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的积雪被她踩出一个坑来,圆圆的,雪水和泥土混合在一起,有些脏污的感觉。比起其它积雪上的脚印,她脚下这块地,有些惨不忍睹。
玉熙依然垂着脑袋,眼睛盯着脚尖看,见右边脚下的积雪化了,她便换了一只脚,继续在地画圈圈。她抿着唇,因为遐想,面颊红透了,细小的绒毛在白雪的映衬下一清二楚,越发楚楚动人。
冬玲不知她的状态,转身折了枝梅花,笑着递给她,“公主您瞧,这花真美,跟公主一样美。”
她抬眼看了看,顺手接过,“嗯。”回答的心不在焉。
玉熙停止脚下的动作,启唇看了冬玲几息,有些话想问她,但又问不出口。
这种事怎么好问别人,说出去都脸红,可是她真的很想知道,怎么办?
大概只有当事人最清楚了。
玉熙打消了问冬玲几人的想法,她捏紧了手中的梅花枝,放到鼻端闻了两下,香气淡雅,闻着舒服。
她站在梅花树下,步摇轻晃,娇小的身子被大氅笼罩,藏住动人身姿。
玉熙在原地站了会,表情若有所思,须臾,柔媚的眼一撇,瞧见梅林中的男女还凑在一起,更加亲近了。
她眨眨眼,敛眸低头,“冬玲,你们先回去,我自个走走。”
冬玲昂头看天,随后回她:“公主,下雪了,咱们回去吧,等会雪大不好走。”
玉熙闻言,跟着抬头看,昏沉的天飘起了雪花,起先是一两片,而后逐渐变密,大雪纷飞。
雪花落在她眼睫上,触感冰凉,不一会就成了雪水,把她的眼睫打湿,显得眼睛湿漉漉的,纯净无辜。
玉熙揉揉眼,再睁开,余光瞧见远处熟悉的身影,眸光微亮,道:“我稍后回去,你们先走。”
冬玲为难,大雪天公主一人在这里,很不安全,若是再出事,等回了宫,陛下定要处置她们。
她张唇,正要劝说几句,便触到玉熙瞪过来的眼神,带着些许的威严和压迫。
冬玲咯噔一下,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方才她恍惚一瞬,以为看见了从前的公主,心猛地跳了两下。
“是。”
冬玲妥协,但也没走远,只要公主喊一声,她就能立马跑过去。
雪越来越大,头顶染了一层白,冰凉的触感有些难受,玉熙把帽子戴上,挡风挡雪,稍稍好受些。
因为下雪的缘故,方才热闹的梅林霎时没了人影,只剩她和三两个人。
玉熙左右瞧瞧,移着步子慢慢过去,这时,傅安年转过头来,看见了她。男人微微一愣,似乎没想到她也在这,看她的眼神多了几许探究。
视线交汇,不易察觉的情绪交缠在其中,微妙的使人心口悸动。
傅安年摆手让王全退下,接着朝她而来,“公主也有雅兴。”
冬日赏梅,大多数的文人雅士都喜欢,傅安年也不例外,听说寺庙后山有梅林,就带着王全来了,纵然下雪也没回去的想法。
赏雪赏梅,美景难遇,他不想错过。
“来瞧瞧。”玉熙说的淡然,眼睛盯了他几息,就往他身后看,问:“江姑娘没来吗?”
“她畏寒,在房内歇着。”
傅安年盯着她的眼睛看,好似透过她的眼,看进她的心。
男人看了半晌移开目光,但想到此刻的天气,他的眼睛又在她身上扫了眼,她倒是穿的严实,从头到尾包裹住。
纤细的脖颈缩在帽子里,只剩一张精致的小脸露在外边,眼明媚澄澈,亮晶晶的,令人心动。
她的鼻端微红,轻轻吸了下,有点像兔子。
傅安年勾唇笑,眼睛往上看,“下雪了,公主不回去吗?”
玉熙听见江瑶瑶没跟来,心情不错,说话的语气也软了,“你不是也没回去。”
后山没亭子可以躲雪,两人便立在风雪中,瞧着雪大了,两人便挪动步子,在林中走了走。
刚才没察觉,这会走了几步玉熙才发现,她的鞋袜湿了,脚上湿哒哒的,走起路来特别难受。
她看眼傅安年,转着狡黠的眼,道:“傅大人,你扶我。”
闻言,傅安年步子顿住,表情惊讶,他上下打量,说:“我是臣子,不是太监。”
玉熙毫不客气看他,暗想:有什么区别?
“我要是摔倒受伤怎么办?”她踩踩地下,暗示雪天路不好走,“大丈夫能屈能伸,别小气。”
傅安年哭笑不得,想想也对,若是受伤就不好办了,于是无奈的伸出一只手。
她看看他的手,又看他的脸,见他面色淡然,便一脸得逞的把手伸出去。
她的手细白,又软,刚搭在男人手臂上,就感受到了男女的差别,男人手臂精壮结实,硬的好像铁一般,跟柔软的触感截然相反。
玉熙以为他是文官,温润斯文,跟武将的强壮没法比,眼下看来,是她想错了。
她敛起神色,问:“你来长华寺做什么?就是为了陪江姑娘吗?”
江瑶瑶来为父母诵经,要待好些天,玉熙想,他是来陪江瑶瑶的。作为朝廷重臣,公务繁忙,还要抽时间来长华寺,可见傅安年对江瑶瑶的重视。
男人直视前方,脸上看不出情绪,回她:“刚好闲着。”
话是这么说,玉熙自是不信,她没吭声,盯着脚下慢慢走。
沉默须臾,傅安年忽然侧头看她,眼神耐人寻味,“公主似乎很在意江瑶瑶?”
