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秦侍君好像……”这话后半截被身旁人一拐怼得吞回肚子里,可他前面半句已被殿内众人听得清清楚楚。
好像什么?
自然是好像也跟公子神似。
刹那间,众人一个激灵儿,自然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串联起来。
烂脸的秦侍君,含有娥女怨的胭脂蜜,侥幸逃过的三位美人,神似的容貌气度。
……宿客眠只觉得自己现在浑身上下长八百张嘴都说不清。
无论怎么看,大家都会觉得是他担心长相神似的美人抢去宠爱,从而用胭脂蜜暗害其容貌,避免陛下注意到他们,以此保证自己的独特性。
宿客眠:我大概是东郭先生转世吧。
所有矛头直指陛下如今心尖尖上的人,但都没人开口,螭耳侍只能等,美人们也在等,谁都不想当那个出风头的人。
局面再次陷入僵持,没人敢动,也不敢出声。
枕玉凉站在人群中,望着孤零零坐在上首的雪衣少年,心有余而力不足,他不经意侧眸,扫过身旁面色各异的男人们,脑海里浮现出一句话。
——男人何苦为难男人。
现如今能救宿客眠的人只有落朝颜,他垂着头神色稍作变化,思考自己该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溜出琳琅殿去找她。
螭耳侍没敢动作,想必她此时正在忙着正事,他若是真能找到……
“陛下驾到!”一道浑厚男声将琳琅殿的凝滞气氛打破,也把枕玉凉的思绪打断,他惊喜的抬起脸,同其他人连忙矮身行礼的动作形成对比。
他的大胆举动并未被落朝颜放在眼里,只因一声“姐姐”唤住她,吸引了她的注意力,落朝颜甚至没顾得上让众人平身。
【也就半日不见,小尾怎就如此迫不及待黏着我?】
【今日没让花瓶陪着,批改奏折是有些乏力。】
【嗯?小尾怎么可怜兮兮的,谁欺负他了?】
心声落下,少年已小跑至她身边,脸色委屈得紧,又唤她声“姐姐。”
落朝颜稍稍偏头,眼神询问他何事,少年抿抿唇,神色倔强的摇摇头,手倒是自觉的攀上她衣摆,晃了又晃。
【不对劲。】
陛下缓缓扫视殿内,先让众人平身,而后目光停在人群中央的老者身上,“季叔,发生了何事?”
季叔朝她拱了拱手,把方才的事详细讲述一遍,末了道,“公子品性如何,诸位都看在眼里,且如今矛头所指过于明显,其中颇多疑点,望陛下明断。”
美人们齐齐道:“望陛下明断。”
同样的话从不同人嘴里说出来的意味也不同,季叔意在提醒落朝颜揪出幕后真凶,美人们则想表达的是,陛下千万莫要偏袒公子。
偏不偏袒先不说,落朝颜注意到的是那味毒,娥女怨。
她把这三个字在嘴里念叨了几遍,脸色忽然冷得仿佛覆着冰霜,周身乍然露出的杀意险些吓得宿客眠腿软,他不受控制的拽紧了她衣角。
往常他有所举动,落朝颜会第一反应看过来,眼下他脸色发白,手轻轻发颤,她却不做任何反应。
那双浅褐瞳眸衬得她如同搜寻猎物的斑纹巨虎,当帝王的视线缓缓扫过殿内,伴随着仿佛与生俱来的莫大威压怵得众人如鹌鹑般龟缩低头,大气不敢出。
而她身旁未曾直面过腥风血雨的男高中生,在这一刻,清晰感受到身旁女子从尸山血海里走来的巨大压迫感。
要命的是,他现在听不到落朝颜的心声。
这说明她此刻心情糟糕透顶。
就在宿客眠心惊胆战的胡思乱想着,他身边的人终于有所动作,轻抚着他的手背,语调不带任何起伏,“小尾,此事与你无关,你有何可怕?”
