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宋栖梧被气得紧咬牙关,她闪躲剑阵时故意一颠,果不其然听到背上传来一声闷哼。
“不好意思,打滑。”
小样,真把自己当回事了是吧?
还不是个病秧子。
宋栖梧一招得效,恶向胆边生,尤其是在熟练掌握踩踏技巧之后,又连着来了几回狠的。
一缕幽光从黎青山眼中划过,他将手向后一背,一道白光瞬间从袖中窜出,直击崖壁。
那道白光混迹在剑溪之中,宋栖梧没有任何察觉,只觉得有只搭在肩上的手没了。
宋栖梧以为是自己玩笑过了头,收起脸上得意的笑容,偏了偏头:“没死吧?”
没有回应。
她吓了一跳,可眼前的情况容不得她多想,没过多久,剑溪里剑的数量和速度都陡然暴增。
宋栖梧忙着闪躲,还忍不住加快速度,原本因为功力问题,她和裴佑安之间还差着一段不短的距离,现在却已经追平。
终于 ,二人平稳落地。
宋栖梧赶忙回头,哪知黎青山整个人完完整整地站在那里,衣冠整洁,连褶皱都没有。
反倒是裴佑安因为被之前突然加快的剑速打了个措手不及,一贯注意仪态的他此时衣衫凌乱,上面被剑气划拉开好多个小口,右臂更是豁开好大一个口子,鲜红的血液不断往外渗出。
乔柔的情况稍微好些,看得出来裴佑安一路上对她颇有照顾,但也是发型散乱,花容失色,好不到哪里去。
她的眼眶通红,也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一个药箱,颤抖着凑上前:“裴大哥,我给你包扎。”
裴佑安一愣,却是没有拒绝,他温声道谢,态度克制却又带着恰到好处的礼貌。
一切都是那样自然。皑皑白雪之间,少女乌黑的发丝搭在修士破碎的道袍上,光影错落,恰到好处的身高差,无可挑剔的分寸感,若即若离的暧昧气息……
官配到底是官配,只需要站在那里都好好磕啊啊啊啊!
宋栖梧在心里呜哇乱叫,恨不得自己的眼睛是一台实时摄像机,巴不得把每一个细节都记录下来。
黎青山垂眸,遮住眼底一闪而过的情绪,他侧头去看那人的反应,她果然一动不动,呆站在原地出神。
心头升起陌生而复杂的快感,黎青山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嘴角在不知觉间微微上扬。
手腕上缠着的白绸陡然收紧,顺着黎青山的手臂蜿蜒向上,在他耳边用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说:
“回神。不要忘了我们的任务。”
提到任务,黎青山眸中神色登时冷了下来,方才片刻的温情仿佛不负存在。
此情此景,将用余光一直留意这边动静的宋栖梧忍不住在心里直翻白眼。
变态吧你。
她刚还以为找到了一起磕糖的队友,没想到对方秒脱粉籍,看样子还准备倒打一耙。
也对,原著中就是这样。黎青山对裴佑安妒忌得快要发疯,不光是事业,连跟女主的感情线都要去横插一脚。
他不爱女主,却爱作怪,和原身简直就是一对卧龙凤雏,两个人一起配合,一个明里点火一个暗里倒油,贡献了原著中为数不多的苦情戏码。
想到这,宋栖梧一顿。
那个男女主感情的关键转折点——情妖的戏码应该离这不远了吧?
那头两人终于结束了包扎伤口的一场大戏,就在宋栖梧以为他们的关系就要更近一步之时,乔柔后退一步,将距离拉远。
裴佑安感受到了对方刻意保持的距离,这位没有任何恋爱经验的纯情修士微微一怔,将所有过错都堆到了自己身上,礼貌地行礼道谢。
他的语气淡淡,仿佛方才甜到让人牙酸的场景不过是一场幻梦。
美好的一切戛然而止。
宋栖梧叹息一声,却又清楚这到底是人家的事情,她管不了。
四人随便找了一处安营扎寨,身体虚弱的黎青山自然而然地被安排到了拾柴火这种事情,他走入一片密林,而后没了踪影。
一个时辰后。
“怎么还不回来?”宋栖梧搓了搓手,已近深冬,加上穿云剑性质属寒,周围的温度低得吓人,她早早地换上了红白相间的袄子,就等着柴到了烤火。
“可能是迷路了?”乔柔从堆成一堆的包裹中抬起头来。
“迷路了也不要这么久啊……”宋栖梧嘟囔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种树……”
她看了眼帐篷,修仙人士不拘小节,这帐篷看上去已经有了雏形,翻译过来就是已经完成了七七八八,可以住人。
“我去看看。”她跟乔柔打了声招呼,一脚踏入陌生的密林。
说是密林,其实没有几片叶子。到了冬天,这片林子里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杈子,却也在黑夜里格外渗人。
“到底跑哪去了?不会是被狼吃掉了吧……”宋栖梧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雪地里,她真后悔没有在黎青山身上装个GPS,不然也不至于找个人都这么辛苦。
右侧陡然有一道身影急窜而来,宋栖梧差点没反应过来,连忙侧身闪躲。
原来是一只野兔。
宋栖梧缓了一口气,一把将兔子给拎起来,让它正对着自己。
那兔子浑身雪一样的白毛,应该在兔子里也算不了大的,在这冰天雪地中很难被发现。
宋栖梧想起来,自己曾经也养过一只兔子,只可惜兔子的寿命比人类短得多,与她相伴十年后,它还是走了。
说起来,自己的那只跟眼前这只……还挺像的。
好端端的散着步,莫名其妙做了个飞机,此时的兔子眨巴着眼睛,十分茫然。
宋栖梧正色道:“给你个任务。”
兔子:?
