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个小小的幻觉而已。
徐惊雨冷静地抹去幻象,回归现实。
第二天,幻象再次出现。
早上,徐惊雨踩着拖鞋,惯常拉开主卧的窗帘,和阳光一起闯进眼里的还有盛朝灿烂的笑脸。
徐惊雨面无表情地将窗帘重新拉上。
封泽不在家,接了新瑞集团的项目后他便忙到不行,毕竟车机系统是由他亲自带头研发。
刷牙时,部门聊天群叮叮咚咚响个不停。
徐惊雨打开个人终端看了眼,大致捕捉了关键信息:宜市发生交通事故导致道路瘫痪了。
群里一片哀嚎,纷纷分享自己这边路况——公路上停着密密麻麻的小车,堵得水泄不通。
不断地艾特下,部长终于出现,也晒出了堵车照:“考虑到特殊情况,今天大家就居家办公吧。”
徐惊雨吐出牙膏泡沫,接起了来自封泽的通讯请求,他的语气满是关怀:“你还好吗?”
“发生什么事了?”她没搞清楚状况。
封泽解释:“高鑫集团的车机系统崩溃了。”
底层系统宕机导致人工智能车运行出现异常,自动进入紧急制动状态,相当于卡死机了。
怪不得整个宜市的交通系统都是瘫痪状态。
高鑫集团作为人工智能车领域的龙头企业,牢牢占据了32.58%的市场份额。
也就是有近三分之一的车辆停摆,把道路全部堵死,其他能正常使用的车子不得不跟着迫停。
徐惊雨抓住了重点:“新瑞怎么说?”
“新瑞希望能抓住这个机会,在舆论风口上推出性能更稳定可靠的车机系统,迎头痛击高鑫。”
封泽揉了揉眉心,“原本一个月才能完成系统升级,现在新瑞要求一周内给出成品。”
甲方的蛮横不讲理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高鑫在抢修系统,估计得好几个小时,”比起工作,封泽更在意她的心理状态,“你……”
“部长给我们安排了居家办公,”徐惊雨抢过了话头,“你只管忙你的工作好了,不用担心我。”
“可是……”封泽想再说什么,身边人提醒道,“封总,新瑞的负责人到了,要召开紧急会议。”
“我真的没事,”她语气松快,“挂了啊。”
结束通讯,徐惊雨从保温箱中拿出封泽准备的早餐,一边吃一边刷交通事故最新情况。
八点三十,到该出门上班的点了。
徐惊雨盯着墙壁上封泽买的老式挂钟,当指针走到八点三十一分的时候,一丝焦虑袭上心头。
她机械性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走着走着,房间里的墙布哔哔剥剥落下,场景转换,她回到了童年时居住的破旧出租房。
徐惊雨有个严厉的母亲,会给她制定生活作息表——几点上学几点放学到家几点写家庭作业先写哪门作业……事无巨细地安排到位,不允许错位哪怕一分钟。
可惜,徐惊雨从来不是自制力强大的人。
按照安排,周末下午两点半到四点写一张数学试卷,四点二十开始写国文老师布置的作文。
数学试卷非常简单,徐惊雨早早做完,拿出跟同桌借的科普书《生命的轮回》偷偷摸摸看。
书实在有趣,不知不觉看到了四点二十。
徐惊雨估计了下时间,来得及,要不……把书看完,再开始写作文吧?
不幸的是,她被母亲抓了个现行。
“你在干什么!我就问你在干什么?”女人暴跳如雷,薅着她的头发将她一把掼到地上。
她的额头撞到了桌角,鼓起好大一个包。
“园园,对不起。”女人又慌乱地抱住她,温热的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在她的脸上。
噩梦般的声音同步响起,“为什么不守规矩?”
徐惊雨一直想冲破母亲设下的“规矩”,却画地为牢,最终活成了母亲的模样。
正如那本书上所说的,生命是一次轮回。
……………………
焦虑愈发严重,胸口闷闷的,呼吸不畅。
徐惊雨点开私信询问:“你今天去上班吗?”
“当然要去!”聂思柔听起来比她还要崩溃,“死老头嘴上说得好听又不肯放宽疫苗研制的期限,时间够紧张了,我总不可能在家里搞临床实验!”
徐惊雨不用做实验,不过家用计算机运算能力太弱,无法处理她所需要的大资料量。
徐惊雨:“你打算怎么去?”
