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芙走后,少将军的目光落在了兰玄遥的身上。
“没想到兰家主如今身边也有了侍妾?”
兰玄遥只默默的垂眸饮茶,半晌才转了话题。
“少将军前来所为何事?”
“今日,我与他们射圃得了第一。”
兰玄遥闻言微微挑眉,淡声道。
“恭喜。”
可宋杨却从兰玄遥悠闲的语气中,听出了几分揶揄。
“众人皆在,唯你缺席,若是赢了这第一也不光彩,我已与他们说定,明日再设一局,你与我再比一场如何?”
兰玄遥对此等比试并不上心,当即拒绝道。
“明日我与人有约,不能失约,恕不相陪了。”
见兰玄遥拒绝,宋杨也不意外,此时,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方才出去的方才出去的美人模样。
心中不免升起了好奇之意,他转眸看向了兰玄遥又问。
“今日我可听闻有人瞧见了你将一女子推入了自己的帘帐之中。”
“他们说的时候,我还不信,如今见这这姑娘,却是不凡,竟比今日出席的世家小姐,都要美上三分,她当真不是你的妾室?”
“不过是个寻常女子罢了。”
“既不是你的侍妾,兰家主可别怪我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听到别的男子心中觊觎林芙,他的眼中凝出了一层寒霜,握着茶杯的手指收紧了几分。
“少将军,有这闲心,不如先想想明日如何应对与我的比试才好。”
转眼便到了次日午后,阳光明媚而热烈,微风吹过树梢,带来了阵阵的凉意。
此时,猎场之上,只有他与宋扬两人。
“昨夜少将军练了一夜的箭,今日竟不觉疲乏?”
冷寒的声音清冽似雪山冰泉,连周遭拂过的轻风似乎都裹着一层寒意。
来人墨眉挺鼻,一双长眸似冷玉,面容皎白,似雪松迎风。
宋扬闻言似心中的隐秘被戳破,面上的神色有些难堪。
今日要与兰玄遥比试,他在帷帐中辗转反侧,就连在梦中都是箭箭被他打落的画面。
顿时睡意全无,带着小厮在围场上练了一夜的箭,天明方归。
只是,没有想到他行事如此小心,竟还是被兰玄遥发现了。
“箭靶上的箭羽正中红心,兰家主这些年来惯是手谈饮茶,悠闲自在,不知如今箭术如何了?”
宋扬笑容爽朗,眼底却漫出试探之意。
兰玄遥握着黑弓的手掌微微缩紧,弓弦上膛,望向宋杨的眸光骤然凌厉。
咻——
长箭夹杂着穿林破空之声,呼啸而过,堪堪划过了宋扬的脸颊,削下了他的一缕发丝。
长箭横射向了箭靶。
打落了箭靶上的羽箭。
那是正中红心的长箭靶,是宋扬昨日所为。
今日,他尚且来不及在众人面前将此事说出。
兰玄遥便轻而易举的将他的箭羽给击落了。
“少将军学习骑射也有十年,难不成击中红心这等不足挂齿的小事。”
“于你眼中竟然能成为足以夸耀之事?”
兰玄遥展剑搭弓,长臂伸展,修长的手指松开了弓弦。
下一刹,羽箭离弓,混着“铮”的一声响,直中靶心。
气氛顿时有些微僵,惯于在沙场上搏杀的宋扬,太熟悉这种生死悬于一线的压迫感。
他敏锐的察觉到,今日的兰玄遥似乎和往日不同。
兰玄遥的目光落在了宋扬的身上,语气清冷似寒霜。
“这次,少将军能击落我的箭?”
宋扬的脸色有些苍白,伸手握住弓箭的手,微微有些发抖。
“宋扬,你自射圃启蒙时便没赢过我,如今十年过去了,你难道还是没有半分进步吗?”
他居高临下的望着宋扬,目光中带着如雪般寒凉的审视。
他的唇边含着笑意,似春光温柔,可眼底的冰寒却也不顾及的蔓延开来。
似蔓延千里,无边无际的千里雪山。
男人的面色微寒,衣诀在柔风中猎猎作响。
宋扬举起弓箭朝着兰玄遥射击的方向袭去。
那枚冷铁长箭撞到了男人所留下的羽箭上,却只触碰到了箭羽。
被击下的一根箭羽徐徐落下,恰似宋扬如今沉沉坠下的心。
兰玄遥的目光幽幽的落在了站在身侧的宋扬身上。
唇边浮现出了一抹温和的笑意。
“还比吗?”
可宋扬却觉得身上无端的冒出冷汗。
兰玄遥已经朝他走来,阳光落在他凸出的腕骨上垂着的白玉佛珠。
莹莹的阳光下,剔透如翠玉般的佛珠上还能看见上面雕刻的梵语。
长指冷白,掌骨清瘦,掌腕青筋隐现,恰似落入凡间的佛子。
“听闻少将军最擅耍枪,不如再来一试?”