“你闻一闻这个。”宋栖梧在身上摸了摸,好像找不到什么带有黎青山气息的东西,只能把手上的须弥戒递到兔子鼻子边上,“找到他,知道了吗?”
兔子抖了抖胡子,没什么兴趣的样子。
宋栖梧给它画饼:“你找到他,回头我找师兄要根胡萝卜给你?”
她和兔子圆溜溜的眼睛对视半晌,泄了气。
自己真是找人找糊涂了,竟然把一只兔子当狗使唤。
“真是难为你了。”宋栖梧将兔子放下,拍了拍它的脑袋。
可那兔子却回过头来,在宋栖梧的戒指上闻了又闻,向东窜了几步,又回过头来抖了抖胡子,似乎在示意宋栖梧跟上。
宋栖梧的眸子慢慢发亮。
有戏!
那兔子身子矫健,宋栖梧本身轻功也算不错,一人一兔在林中穿行而过,速度越来越快。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俩终于停在了一片和其它密林无异的位置。
宋栖梧环顾一周,果然就看到了一道被一些枝干所遮挡的白衣身影。
她正要向前,突然听到陌生的人声从那个位置传来。
宋栖梧连忙拎起兔子,闪身蹲到一棵更大些树的背后,悄悄探出一个头,警惕地观察着那边的动向。
这荒郊野岭的,他到底在和谁说话?
那道声音显然经过变声处理,宋栖梧一时无法辨别,只能暗中观察。
“……之前跟你说的你全都忘了?”
一道鞭响划破长空,鞭子毫不留情地打到黎青山的背上,白袍应声而破,立马就擦出一道血痕。
宋栖梧捂住嘴巴,眼睛缓缓睁大。
要是她记得不错的话……原著里黎青山这时候才14岁吧?这算不算虐童?
“弑母之仇,没齿难忘。”黎青山声音平静,仿佛没有受到痛苦,也不带任何恨意,单纯的没有情绪。
“我看你忘得彻底!”又是一鞭子落下,宋栖梧听着都痛,对方却像是没发泄够劲,一鞭又一鞭地往下落。
一波波血雾蓬起,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
有病吧?!
打人也不是这么个打法!
宋栖梧心中翻涌着怒火,她大概能猜到黎青山应该在进入大魔头时期之前,也就是现在的阶段,应该是选择依附了某个组织,现在正与组织的某个节点或者是负责人接头。
她见不得这种施暴行为,但却像是个面对炮火手无寸铁的凡人,一旦出去,不会武功的她起不到任何作用只会拖累后腿不说,神秘人还可能误以为黎青山泄露消息,只会让现在的情况变得更糟。
宋栖梧安抚着怀里的兔子,不敢弄出一点动静。
那人终于打累了,慢慢停手,道:“你也知道我一向看重你,将你定为共谋大业之人。”
黎青山垂下眼,细密的睫毛覆下一层淡淡的阴影,让人看不清其中的情绪。
“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神秘人继续说,“你可会怨我?”
“不怨。”黎青山的声音极轻,仿佛空中的一缕烟,一吹便要散了。
呸!什么为你好为你好的,你就是PUA而已。
宋栖梧很想知道跳出来给这人一个爆栗,被打成这样还不怨你的得是圣父吧?
正在宋栖梧内心戏充足,在心中将神秘人千刀万剐之后,听到那头的声音放大了些:
“树后面的那位,看了这么久的戏,阁下也该出来了吧?”
血液凝固。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向上蔓延,与那次落水不同,经过刚刚那一段,宋栖梧觉得就算是淹死也比落在那神秘人手里来得痛快。
她不怕死,甚至自己也曾一箭射杀妖物,但那都是一击必杀,确定对方是妖物的同时尽量减少痛苦,何曾见过折磨虐杀的场景?
大脑宕机数秒之后,宋栖梧第一反应是在雪地里挖出个坑,将怀中的兔子放进去藏好,确认一眼看不出来后准备起身。
可就在她起身的那一霎那,兔子从坑洞里头一跃而起,在她指尖轻轻咬了一口,又头也不回地向神秘人的方向跑去。
神秘人狞笑一声,声音冰冷:“原来是只畜生。”
不要!
宋栖梧眼睁睁地看着几秒前还在自己怀里的兔子被一鞭劈成了两半,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眼泪不受控制地掉落下来,滚烫的眼泪落到雪地上,将表层的积雪慢慢融化。
“那就这样,一切按计划进行,下一次就不止是警告了。”神秘人最后一次发号施令。
“是。”
黎青山默然应下。神秘人冷哼一声,几个闪身就消失不见。
宋栖梧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但她知道一切还没有完。在神秘人走后,黎青山并没有选择随他远去,反而一步步往她的方向靠近。
他看到她了。
“我看到你了。”
宋栖梧的心声和少年轻柔的嗓音一并响起。
宋栖梧不再闪躲,她撑着树干站起来,转身,尽量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与他对视。
他的脚步因为过渡的疼痛虚浮颤抖,鲜红的血在衣袍上大片大片地晕染开,缓步走来之时,如同踏血而行的地狱使者。
他定定地站到了她的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在赶榜,看到小读者的评论啦!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