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偶遇学士

“庐山可比现在咱们爬的这个山高多了,据说仙雾环绕。”

冯云又问道:“哥哥你说的白鹿洞就在那里吧。”

冯献点头。

张安仁是他们县的知县,府上招待一位姓苏的官员,想必那官员也是慕名而来书院的才对。

“哥哥可曾听过一位姓苏的知州,张官人说他喜欢吃,前几日在张府上听那些厨娘们说过。”

冯献仔细想了想道:“莫不是苏和仲先生?在学堂听说过他,据说在朝被构陷下狱,幸而我朝不杀士大夫,他因此被贬黄州。过来咱们这只需乘船往长江而下不过一日而已。”

他顿了一顿,叹道:“苏先生,也是个清风傲骨的文人了。”

冯云心一惊,她突然有种莫名的激动,惊的她差点儿一个踉跄。

后面的话冯云早已听不清了,历史的长河,就是这么神奇,冯云刚来到石头村,见了这青山绿水的村庄,人们穿着古朴的衣裳,都没给她这么有力的冲击。

没想到冯云还有机会这么近距离的触碰,还给他做过一道菜,得到了他的夸赞,实为三生有幸。

三人归至熟悉的篱笆院时,冯云抬头见到了正在筑巢的燕子,因雨湿,站在檐下的竹竿上,整理羽毛,它们的巢,已搭至一半。

“回来啦,身上有没有湿?”阿娘过来开门,讯问他们是否被淋湿。

冯云笑道:“没有阿娘,林子里树多,没打到。”

几人将捡的野蕈倒在芭蕉叶上,阿娘过来蹲下查看。

“没想到现在的野蕈长的还可以,只是这几日天气不好,不知能否晒干。”

冯云道:“天气不好就罢了,无需晒干,若是明日还下雨,就去紫云观将这些野蕈卖了,也值几个钱。”

阿娘在旁整理着枯草枯叶:“这红菇,是大补的,竟也被你们找着了。”

红菇采下都被仔细包裹着,为了明日卖,也不需水洗。

“阿娘,捡了几颗香菇出来,今晚熬汤吧,其余这些,我想都卖了。”冯云说罢看向冯献跟阿暖,冯献也点点头。

野蕈虽味美,但这些全卖了能有两贯钱了。不是日日都有这样的运气的,比起吃,这个家更缺钱。

天上不过零星飘雨,紫竹林旁,一座红墙绿瓦,飞檐翘角的道观静静伫立山林之间。

青石台阶湿漉漉的,往来香客踢踏声不断。

紫云观前,参天古槐树下,有好几个支着蓬卖茶水早点的小摊。

“客官,要什么?”小二笑着招呼。

“一碗馄饨,哥哥你呢。”冯云问道。

“我也馄饨吧,简单吃些。”

许是走惯了路,冯云一个时辰的脚程,居然也能不停歇的走,比起先前那虚弱的身子,已是好多了。

有那新婚的夫妇,撑了伞来求子,有那携篮的老妇,带了孩子来还愿。

“馄饨来咯!”小二手拿托盘,“砰砰”两声,两人面前一碗馄饨,“慢用!”

馄饨捏的精致小巧,馅料不多却香浓可口。

“一会儿我直接去后厨瞧瞧,你在外头台阶上等会就好。若是观里不要,拿出来在这树下随便支个摊,也很快卖完。”

冯云听罢点点头。

来上香的香客,都是精心打扮了一番的,衣裙至头发,都一丝不苟。

冯云早上,按哥哥的指点,穿了身洁净的衣裙,头发皆挽好,插了根竹簪。

稍微打扮一番,冯云也觉神清气爽。

放下饭钱,两人一同进入观中。大门进去,又是一棵参天银杏,枝条繁茂,正在抽芽。祥烟袅袅,有道童洒扫。

穿过青石小路,来至后头小门,厨房掩入一片紫竹林中。

“就是这了,你在这等会吧,我去交涉。”冯献接过那篮野蕈。

冯云听了,站在原地不动。

眼见天雨快停,冯云四处张望一番,拱门小窗,远远望去,无不是一处小景。

“诶!丫头,我老远就觉你与众不同。”拱门处窜出一个人来,唬了冯云一跳。

待冯云仔细看去,是位年轻的道士,青灰道袍,头簪白玉簪。

冯云行了个拱手礼:“不知您是?”

“诶~”那道士年纪轻轻,摆了摆手,“就在紫云观洒扫的弟子而已,无需拘礼。。”

“您刚刚说我,与众不同,怎么说。”冯云浅笑。

那道士摘了片竹叶嘴里叼着:“观你面相,加上我的直觉。”

冯云摇头不解。

“你眉浓,眉骨高,为钱财发愁,面若圆盘,红润有光,最重要的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命格。”

冯云笑道:“那你可知,我可以化妆?”