刷——
长枪从半空中被横抛过来,尖端便要刺向他的黑眸。
他眸色一沉,本能的接过了长枪,长柄在手中飞旋,如花影重重,渐迷人眼。
“再来。”
厉风四起,宋扬长枪挥动,直逼兰玄遥面门,
可呼啸声戛然而止,却只见郎君唇边带笑,眼眸微眯,气声轻叹。
腕骨上悬着的佛珠,与兵器相撞,就这么晃晃荡荡,似乎是为了衬出某人的心境如冷泉般静谧,发出一声如碎玉般的轻响。
剑柄翻转,横挑向宋扬刺去!
宋扬握着的长枪感到一阵剑鸣震颤,手中的长枪,已经有些抓不住了。
冷汗顺着他流畅的轮廓流下,脸色苍白。
刹那间,长枪被挑落。
砰的一声,落在地面上。
兰玄遥手中舞着长剑,剑花朵朵在剑尖绽放。
他走近一步,宋扬就后退一步。
终于他难以抵抗,一连退后了数步,小腿肚控制不住的颤抖,撞在木制的架台上,震起尘土飞扬。
木架被撞倒,冷凌凌的一阵响声,将土地撞出了一个浅浅的凹痕。
“与其将心思放在男女私情上,不如好好想想,如何精进武艺。”
“莫要在战场上失了先机,可就得不偿失了。”
宋扬犹如一只被擒住了咽喉的猎物,所有的挣扎都之事徒劳,只能任人宰割。
见他已经节节败退,兰玄遥终于松了力道。
“当日我们同门学艺,兰家主的箭术武艺皆在我之上,宋某自愧不如。”
“棋圣向来端雅守礼,不入凡尘,偏偏今日春猎,带了女子在身边,我倒有些好奇,你对她有几分情意?”
“将军多情,与身边女子多有倾心,与我而言,不过是随手搭救的普通女子,就算不是她,换做旁人,我也一样会救。”
冷风之中,郎君漠然转身离去,清风吹过树梢发出沙沙的声响。
男子清冷的话语随风落入了刚入围场,身穿红色骑装的女郎耳中。
她的手不由得抓住了飞扬的裙摆,唇边的笑意也渐渐地消失了。
春霞漫天,似艳色的织锦漫天的铺撒在澄澈宁静的天穹上。
一道曼妙的倩影从纵马从树林中穿过,今天是春猎的最后一天,可林芙还是没有猎到一只猎物。
耳边边忽然响起了细碎的簌簌声,循声望去,发现在树丛中有一只身覆梅花斑纹的雌鹿。
跑的速度似乎慢了一些。
她手中拿着一把小巧的弓弩,指尖轻轻一松,朝着雌鹿的方向飞去。
短箭擦过树梢,却只落在了雌鹿的不远处,反而惊到了它,加快了步伐逃到了树丛更深处。
再次将弓弩射向雌鹿。
指尖还未松开,却见雌鹿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悲鸣。
两只前肢往前一滑似跌进洞穴。
她小心翼翼的下了马,将缰绳缚在了一旁的树上,顺着雌鹿消失的方向跑去。
原来,雌鹿跌落进了猎人设好的洞穴中。
一只腿已经被兽夹夹住,鲜血如注。
心中不忍,便小心翼翼的伸手用力掰开钳制住雌鹿的兽夹子。
细腻的皮肤被磨破,指尖被锋利的刀口割伤。
可她还是忍着疼痛,继续拉扯着兽夹。
雌鹿似乎也像是通人性一般,将感激的目光投向了林芙。
她才注意到母鹿的肚子浑圆,似里面正孕育着生命。
“小家伙,原来你怀孕了,别怕,我来救你。”
几番拉扯之下,冰冷的兽夹终于被扯开了一道缝隙。
动作轻柔的将雌鹿的腿从兽夹中拿来,此时的她修长的手指上已经布满了鲜血。
但她顾不上疼痛,撕下了裙摆的衣角,给雌鹿包扎。
“小家伙,我送你回去。”
小鹿似听懂了她的话一瘸一拐的朝丛林深处行去。
她悄悄的牵着马跟在后面,不一会儿,便见到一只鹿角漂亮,体格健壮的的公鹿,见到了雌鹿便立即迎了上来。
见雌鹿归队,她这才牵着马往回走去。
黑云如盖,似乌浪翻涌。大雨滂沱。
豆大的雨滴落在她的脸上,打的生疼,骤然落雨,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牵着马匹加快步伐往树丛外快步走去,雨水冲刷着大地。
无数姜黄色的污泥被冲了出来,雨水弥漫到了她的白皙的小腿。
雷声隆隆,雨势渐大,滚落的雨滴沾上她的眼睫,雨水漫进眼底,激起一阵刺痒。
她伸手擦了擦脸颊上的雨水。
山路湿滑愈来愈大的落雨,她的整个小腿几乎浸泡在雨水中。
担心雨势越来越大,她加快步伐,脚下却忽然一滑,身子便往下坠去。
风雨晦明,似银河倒泻。
围场上的帷帐皆被收起,突如其来的暴雨,让这次春猎之行提前结束。
兰玄遥站在马车前,望向了来来往往忙碌的婢子,眉头微微蹙起。
“去请林姑娘来,与我同乘。”
片刻后,侍从神色有些慌张的回来了。
男子面容平和,语气清冷。
“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