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生体游荡在迷宫上方。
如果观众能够像和选手建立精神链接一样和寄生体共享视角的话,他们就能穿过层层石壁,在叠叠重重的颓垣下看见倒在地上、人事不省的众多身影,和他们裸露出来的肌肤不同部位形容诡异、钻营而出的血色花纹,上面极小但极密的流动眼球如活物一般,狰狞可怖。
那些盘绕的花纹本是虚浮在薄薄的皮肤表层上,随着时间流逝,竟似要渐渐凝成实体,吞吐着游动蔓延,最严重的已经绕至喉处,一圈又一圈,双眼紧闭的考生似有所感,于睡梦中发出痛苦的喘息。
血光愈来愈盛。
寄生体自得地弯眼,离主体较远的一处复眼反应慢了一拍,很快被相近的同伴发现,一掌拍了过去,还没等它从晕眩中缓过来,心急的复眼便撕开一处血肉,猛地将之吞噬。
主体对底下的纷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它能感觉到自身的精神力达到了许久未有的充盈,源源不断的能量从无数链接处汇入,它满足地喟叹,甚至难得生出一点怠惰的心思,刻在基因序列里的休养生息让它想要立刻陷入沉眠,至于下面那群蝼蚁……
地图意识向它传递出频繁的催促情绪。
好吧、好吧。
它不情不愿地睁开眼。
一些低等生物而已,若不是数量太多,即使将他们吸干怕是也生不出一点饱腹感,虽说大部分输送的能量满含杂质,让它难以下口,幸好还有一小部分勉强达到了它的标准,尤其是——
寄生体将目光转向西北角,那里三三两两倒着几个人影,它目光定在一男一女上。
哦,这个雄性生物的精神力口感也有点干涩。
它不耐烦地皱了下眉……眼珠子,半空中突然卷起一阵强风,男生的身体被猛地掀开撞到不远处的墙壁上,发出响亮的“啪”声,然后慢慢滑落,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寄生体恍若未闻,视线停留在女生瘦削的身体上——应该说停留在她脸颊边逐渐蔓延的血色花纹上,目光慈爱。
看看这健康有力的小藤蔓,看看这光泽绚丽的小花瓣。
它从来没见过这么纯净的精神力,能量完全不需要萃取,里面涌动着的因子一口下去都能烫得一哆嗦,接沓而至的是灵魂深处从未有过的满足,无论是甜度还是粘稠度都正正好,还仿佛生生不息般无穷无竭,简直是完美的储备粮。
如果不是她挣脱了它的虚拟图景,还妄图以卵击石的话。
女生青白的脸色和越发红润的花纹形成强烈的反差,寄生体甩甩触角,准备切断精神链接。
至于那已经催至成熟的花纹会接替还是损毁这副躯体,又和它有什么关系呢?花纹算是它的分身,对孩子,家长总是会溺爱些。
它最后可惜地看了一眼那股淡绿色的精神力——它甚至比其他精神力都绿得更纯净,透出微微的白——白——
不对。
它不自觉地又向那个方向倾斜了一些。
那是什么?
最顶端那颗眼珠怀疑似的骨碌碌转动,一上、一下,一上、一下,速度慢慢加快,随后——
猛然停滞。
那不是淡出的白……
那就是精神力原原本本的颜色!
原本稍显平和的淡绿色被强烈的白光的吞噬,代替美味的口粮变成索命的扼索,寄生体这才发现之前的烫与现在几乎能将它烧灼折磨至死的疼痛比起来不过是浑不经意的捉弄,圆融的精神力并不如刚开始一般浩瀚巨涌,却挟着难以忍受的尖锐和机锋,所及之处秽物灰飞烟灭,异种觉得自己所有蕴含能量的眼球被空间撕扯挤压,黑色蠕动的□□和触角也全部被瞬间捏爆,它突然感觉自身不复存在,只剩一片空无。
撕心裂肺的吼声回荡在迷宫上空。
它无法理解为什么汲近干涸的精神力还能有此威力,但这并不妨碍异种在求生欲的驱使下开口:“等等!”
“你的同伴已经被我的分身——就是那些花纹——寄生,而且因为陷在虚构图景里的时间太长,主体意识也已经沉睡,他会死的!”
“你消失,他自然会醒过来。”女声淡淡,但带着不容置喙。
“如果我拉着他一起去死呢?”寄生体猛地提高声调,“而且别忘了,你现在精神力所剩无几,真拼命起来你能保证从我手下全身而退吗?!”
链接那头没有再回话,似乎心有忌惮。
寄生体觉得自己拿过了主动权,它平息心情,声音又变得轻柔而狡猾:“我知道,你们想赢对不对?我可以帮你,咱们没必要闹到那个地步。”
它似乎在真心实意地劝导:“我可以放过你的那个同伴,甚至可以让迷宫地图为你大开方便之门,你们会取得最轻松的胜利。”
为表诚心,寄生体忍痛断掉与女生身上寄生种子的微弱联系。
花纹瞬间黯淡了下去。
扶光猛地睁开眼,因为长时间保持同一个动作,肌肉僵硬,她起身的动作一个踉跄,捂住嘴,低咳出声。
令人反胃的血腥气萦绕在鼻尖。
寄生体飘在半空,谨慎地拉远了和扶光之间的距离。看见她喘匀气,眼珠向另一边的男生转去:“他——”
“不用。”
扶光打断它的话,走到程楠面前,这才注意到程楠旁边一片狼藉,身上落满了灰尘和七零八碎的碎石,早晨特意抓的发型灰扑扑的,还乱糟糟打着圈。
她狐疑地看向寄生体:“?”
