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等魔物的尸体倒在一旁，江游甩掉剑上的血珠，“你的意思是？”
姜栀捏着笔杆敲了敲笔记，“林岳说，他们进来没多久就遭到了厉害魔物偷袭，可是我们进来有半个时辰了，只有路上这些没有神智的低等魔物。”
“这点我觉得很奇怪。”
江游收起剑，面色平静：“他们此次有多派弟子同行，少说有数十人，如此动静进入魔潮笼罩中的城池，一下被深藏其中的魔修发现也是理所当然。”
“进来之后我收敛了修为，暴露出来的实力只是筑基，即使被发现，在那魔修眼中我们二人只不过是两只小虫子，随手就能碾死。”
“那魔修没有当即杀了他们，只是将他们关押起来，想必是另有要事要做，连林岳跑出来也没有动手，如今无暇顾忌我们二人也并不奇怪。”
姜栀思忖了下，觉得他说得也有道理。
肩上黑猫尾巴尖指了个方向，姜栀把本本收起来，感受到魔气愈发浓郁，“前方右转，再走几里就差不多了，以防万一还是先把气息隐藏好。”
江游嗯了一声，忽问：“你以前做过很多次这样的任务？”
从见到那名妇人与男童时，他就看出她的观察力很敏锐，后又碰到被控制的林岳，她并不认识他，却也一眼看出来他不是本人。
进入城后，她一举一动更是小心谨慎，没有丝毫轻举妄动。
他很好奇，她如此敏锐谨慎，以前是经历过什么？
姜栀啊了一声，砸吧了下嘴，“没有啊，我虽然任务接得多，不过每次都是搞搞后勤而已，就跟这回一样。”
江游微愣：“所以这是你第一次直接进入魔潮？”
姜栀瞥他一眼，有些不知怎么开口：“这倒也不是。”
江游愈发困惑了。
看她的样子也不像是第一次接触魔潮，但按她的话来说之前又只是在后方行动，她是如何有机会进入魔潮的？
看少女的样子不愿再透露，江游也明白人都有自己的隐私之事，他再深挖就不礼貌了。
一时之间两人安静了下来，只有肩上的黑猫慢悠悠甩了下尾巴。
姜栀停下身，开口：“到了。”
城主府大门紧闭，上空黑雾弥漫，可见度不足两米，连院中大树枝叶都看不清晰，只有一团浓重的影子，像是蛰伏在黑暗中可怖的凶兽，稍有不慎就会被扑过来，撕咬吞吃殆尽。
隔着几乎可见实质的浓雾，江游抬头，感觉到了上空源源不断的魔气。
看来这里果真是魔潮的源头。
江游正要推门进入，一下被姜栀死死拽住了衣袖。
她大受震撼：“不是，江少爷，你这么勇的吗？这你都敢光明正大走正门。”
“正门肯定有人看着，要是被发现，这不就打草惊蛇了，这还怎么偷偷救人。”
江游：“……那你说走哪？”
姜栀面色认真，摸着下巴分析：“门外有一些黄褐色毛发，很短，不是人的头发。门上还有抓痕，另外刚刚上来台阶上我看到了几个爪印。”
江游挑起眉，“所以？”
她确信：“综上分析，这家人一定养了狗，这种大门不方便狗进出，所以他们肯定在某处开了狗洞，不如我们……”
江游：“……”
江游忍无可忍，拎起她的衣领，翻墙一跳，不过转瞬之间，两人站在了院内某处。
好巧不巧的是，他们面前不远的桌子上坐了个小女孩，手持毛笔，察觉到动静，抬起眼来，沉静目光缓慢投向他们。
身旁的少女声音越来越小：“先让翠花乖乖潜入进去探探是个什么情况……”
江游：“……”
他深吸了口气，看她：“下次有话能不能一口气说完？”
姜栀微微瞪大眼睛：“我怎么知道你会拎着我一下子飞进来。”
她是想着上空可能会有什么禁制，这才直接放弃了从上面进，想着找个可能会被魔修忽略的地方，比如狗洞什么的。
谁知道他啪一下给她拎进来了。
不过现在好了，直接撞人家眼皮子底下了，也不用偷偷摸摸潜入了。
姜栀想想就头皮发麻。
桌前的小女孩拂袖，放下毛笔，再抬头看着姜栀两人，语气冷淡。
“两位是何人？为何擅闯我禹府。”
女孩看起来约莫八/九岁，说话语气却格外老成稳重，姜栀觉得她的模样有些眼熟，回忆一下便想起来了。
与城外那个哭诉的妇人长相有几分相似，年龄也对得上，想来她应该就是清姨口中的女儿了。
姜栀没从她身上感知到魔气。
准确来说，自从进入院中她就没感觉到一丝魔气，似乎从这道墙开始全都被隔绝在外。
更诡异的是，在外面看城主府上空分明魔潮汹涌，现在站在院中再看，反而一片朗朗夜空，明月高悬。
但一个普通的小女孩，怎么可能此刻会安然无恙待在魔潮中央的城主府，还如此镇定……