聂思柔灵光一闪:“我家有小型飞行器……”
“要进行空域申请。”徐惊雨冷酷指出关键。
“实在不行,”聂思柔抓了抓头发,干脆破罐子破摔,“我去马场里牵一匹马,骑马去。”
骑马上班,女皇都要感动于她的励志精神。
“你要是走得通路,顺道来接我好了。徐惊雨说着,打开大门往外走去。
在对上灿烂笑脸的同时,下意识挂断通讯。
“早上好呀,”盛朝热情地打招呼,“嫂子。”
原来不是幻觉。
徐惊雨露出警惕的目光:“你来……”
“我来送你上班。”盛朝的个人终端播报着交通新闻,他伸长脖子佯装往房子内部张望,“我哥不在吗?”
“也是,我哥大忙人,光顾着忙工作,连送你上班这点小事都不肯做,”不待她开口,他便装模作样叹了口气,“不像我愿意为你随叫随到的。”
徐惊雨仔细打量他的脸。
其实兄弟俩长得并不是完全一样。
盛朝皮肤不白,算是健康的麦色,眼皮比较薄,没有封泽那样深的褶皱,笑起来显得更神采飞扬。
此时此刻,他眼中闪烁着轻佻的笑意:“不说别的,他现在年纪大了,换个年轻的不好嘛?”
年轻半天,也是年轻!
徐惊雨摸向手腕:“那天,你是不是咬我了?”
“是……”何止想咬她,他想把她含在口中濡湿嚼碎,结果凶狠地叼住她的手腕,却只小小地咬了口。
盛朝本来要理直气壮承认的,但在徐惊雨的质问下,没来由地弱了几分气势,“那是因为……”
徐惊雨抬起下巴,突然轻轻地笑出声。
盛朝还没说完,左脸就狠狠挨了一拳。
猝不及防之下,他被打得后退了几步。
盛朝用舌尖顶了顶腮帮子,舔到了口腔内壁和牙齿磕碰造成的一处伤口,铁锈味在齿间溢开。
劲儿真大……她以前都不舍得打他的。
“只打一边,会不会不对称?”他难过了一瞬,随后笑意盈盈弯下腰将右脸送到她跟前,“来。”
徐惊雨换了只手,赏给他右脸一拳头。
消息提示音和他挨打的动静同步响起。
聂思柔:“姐,太堵了,我过不去你那儿。”
徐惊雨抬起头,问:“你有办法送我上班?”
盛朝搓了两把脸,伸手往外面指:“当然。”
徐惊雨顺着他右手指的方向,看见了……
一辆外形炫酷的越野摩托车。
这年头,可不怎么好找两轮交通工具。
何况燃烧稀有能源提供动力的摩托车,和马术一样,几乎成了富二代的玩票运动。
徐惊雨注意到,他身上穿的是一件黑红色的赛车服,整个人被衬得格外挺拔帅气。
盛朝说得不太对,或者说不够准确。
年轻是算不上的,但足够……新鲜。
“路堵住了,”徐惊雨不动声色地问,“能走?”
“我研究过地图,”盛朝回,“咱们抄近道,走野路。”
他准备得太过充分,徐惊雨眯起眼睛:“是你找了黑客攻击高鑫集团的车机系统?”
风好大,盛朝三步并作两步,去拿放在车上的头盔,勉强听见了“车机”二字。
“吃鸡?”他折身回来,“你想吃鸡了?”
一脸白痴样儿。
徐惊雨否定了猜想,没有黑客有如此大的能量,高鑫的系统崩溃必然是内部原因。
“不吃。”她伸手去接头盔。
盛朝不给,亲自将头盔扣她头上,系好卡扣。
当年就想骑摩托车带她来着,可惜没有机会。
他先上车,伸出手臂给她当扶手。
徐惊雨避开他的手,跨上车后座。
毕竟是个摩托车,怎样都避免不了肢体接触。
或许让盛朝送她,不是个好主意。
徐惊雨再瞧一眼时间,八点四十,焦虑和急迫感瞬间压倒其他的一切顾虑。
“你骑快些,要是敢让我迟到……”
“知道了,”盛朝捞起她的双手,圈在他的腰上,“我会骑快但你得抓牢我,别掉下去。”
天冷风大,盛朝特意将她的手塞进外套里面。
马达轰鸣声灌进耳中,摩托车“噌”地窜出去。
徐惊雨没来得及抽手,反而在惯性的作用下,不得已用力地抱住了他的腰身。
盛朝说的抄近路,原来是从堤坝上走。
隔着透明的面罩,徐惊雨看见了远处的公路。
以高处俯视的角度,密集的车辆像是一窝小蚂蚁掉进了长罐子装的蜜糖中,被包裹得动弹不得。
他们也是小蚂蚁,但奋力挣脱了束缚。
摩托车提速,小蚂蚁变成模糊的色块。
迎着风,整个世界被不断地抛在身后。
“徐园,”盛朝沉声发问,“你真不要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