寄生体理直气壮地挺了挺腰——堆叠的肉块,触手离得较远的眼球却不受控制地闭上。
扶光也没有追究,于是它确认般问道:“不用唤醒他吗?”
“其他人呢?”扶光答非所问。
寄生体惊讶地睁大眼:“你不想赢吗?我帮你把他们都变成口粮不好么?”它像是在责怪她的贪心不足,“而且这种交易不公平。”
扶光垂下眼,目光在程楠身上游梭,最终停在他领口微微露出的锁骨下方。
那里除了流动的花纹,皮肤稍稍鼓起、似乎已濒临临界点,下一秒就要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周边图案也更为精美复杂。
她蹲下身,在寄生体震惊的目光下“唰”地扯开轻薄的衬衫。
一大片结实、鲜活的肉/体暴露在空气中。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
【???这是我不花钱就能看的吗?】
【嘿嘿、嘿嘿、是腹肌,是人鱼线,还有上面的XX。】
【一下,我就舔一下!】
【今 日份男色】
【……之前真没看出来这么有料我靠,遮那么严实干什么!居然拿我们当外人!】
【不知不觉就有什么东西流到了屏幕上。】
【福利!是福利!我又行了。】
【来,让我们说,谢谢扶光选手。】
【不是???你们态度怎么变得这么快,有谁看懂刚才发生了什么吗?她怎么就醒了?为什么寄生体居然还和她就这么聊起来了?他们在说什么你们都不好奇吗?】
【是这样的,我们颜狗并不关心这些,想要讨论比赛进程请左转上论坛。】
【谢谢扶光选手,我可以打赏,能顺便再往下扯一点吗?】
【你们别太过分(微笑),往上遮一点,我喜欢半露不露那种。】
【我也,记得洒点水。】
【哈,脸变得还真快,刚刚不还都怀疑她怎么抱到程楠大腿的么。】
【叉出去(冷酷)】
【我劝你说话注意点,什么叫抱大腿,我光姐分明是为了群众幸福殚精竭虑。】
【《幸福》】
【从今天起,光姐就是我唯一的姐。】
【你将群众放在心里,群众将你高高举起。】
【她想对程楠做什么???还直接撕衣服,好恶心……】
【哟,急了。】
【她?想?对?程?楠?做?什?么?(阴阳怪气】
【真的别太离谱,他俩一个组的,一损俱损,咋地,扶光想不开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害他?】
【说不准呢,她要是组队前就……】
【嗯,真是太令人担心了,光姐再往下撕点,我好截屏。】
【哇,那怎么办,要不你报警吧。】
寄生体:“你不信任我?”
它拉扯挤压着眼珠周围的流动组织,似乎想要极力做出一个遗憾的表情,但语气里的幸灾乐祸快要透了出来。
女生手中已经摸出锋利的匕首,但她难道以为“种子”是那么好挖出来的么,已经在血肉里扎根多少自不必说,花纹的枝蔓也穿透了大大小小的血管,这个男生现在就是一个活的容器而已。
不自量力。
被勾起兴趣,寄生体还特地向前移动了一些,想要细细观赏人类挣扎痛苦的样子。
“对了。”扶光突然抬头,“你离远点。”
?
什么意思?寄生体不明白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总不能还在关心它吧。
它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也不想在这个关头和扶光起冲突,反正它那么多眼珠子,触手再伸长点不就行了。
从扶光醒来起,她的行动就被控制台的人密切关注,此话一出大家一愣,突然有人提出猜想。
“她是不是藏了什么后手,怕寄生体发现中途出手打断啊。”
“也有可能只是太过慌乱紧张,想要让寄生体离她和怀中的同伴远一点。”
“不切实际的想象……年轻人的友情啊,可惜了,她不知道……”
寄生体听话地飘远,差不多到了迷宫正中央,为了看清又将躯体扩展了好几倍,恐怖的身躯笼罩在迷宫上方,本就微弱的光线完全消失。
——遮天蔽日。
选手无法接触的空间,却是寄生体肆意畅游的乐园。
扶光收回视线。
被抽取能量的链接断开后,系统明显感觉扶光的精神力在缓慢却坚定地恢复,但即使恢复速度再令人咋舌,短时间内却绝对无法拥有能够和寄生体直接匹敌的力量。
何况扶光刚才为了在寄生体放松警惕之际出手,忍受了相当长一段时间的蚕食和同化,后来的白色光亮她只模糊告诉系统动用了一些“本源”,至于本源是什么、能否再次动用,都还不得而知,而且……
系统:“扶光,你知道怎么摘出寄生在程楠的生命体吗?”
“不知道。”
“……”
系统同情的目光转向程楠。
兄弟,一路走好。
“谁说我要用刀划他了。”
不划拉他划拉谁?寄生体看着也不是砍几刀就能杀死的啊。
系统愣愣地看向扶光。
扶光问它:“你还记得我穿来前是干什么的么?”
系统谨慎地思考了下:“我不记得你当过医生啊?”
扶光叹了口气。
“你不总说我和你们这边的圣女一点都不一样吗,其实有一点应该还挺像。”
她眼神冷淡,伸出一只手,寒光一闪而过。
鲜血从苍白的指尖滴落。
“滴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