她手不似寻常女子那般冰凉,历来温度刚好,手心指腹也柔软,肤如凝脂似上好暖玉。
被她安抚的少年冷不丁打了个激灵儿,头皮突地发麻,他又发现了大反派的诡异之处。
分明是战场厮杀手握刀剑的手,竟连半分薄茧也无,触感竟能与养在深闺里的娇滴滴女儿家媲美。
惊异感尚未扩散,他身旁的女声续又响起,“将四盒胭脂蜜倒出来,查看里层盒底是否有缠枝莲的暗纹。”
螭耳侍听命而动,很快将只剩空盒的四盒胭脂蜜立起来面朝殿内众人,好教大家都看到里面的模样。
领卫恭敬的俯身,说,“回陛下,盒底并无任何标识。”
闻言,落朝颜反应平淡的微微颔首,“如此,小尾的冤屈洗脱,罪魁祸首另有其人,你们下去查吧。”
她说完顿了一下,道,“抓到真凶,遣送回家。”
【是我低估了后宫的成分有多复杂。】
听到惩罚不过是遣送回家,众人面色都有些后怕,还以为陛下方才那副骇人模样要将真凶碎尸万段呢。
但不得不说,大伙心里都松了口气。
只是气才松到半截,有个不怕死的出声质疑,“陛下,单凭盒底没有花纹便能说明公子与此事无关吗?”
“他当然可以用别的盒子装胭脂蜜,为自己免去干系。”
落朝颜垂着眸把玩少年的手,不做任何反应。
宿客眠依然听不到她的心声,慌乱无措得抬眼瞥了下开口的人,费劲将他的脸和身份匹配,总算想起他是刚才开口的那个宋侧君。
那个发现四位美人都跟他相似的火眼金睛之人。
沉默大半天的枕玉凉忍不住插话:“宋侧君此言有失偏颇,若公子知晓盒底有花纹,他大可为自己证明,不必等到陛下来告知。”
“何况胭脂蜜是他亲自送出去,他所做岂不是自招祸端?”
宋侧君反问:“枕卿公子安知不是公子计划中的一步呢?”
“东西是公子送的,胭脂盒是尾宿阁给的,秦侍君也是用完胭脂才抓坏脸的,单用盒底没有标识来证明公子与此事无关,未免太过儿戏。”
“再者说,”宋侧君的视线刻意在宿客眠与枕玉凉两人间来回打转,话有深意,“枕卿公子与公子素来交好,你自然向着他说话。”
此言既出,竟有些人默默点头以示附和。
枕玉凉转头不文雅的翻了个白眼,他就知道自己开口会被人这么说,根本没人觉得他的话是站在客观公正的角度。
二人所说字句清晰,被众人关注着的落朝颜却始终未发一言。
宿客眠接收到枕玉凉的眼神,心里鼓足劲,手指微微攥紧,怀有希翼的问,“……姐姐,你不说话,该不会是信了他吧?”
话落,他对上帝王不解的目光。
【小尾如何问得出这种话?】
【难道我对他的爱护还不能说明对他多么重视吗?】
落朝颜抬手想去抚少年的脸,后者表情一震,条件反射后撤,躲开她的手。
躲掉的一瞬间,宿客眠看到顿在半空的手,后知后觉悔得肠子都青了,糟了,病娇姐要暴走了。
吾命休矣!
果不其然,陛下眼底划过一丝暗色,维持着手停在半道的位置,语气平静的问他,“小尾,你躲我?”
【悉心养了快两个月,碰他一下还要躲?呵。】
【养不熟的小东西。】
【……罢了,知道躲开,也好。】
落朝颜并不需要少年回答,她清楚他躲避的理由。因此她问完后面色如常的收回手,缓缓抬眸,看向叫嚣不服气的宋侧君。
她面无表情道:“觉得朕在偏袒他?”
“以为朕分不清虚实真假,看不出黄雀是谁?”
“后宫没人比你更聪明,属你最机灵?”
她的语气逐渐加重,脚下朝着宋侧君走近,直至停在离他咫尺之距。
作者有话要说:枕玉凉就是带球跑的男主梁与祯,名字倒过来的哦,阿枕当然不敢用真名啦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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