只能喜欢我。”
沈筠珏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愈发觉得沈筠知是个被养得有些骄纵,却不失可爱的小孩子。
又在听风院唠了好一会,到了用晚膳的时间沈筠知才一步三回头地和沈筠珏分开,重复了好几遍得空便来找她玩。直到彻底走离了院门,沈筠知才扭了扭脖子,松懈下来。
装十几岁的大小姐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儿啊,沈筠知在心里叹了口气。
但愿沈筠珏重生醒来,还记得她这一个下午的“努力”。
完成了第一步的沈筠知回到自己院里,一夜好梦,以至于第二天一大早又被吵醒的时候,也没有冷脸发火。
“小姐。”
进来传话的是乌梅。
“二小姐落水了。”
作者有话要说:现女主和原女主之间不会存在任何雌竞行为,因为我认为一本书的女主角人设一定是正面的,不会因为多了个穿书女就变得恶劣w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