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孟如溪知晓吵架事宜,心下了然。
当初把滤水器的法子分享出去时,她便料到,会动到差役的蛋糕,只是没想到,暴露的如此早,而且还是从她奶身边熟人嘴里说出去的。
差役的催促声响起,一行人又上了路。
一到路上,便见那耗子摇摇摆摆地走过来,昂着他的斜眼和蒜头鼻,摔起马鞭,时不时趾高气昂地催促孟家人快些走,亦或是说些阴阳怪气的话。
其实,耗子就是在等他们服输,找回昨日丢掉的面子。
但孟如溪与家人事先早已商量好了对策,就是不接招,他催他的,他们走他们的,若是逼急了,那便用牛老太的法子,全家躺在地上大哭不走了。
日程是一点不能耽误。
孟如溪就是拿捏这一点,叫耗子拿他们没得办法。
果然,看着他们油盐不进的模样,差点又给耗子气急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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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下午两三点时,天边渐渐隆起一堆堆乌云,气压很低,天气变得闷热,潮湿,叫人喘不过气来。
孟如溪走得大汗淋漓,但不知是不是绑了腿的缘故,腿到现在都没有太累,只是小腿肚有些发涨。
渐渐的,暮色低垂,队伍停在一处有水源的窄地前。
号角声响,却无人休息,众人见天色不对,纷纷到处寻能避雨的地方,将狭窄的地方挤得人满为患。
抢个位置就像打仗。
这事孟如溪熟,当年上班没少在地铁上抢座位,总之就是眼疾身活动作快。
她仗着个小灵活的身子,挤到人前边,指着歪脖杨树后的小洞穴,朝后面的家人喊了句。
“前边,那颗歪脖树,去那。”
说完,便像个泥鳅一样,消失在人群里,而后面的王桂兰她们只听了个尾音,根本来不及作反应,牛氏扯着嗓子嚎了好几声孟如溪,都不见回应。
而孟如溪这边,左转右转,好不容易挤到歪脖树下,刚想放行李。一穿着暗色滚边花纹长袍,眉心有一点红痣的女子,突然从边上冲了出来。
女子直接将孟如溪挤开,将行李放到树下,全程看都没看孟如溪一眼,她还朝前边挥手:“生儿,快过来,来娘这里。”
“不是,大婶,你打哪来的,没见这位置是我先占的吗?”
孟如溪简直被她理直气壮的模样气笑了。
这女子便是陈家的二房媳妇,罗玉贞。
听到大婶二字,罗氏先是愣住。
她素来爱美,以前人人见她都只会说她年轻,看不出有孩子,虽流放之后便没了打扮的心思,但被喊大婶这事对她来说,犹如被雷劈了一样。
等反应过来,气得脸都红了。
她撩起脸前的头发,气得结巴:“我、我我呸!什什么你的,这地儿写你名了吗?分明是我先抢到的。”
“大婶,你讲点道理行不行。”孟如溪也没好气。
连连被叫了大婶,罗氏气得捏紧拳头,瞪眼道:“你个破小孩打来的!叫谁大婶呢,长没长眼啊你!”
孟如溪被吼得莫名其妙,这女子穿着一身老气的褐衣,顶着头乱糟糟的头发,瞧着比她娘还大,不叫大婶叫什么。
于是她直愣愣地回了句:“叫你啊。”
罗氏气得眼都红了,她将孟如溪上下打量了一眼,待看到下方处,也就是小腿上时,她微怔住,这小孩腿上绑得布条,不就是她最喜欢的那张织牡丹折枝花样缎布么!
当初被大房送去了黑心孟家的那些布。
罗氏瞬间将眼前的小孩对上号,是那黑心孟家的小孩,难怪如此无理!
要说自打未那破竹筒,与婆婆争了几句后,婆婆陈氏先是警告她不许找孟家闹事,之后的对她的态度一直不冷不热的,弄得罗氏近日心里是既委屈又生气,闷到肚子的怨,找不到地儿撒。
如今见着孟家人,恍然觉得这事算来算去,不就是怪他们家骗人在先。
这下新仇加旧恨,罗氏看孟如溪越发不顺眼,今日定不会叫她将位置抢走。
孟如溪平生最讨厌人家抢她东西。
她也叉起腰,气势汹汹,准备跟这大婶好生说道说道。
只是,架还没吵起来,后边突然传来阵阵骚动声,随后响起小孩子颇为凄惨的叫声“啊!”。
紧接着,又传来几道混乱的尖叫声:“蛇、蛇!!好多蛇啊!”
罗氏表情一慌,整个人先是跟定住了似的,随后两手使劲拍了下大腿,直接一把推开孟如溪,边跑,边大喊“生儿,生儿你在哪?”。
孟如溪被她推得一踉跄,差点摔倒。
这时,远处有闷闷的轰雷声响起。
她看了眼天,又朝洞穴里的行李看了眼,最后咬咬牙,抱着行李转身去寻自家人。
“娘,奶,大姐?你们在哪?”她喊着。
喊曹操曹操就到。
“溪儿?溪儿?”
前边传来王桂兰的呼唤声,她背着行李,素来温柔平静的脸上,出现明显的急色。一见到孟如溪,连忙将她拉到身前,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接着,她气急,扬起巴掌往孟如溪后背上一拍:“你、你跑哪去了!一转眼就不见人了,娘找了你半天,谁叫你乱跑的!”
“哎呀,你打她干啥,快快去边上去,说有人捅了蛇窝,不得了,到处都是蛇呐!”赶来的牛氏拦着不让打,把她们往官道上推。
都说脾气好的人发脾气才可怕。
第一次见着王桂兰发火,所以孟如溪挨了打也不敢吱声,跟着牛氏的步子,时不时拿眼偷瞅她娘。
而王桂兰的素脸始终沉着,不说话,也不看孟如溪。
官道处,已经有些人站在那了,一见到她们三人,孟如芸赶紧迎上来,看着孟如溪,语气着急道:“二妹,你没事吧?听说有小孩被蛇咬了。”
孟如溪摇摇头:“没事,不是我。”
她又拿眼偷瞅了眼王桂兰,不停地舔着发干的唇,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随后,才忽然又发现少了个人,忙问道:“诶?爹呢?”
牛氏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用手指戳了戳她的额头,没好气地说道:“还不是去找你了,叫你没事瞎跑,要你爹出了事,看我不打死你。”
几人左等右等,终于等来面带焦色的孟彦章,见孟如溪无碍后,他抹了下额角的汗,这才缓缓地吁了口气。
牛氏赶紧给他递上布擦汗,又递上水囊,忙活个不停。
“章儿,里头啥情况啊?谁家孩子被咬了?咬的严不严重呐,该不会是老毒的吧,那可不得了了。”
闻言,边上的人也围过来:“是啊,谁被咬了?你看着了吗?”
孟彦章摇摇头。
“不是。”
“是差役被咬了。”
气氛静默片刻,不知是谁憋不住,传出一道噗嗤声。
接着跟有传染力似的,周围人都一脸不自在地摸摸额角,捂着嘴闷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