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江户川乱步的友情提醒,坤灵只选择性地听取了一半。

不想被人围观,因此她没有多做考虑,听话地朝另一片海域前行。

随后,坤灵却又像和小孩子互相较劲儿一样,‘刻意’途径江户川乱步曾提醒,那一片警员正多的地带。

路过一众警车警员时,因她特殊的装扮,吸引了他们短暂的注意力。

除此外,无事发生。

走的稍远些,坤灵小幅度翘起唇角,难掩得意:“看吧,聪明又怎样,依然是个笨蛋幼崽。”

那位她‘记不住’名字的乱步,并没有和阿治一样的特殊能力。

但哪怕没有白泽的提醒,她也不难发现,乱步确实是特殊的存在。

只需看几眼,乱步的大脑就能以超出常人的速度运转,瞬息之间获悉别人看不见和分析不出来的东西。

那双碧色干净的眼眸,一旦认真起来,就能投射出彷佛能够看穿一切的视线,将他所注视的事物本质完全看个透彻。

这非同一般的能力,是令人心生恐怖的。

可那些会因乱步这一能力,而对他产生畏惧和厌恶心理的人中,并不包括坤灵。

——即便乱步一语戳破,她是运钞车犯人一事。

除了坤灵有十足的把握,乱步根本找不到任何证据证明真相。

还因为她觉得,他格外聪明,却没她聪明。

“笨崽子,能轻松看出我做过以物换钱的事,那又怎样?”

坤灵步履松快地迈向目的地,“他的提议没用,我大摇大摆出现,那些警员也不会抓我。他输了。”

“坤灵。”

因坤灵之前吐槽嘴碎而自闭的白泽,控制不住话唠本性,再次上线。

“某种意义上,那孩子不算输。”那少年跟笨这个词,更是一点不挨边。

“警察不会抓我,他就是输了!”

这时有路人走过,两个人同时闭上嘴,保持缄默。

等路人走远,白泽才低声说:“坤灵,我不信你没看出来。”

“……看出什么?”坤灵眼神游离,底气不足但嘴硬,“事实胜于雄辩,他就是输了!”

“……”

白泽忍住即将脱口而出的幼稚,缓了一会才说:“坤灵别闹,乱步会有那种错误提醒,是因为他没有察觉到自己的特殊。”

“……哼。”

坤灵踢开路边的小石子,没再说话。

嗖的一下破空声,小石子深深嵌入数十米外大树。

安静了一分钟,白泽知道自己大概是等不来回复了。

他语速不疾不徐,又说道:“或许是原生家庭造就,也可能是成长环境的影响,乱步有某种错误的认知。他认为,他所能看到的和推断出来的东西,其他人也能,尤其是大人,会比他知道的会更多。”

坤灵充耳不闻,抬眼望了下日头,估摸着大概时间,继续前进。

可她想跳过这个话题,有人不答应。

“坤灵。”

白泽声音拔高一点:“不要装作没听见。有关于乱步这孩子,聊聊吧。”

“呿,有什么好聊的。”

“……坤灵。”白泽语气是满满的无奈。

片刻后,坤灵不情不愿地回应对方之前的问题:“好啦好啦,我承认,那孩子没输,行了吧?!”

“……没输?”

“对呀。发现真相,乱步没有举报我,是因为他认定那些警察早就知道我是犯人,所以不做多余的事情,也因此才会提醒我避开警察。”坤灵没听出白泽的语气怪异,“乱步不算输,这不就是你想让我承认的事情吗?”

“不——”

“这也不行?”

“等等,我是想——”

“你不会是想让我认输吧?!”坤灵打断白泽未竟的话,语气不可思议,“行了,白泽,见好就收,我勉强承认乱步没输已经是底线了,劝你别太过分!”

“……”

白泽沉默了很久,声音带有一丝沧桑感:“坤灵,输赢与否,并不是我想要聊的东西。”

“那你想聊什么?”

“坤灵,乱步那孩子很特殊。”

“这件事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而且,你已经重复三遍了,去吃点补脑的吧。”

没理会坤灵的讽刺,白泽声音微沉:“乱步太特殊了。但在横滨生活,他也身处危险之中。”

“我知道。”

“你知道?”