显然江游心里也是这么想的，手已经暗暗按在了剑柄之上。
姜栀看着目光沉静的女孩，忽的拦住了他。
她露出个温和的笑：“我们是来找城主的。”
女孩看了她几息，像是在辨别她话中真伪，半晌开口：“你们找城主做什么？”
姜栀边说边试探：“楼兰城突发魔潮，魔物横行，城民尽数被救出，却独见不到城主，担心城主安危，我们这才冒险进入城中。”
女孩边听边蹙起眉，目光挪向明净的夜空，再回看她，眸中意思很明显：
魔潮在哪里？
“城主府上空似乎被什么幻法影响，身处其中看不清真貌，姑娘走出府门一看便知。”
少女语气诚恳，目光真挚，不似撒谎。
禹珠思虑片刻后，站了起来。
他们二人显然不是普通人，她早年间见过修仙者，也感觉那少年施法跳进来时身上确实有那种特殊的灵力波动。
修仙者大多心思纯净，心系正道，若真是邪修，也没必要费嘴皮子与她一个凡人周旋，直接动手便是。
“好，我同你们去看。”她淡声开口。
姜栀松了口气。
江游并未放松，仍是戒备，传了心声问她：「你看出来了她不是魔修？」
姜栀眨眨眼：「不知道啊。」
魔修什么的惯会伪装，她还没有那个实力，能一眼看穿伪装。
「我只是看她没有当即对我们动手，只是询问，眼底也只有防备却没有杀意，就试着问问呗。」
她摊手：「就算谈不拢再动手也不迟嘛。」
江游微微颔首，算是认同了她的说法。
禹珠眸光扫过他们：“但若是二位是在撒谎，就休要怪我不客气了。”
姜栀看着女孩顶着一张稚嫩的小脸冷言冷语放狠话，险些没忍住笑。
她垂下眼，扫了一眼桌子，上面放着几卷密密麻麻的文书。
姜栀若有所思。
她刚刚是在……批公文？
出去之时走了正门，一推开，外面景象仍是平静的夜晚街道。
禹珠看了一眼姜栀，在她确信点点头后，抬步踏了出去。
汹涌魔气扑面而来，略一怔愣后，急切扫视一圈，所有荒凉破败景象尽收眼底。
跟在身后抱臂而立的江游本以为她会张口惊讶这是怎么回事，又或是不相信这是真的。
没想到她抿唇思虑了片刻，开口：“城中居民可都已所处安全？”
姜栀答：“现在都在城外，由人保护着。”
她试探着开口：“我们就是从府中的清姨口中得知，城主没有出来的。”
“清姨……？”
禹珠念了一句，头忽然有些疼，扶着额，神色痛苦。
姜栀观察着她的反应，继续道：“清姨自称是城主府的下人，眼下所有下人都在城外，府中空无一人，你难道没察觉到不对劲么？”
禹珠一愣。
经她这么一说，她才意识到府中的确空无一人。
……可是在她提醒之前，她为什么丝毫没有觉得有不对劲之处？
姜栀愈发确信了自己的猜想，弯下身，和她对视。
“姑娘可知道城主如今所在之处？”
禹珠抬起眼来：“先前碍于二位突然闯入才做隐瞒，实是抱歉。”
“莫要再寻了，我便是你们要找的人。”
一旁的江游愣住，目光震撼。
她是城主！？
姜栀看着她：“我知城主名为禹珠。”
禹珠颔首：“正是。”
“而她如今年岁……二十有六。”
禹珠清清淡淡点了下头：“没错。”
姜栀沉默了片刻，就这么弯着腰，抬手比了比两人身高的差距，“禹城主，你觉得二十六岁的人，身高会如同孩童一般吗？”
禹珠瞳孔微微紧缩，“孩童……”
经她这么说，她这才意识到，她看这少年少女的视角确实矮了许多。
禹珠连忙抬起手，拂开袖子，低头看去。
白嫩短小，又肉呼呼的，分明是一双孩童的手。
禹珠困惑不解。
为何她之前并没有觉得怪异？
姜栀看她的反应，确信了她是真的不知道这件事。
她从储物袋里掏出来块镜子，放到她面前。
“你看看自己现在是谁？”
禹珠抬眼看镜中人。
忍着头痛欲裂，缓慢吐字：“是……清姨的女儿玥玥。”
果然，姜栀点头，她现在的身体便是清姨没能逃出来的女儿。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现在可以确信，禹珠的灵魂现在在玥玥身体里。
以及这个城主府着实古怪，明明在魔潮中心，却连丝毫魔气都未侵染。
姜栀把镜子塞回储物袋里，刚打算问问禹珠这里发生了什么，忽的对上禹珠微蹙的视线。
禹珠看了看江游，复而看她，目光惶然疑惑。
她困惑着开口：“我……是不是见过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