玉熙掀起眼皮看他,倒不惊慌,很镇定的表情,“我不是在意她。”
而是在意旁的。
但她不会说出来。
玉熙没好气的说他:“是你比较在意她。”
这话的语气好像在吃醋,是他多想了吧。
傅安年认真的看了她一会,笑容肆意,“是我多想了,以为公主不喜瑶瑶。”
你没多想,我就是不喜江瑶瑶。
玉熙把这话憋在心里,堵得胸口难受,明明寒意的天气,她却有种喘不上气的感觉。
她稍稍侧头,看他一脸冷静的表情,更气了。
玉熙甩开他的手,快步向前走,“不用你扶。”
头顶落了一层雪,她伸手拍拍,没注意脚下的路,手刚松开他的手臂,脚下就一滑,差点摔倒。
幸好傅安年眼疾手快,搂住她的腰,这才幸免。
她的腰细,就算隔着厚厚的衣裳,傅安年也能感受到柔软纤细。男人手指微动,眼中闪过一丝不自然,飞快的放开她,脸别开。
玉熙尚未反应过来,傅安年就已经松开她,她深吸下,双颊发烫,方才的闷气转眼消散,此刻只剩悸动。
她张张唇,一句话说不出来。
“还是我扶着。”他说。
玉熙咬唇,脸上的晕红比梅花还艳,俏生生的落在他眼底,微妙的神情也显得俏皮。
“嘁,不必。”
她这么大个人,能走好路。
傅安年不勉强,站在原地怔了会,他低头,感觉掌心残留的温度与幽香,只觉胸口划过暖意,全身暖烘烘的,好似在春日里。
他吞咽下,下一刻,忽然听见惊呼哀痛声,“啊呀…”
傅安年回过神来,抬头往前看,便看见玉熙摔倒在雪地里,厚厚的积雪将她隐去半个身子,有几分狼狈。
他摇头叹气,慢悠悠走过去,没扶她,而是蹲在她身边,问:“自己能起来吗?”
“不能。”她的嗓音夹着哭腔,埋怨道:“衣裳湿了,鞋也湿了,难受的走不了路。”
也幸好雪厚,没摔疼,不然难受的就不是脚,而是臀部和背脊了。
“那你想怎么办?”
玉熙看着他,眸光荡漾,楚楚可怜,他一下就心软了。
“罢了。”
傅安年蹲在她身前,无奈道:“上来。”
他要背她,玉熙是没想到的。
她凝视宽阔的肩膀,犹豫了半刻,最终将手搭在他肩头,让他背。
他的背脊发热,很有安全感,走路稳当,一点也不担心摔跤。玉熙忍着笑,把头往下缩,靠近他侧颈,能清晰的看见喉结滑动,性感惑人。
玉熙没出声,静默的走了片刻。
她抬着下颌看雪,还是忍不住问他:“傅安年,你不打算告诉我吗?”
男人微微转头,瞥见她的侧脸,笑了,他知道玉熙想问什么,但他不想说。
“你真执着,过去的事何必去问,再者,知道了也是徒增烦恼,何必。”
她很轻,只有一点重量,傅安年没觉得累,只是她靠的太近,让他心猿意马,有了遐想。
玉熙撇嘴,就知道他会这么说,没怪他。
“我怎会烦恼?没弄清楚事情来龙去脉才会烦恼。”
她自顾自的说着,将失忆后藏在心底的话,一股脑全说了出来,“我醒来后其实很伤心,父皇母妃不在了,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们,难过的喘不上气,可是后来我又想通了,我忘记的是他们衰老痛苦的模样,记住的是他们年轻美好的样子,在我的记忆里,他们永远是笑着的,可是…”
她顿了顿,接着道:“我也遗憾,第一次婚姻大事居然给忘了,说出去别人都笑话我。”
“我可是公主,我的人生有了残缺,我不允许这样。”
玉熙说了许多,而后歪着脑袋看他,出言提醒,“你要是不说,我以后肯定继续找你麻烦,不止找你,还找江瑶瑶的,你不是最关心她嘛?”
傅安年闻言,把安慰的话咽了回去,“找我就行了,别去打扰瑶瑶,她柔弱。”
“身体弱还来长华寺,她骗人。”她说的肯定。
傅安年被她气笑了,江瑶瑶偶尔会撒谎,他当然知道,从不戳穿她,眼下这样说,只是不想她们矛盾加深罢了。
玉熙撇着唇,不满他的态度,用手上的梅花枝打了他两下。
见他不为所动,玉熙也不说了,说的太多喉咙干,想喝水。
傅安年背着她走了一圈,瞧着时辰差不多,便往山下走,她趴在他背上,整个的重量往他后背靠,开始没觉得,这会整个人贴着他,傅安年才感觉不对劲。
很软,比小时候吃的软糖还软。
贴的紧了,甚至能感受到它的形状。
男人轻提喉结,身子僵着,没注意脚下的石子,脚滑了一下,背上的人也跟着动了一下。
玉熙抓紧他,怕摔了,“你能走稳当点吗?我怕疼。”
“知道了。”
声音喑哑,语气却温柔,又让她想起某些事来,玉熙朝四周瞧瞧,实在忍不住好奇,问:“我们成亲三年,有没有…”
“什么?”他的外衫湿了,没觉得冷,反而全身灼热。
玉熙抿唇,绯色从脸蔓延到脖子,“有没有那什么?”
她的嗓音软绵,此刻语调带着娇羞,问的意味深长,傅安年瞬间懂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加了五百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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