“……你这吃惊的语气,让我很火大啊。”

“抱歉,忘了坤灵很……聪明了。”

“所以都说了,白泽该吃点补脑的。”

坤灵被顺毛摸,很快就原谅了白泽的失言,续上话题:“稍微一想就能明白,乱步能轻松看透人类隐藏心底的秘密,本人却对此一无所知。偏偏,他好奇心重还口无遮拦,小嘴叭叭个不停,什么话都敢说敢问,行事完全不考虑后果。”

老实说,仅仅相处了短暂片刻,她就升起过三次‘干脆把这烦人的幼崽,丢海里喂鱼吧’的念头。

如果江户川乱步不是……以及白泽不停安抚,坤灵真的能干出来。

有句话,坤灵不是在恐吓乱步。

她真的会打老人和小孩,认真的。

坤灵双臂环胸,不甚在意说:“所以说,如果乱步一直保持这种错误认知,又无人守护的话,早晚会因那种能力被人干掉。”

每个人,都有不想为外人得知的秘密。

江户川乱步所拥有的,这种几近将人们生平看透的推理能力,既惹人觊觎,又令人厌恶。

可他却是一个武力值低下,完全没有自保能力的小孩。

也不知道乱步的父母怎么放心,让他一个人在外生活,还不纠正他的错误认知。

“某种意义上,他的处境确实很危险。”

“坤灵。”白泽低低唤了声,“既然你知道,那为什么……”

白泽的后半句没说完,但坤灵知道他想表达什么意思。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相遇即是缘,所以那袋珍珠就当见面礼,也当……买断未来交集的等价物。”

“可那孩子很——”

坤灵已经到达海边,声音和海水一样微凉,也没有多大起伏:“我知道。可他危不危险,和我有什么关系?”

“坤灵,他是我们需要的人。”

“白泽,我以为你已经了解我了。”坤灵撸起长袖,不咸不淡地诉说事实,“光是‘需要’,说服不了我。当初,我也是透过书和世界的隔膜,观察了阿治一会,才决定现身的。”

没有原因,只是第一眼,她就喜爱阿治这个人类幼崽。

所以,她才接受这些笨蛋的笨蛋提议,打扮得花里胡哨地出现在津岛修治面前,想以此达成‘互选’成功的目的。

利益、价值、需求,这些东西从来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白泽。”

唤了一声,坤灵将手探入海水中,挑挑拣拣地感知所需的海产品:“阿治的能力,让我们成功进入这个世界,但这不是原因,而是因为我喜欢他,所以我选择他。”

顿了顿,她接着说:“我们所需要的人,只是加快融入进度。实际上,哪怕不刻意寻找他们,也没有多大影响,只是速度慢了些。”

坤灵想着沿途见过的海鲜摊贩,寻找他们摆在摊面上的鱼类。

很快,她捕捉到了眼熟的鱼类。

坤灵瞬间蒸发手臂上的海水,然后对一直保持沉默的书,说道:“所以,白泽,不要每见到一个,就拐弯抹角地让我捡走。”

安静了很久,久到坤灵已经走到半路,白泽才缓缓出声。

“坤灵,那你选择的标准是什么?”

坤灵脱口而出:“安静的。”

“……”

大约是觉得这个答案有些伤人,坤灵想了下又补充:“具体说,我也说不上来,就是一种感觉——孤独的,需要我的,需要山海经的,会和其他异兽和家人相处很好的。那种家人,才是我想要选择的。”

“异兽我理解,但……家人?”

“哦,没听懂吗?”坤灵理直气壮,“能和阿治相处得来的。”

“等等……最后一点才是最重要的吧?!”

“对!”

“……”

虽然对现代社会的常识一概不知,但从之前路人异样的眼神中,坤灵明白她之前想用来换钱的东西,不太正常。

所以,这一次她拎着霓虹常见的海鲜,出现在大街上,没引起多大注意。

随便找了一家摊贩,坤灵没有漫天要价,一开口就说出了最低报价——满足邮寄信件即可。

最后,在摊贩老板捡到大便宜的灿烂笑容中,她心满意足且迫不及待地直奔邮局。

坤灵选择了速度最快的次日达服务,又跟工作人员要了纸和笔,一笔一划书写想要说的话。

圆珠笔用起来不太舒服,她写字的动作稍显笨拙,但速度却很快。

无它,内容太短。

【阿治,我想你了,快点回信。】

“写好了,帮我快点发出吧。”

工作人员很敬业,没有偷窥别人的隐私,避开文字内容折叠,塞进信封。

“客人,您放心,明日就会邮寄到收件人手里。”

坤灵点点头,又有点等不急地问:“那回信要多久?”

“客人,回信时间要看对方选择什么服务,以及什么时候寄出。”

“最快呢?”

工作人员面带微笑:“客人,如果对方明天邮寄,并且选择了同样的服务,后天就会到达。”

“好,那我后天再来。”

……后天?