那道士愣了一下,将竹叶呸掉:“所以我还需确认,有你生辰八字,更好了。”

“你可知女子生辰八字,不可轻易许人?”

才怪,冯云压根不知道她现在的生辰八字。

“你说我为钱财发愁,不过是看我穿着朴素,刚刚又跟哥哥提着野蕈来卖,试问现在的平民百姓,能提着野蕈卖的,哪个不缺钱?至于置之死地而后生,焉知不是杜撰?”冯云说完依旧浅笑。

那道士也不恼:“你说的,有道理,但众多香客,唯独你进来,我注意到了你,远远看了一下你面相,我学艺不精,又未得到八字,如何可解。”

“那我告诉你我不知道自己的八字呢?”

那道士找个石头,坐了下来:“不可能,你不知道,你爹娘肯定知道。”

冯云笑而不语。

“啧!你这人,我就是想证实一下嘛,毕竟就学了一下,有你的八字我肯定能算出更多。”

青石阶上,积水被打扫的干干净净,不知觉耳边钟磬之声响起。

“算不算的,我觉得没有必要,早知道自己的格局,对以后的路未必有用。”冯云淡淡道。

“你这说法,就是与众不同了,来道观的,哪个不是有所求。”

“只是心里安慰罢了。你说呢?”

微风袭来,冯云衣裙轻轻摆动。

“嗯,是。”

道士咻的起身道:“闲人宋殊一。”

冯云回礼:“冯云。”

“留下用午饭么?正好可以尝尝你的野蕈。”宋殊一笑道。

冯云惊诧:“你怎知……”

“云丫!”

话未完,冯献拿个空篮子朝这边喊着招手。

宋殊一引冯云等出了小路往大厅参观,她们现在立在台阶下,远远见着观里一座塔的塔尖。四周青瓦红墙,四四方方围了一圈,大门檐下,有一方金漆勾勒的牌匾,上书“太上老君殿”。

“你们不常来吧。”

冯云点头:“嗯,逢年节,爹娘应会来求个平安。”

宋殊一身上有股清淡的降真香味,正是大殿前那香鼎上三根立着的香。祥烟缭绕,不少香客虔诚叩拜。

见此情形,宋殊一道:“正当清明,才有此景象。”

耳边钟磬声又起,宋殊一回头见师父领着苏和仲,忙拱手行礼。

“师父,苏大人。”

冯云见两位年长的一道一儒走来,也赶忙行礼。

那道长形容削瘦,须发皆白,走进却有一股气围在周身。

“又去哪玩了?”开口严肃,却不严厉。

宋殊一嘿嘿一笑道:“紫竹林里玩了一圈,碰见两位有眼缘的香客。”说着又给冯云介绍“这是恩师一鸣道长,这位是黄州通判苏和仲苏大人。”

冯云心下思忖:这就是哥哥说的苏先生?竟有这样的缘分。

她仔细瞧那苏先生,约莫五十出头,胡须杂乱,穿着更是简朴,颇有几分风骨。

“一鸣道长,苏先生。”

怪道说故意不如凑巧,那张安仁拼命奉承之人,如今正潇洒在道观里给冯云跟冯献遇到了。

“学生早闻先生大名,如今一瞧,更觉平易近人。”冯献拱手道。

宋殊一见状又介绍:“这是来给咱们观里卖野蕈的香客。”

话音刚落,就吃了他师父一记脑瓜嘣儿:“平日让你去,还可以练功,你不去,现在一个劲想着吃!”

宋殊一捂头叫道:“苏先生还爱吃呢,你怎么不说他!”

苏和仲哈哈大笑,连连摆手对冯献道:“诶,不值一提。你多大了,也读书?”

有道童来请去膳堂,冯献对着苏和仲就像鱼碰见水一般,不停讨教学问。

或许是看见了冯献年少意气风发的样子,苏和仲也没不耐烦,对他的疑惑一一解答。

一鸣道长对宋殊一跟冯云道:“好了!这个十八岁中进士的才子,又有得夸了。”

苏和仲十八岁和弟弟跟着父亲进京,两兄弟一考即中,到如今,也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

膳堂的八宝饭,中间点了颗蜜枣,其余皆是些蔬类。冯云采的野蕈,跟青菜清炒了端上来。

原来在用膳的香客,需交些食费,不消多少也就十几二十文,冯云等的就被宋殊一吩咐免了。

“这就是缘分,”宋殊一夹了一片野蕈放进嘴里,不住称赞。“膳堂的饭清淡寡味的,将这野蕈爆炒,加腊肉,才好吃呢。”

冯云现在才知道,一鸣道长跟苏先生都是爱吃之人,苏先生信道,深得道家风范,走到哪都要去道观里瞅瞅。

“家里也是清寒,不过前途无量,我还在黄州开荒地种菜呢,种田好呀!”

得到苏先生夸奖,冯献内心掩饰不住的欢喜,嘴角都要翘到天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