坤灵觉得‘后天’这个词,有点耳熟。可她想了半天都没想起来,索性抛之脑后。

不想了,反正后天再来,她一定能收到阿治的信。

两天后。

抱着第一次等待回信的期待和新奇,坤灵在邮局开门一小时后就来了。

不是她不想再早点,而是离去时,她忘记问邮局的营业时间了。

“我的信到了吗?”

按照坤灵提供的信息,工作人员翻找电脑记录,不一会就回复说:“客人,的确有您的信件,并且已经派送了,您可以在收件地址耐心等待。”

“收件地址?”坤灵懵然一瞬,“啊,我填写的隔壁。”

她在横滨没有详细住址,所以昨天随便填写了一户人家,想着到时候提前来,偷偷找自己的信……

“隔壁啊,那片区域的负责人……”

没听出异常,工作人员翻看工作日志,“啊,找到了!客人,我司邮递员江户川正负责为您派送信件。”

“……谁?”

莫名地,坤灵听到这个名字,有一种不太妙的预感。

“诶?客人您认识江户川吗?”

“我——”

坤灵剩余的话,被一道忽如其来又元气十足的少年音淹没。

“工作完成,大家,我回来啦~”

江户川乱步大力推开而入,也不知是跟谁说话,连珠炮似的抱怨说道:“真是,今天的工作,完全配不上这么好的天气嘛。有好几封信件,需要走困难的大坡路,我骑着车爬坡,又累又麻烦,所以说这老夫人就应该听儿子的话,去换一个房子住,像隔壁家的老太太想换,还没有子女帮助呢。”

他说话的声音不低,但邮局内其余的工作人员却像是没听到一样,不搭理他。

任由他一个人,演出一场自说自话的戏码。

江户川乱步像是习以为常,穿过工作隔间,直直地朝默默望着这一幕的坤灵走来。

“还记得那个约定吧。”他朝坤灵伸出手,“十份红豆麻糬,为了这个,我早餐特意吃得少了点。”

“……哈?”

江户川乱步打量了坤灵一眼,瞬间变得气鼓鼓:“太过分了,我给了你两天时间反悔,你居然——”

“信呢?”

“……信?”

坤灵抬抬下巴,朝他伸出手:“你既然知道我今天会来,那必然也知道,我来的目的,所以——信呢?”

“信件当然是丢掉了。”江户川乱步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反而理直气壮,“我不用看内容也知道,那是一封满篇谎言的信件。这种毫无意义的内容,你看到肯定会不开心,所以我就——”

“就给扔了?”

“嗯嗯,够意思吧!”

无风,坤灵垂在脚踝的发丝,却微微晃动。

空气莫名有些凝滞,她的声音无波:“你问过我吗?”

“嗯?这种事还用问——”江户川乱步这才看清坤灵的表情,惊愕之余还有一丝委屈,“为什么生气?我都告诉你了,那小孩说的全是——”

“无所谓。”

“……什么?”

“我说,无所谓。”坤灵面无表情,“阿治写的东西,从来都有意义,无论是真话还是假话。”

她说:“所以,信被你丢哪了?”

“……你要去捡?你应该知道,那可是垃圾桶,里面全是又脏又臭的垃圾。”

“哪一个垃圾桶?”

“……我搞不懂。”

“哪一个?”

江户川乱步愣了好一会儿,随后低下头,小声说了一个地点。

就在这时——

“江户川,你这只会给人添麻烦的家伙!”

一进门,察觉到气氛异常的邮局老板,问询了旁观的工作人员具体情况,便劈头盖脸地训斥江户川乱步的行为。

坤灵知道了信件丢弃的地点,不想多呆,无视工作人员的赔礼道歉,转头朝门外走去。

出了邮局大门,鬼使神差地,她略微偏过头,透过窗户看见了室内的场景。

听不见声音,坤灵只能看见那一直活力十足的少年,此刻没精打采的。

他明显不在意老板的训斥,只是微仰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一刻,坤灵莫名其妙地生出一种错觉。

周围的环境嘈杂,可那少年像是孤独生活在这个他完全搞不懂的世界,惊惶无措。

困惑不解,不谙世事,身陷囹圄。

找到信件不难。

坤灵轻轻擦去信封上面的脏污,慢悠悠地往岛屿方向走去,心情不知为何有点烦。

过了会,她的心情又恢复正常,脚步放慢。

就这样,走了很久——

“出来吧,跟了我半天了。”

作者有话要说:丢信一事根据原小说改编,别骂乱步,骂我就行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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