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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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午后,萧惜惜取了食盒,装上几份小菜,点心和蜜果,准备去看望慕容烨。

宋嬷嬷在一旁看了,几番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说道:“姑娘的身份和往日不同了,以后不要再做这些伺候人的事了。”

她本心是好意。萧惜惜如今是靖国公的女儿,虽是外室生的,身份也比平常人尊贵许多。隔壁住着的,不过是一介平民,哪能让自家姑娘日日去伺候呢。

萧惜惜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宋嬷嬷,叶公子人很好,又病得那么重,我一天见不到他,心里就惦记着。”

宋嬷嬷一愣,觉得这话说的未免太直白,可是看到萧惜惜那一派天真的模样,又实在不像与那叶公子有私情。

毕竟是下人,话不敢说得太过,萧惜惜执意要去,她也不敢太过阻拦。

萧惜惜来到隔壁,屋里静悄悄的。沉羽在外间门口打坐,神情颇为悲伤。见到萧惜惜进来,他压低声音道:“七爷今天不舒服,睡着呢。”

“啊?”萧惜惜一惊,心揪到嗓子眼儿。

她放下食盒,比着口型用气声说:“我进去看看他。”

沉羽稍微犹豫了一下,就点头了。他知道七爷喜欢见到萧惜惜。

萧惜惜蹑手蹑脚地进到内室,檀香缭绕,隐隐透着一丝血腥味。

素白纱帐低垂,屋里安静地掉根针都能听见。

萧惜惜撩起纱帐一角,侧身坐在床尾。

慕容烨闭着双眼,俊美容颜略显憔悴,墨黑长发只简单地束了一下,散在枕边。

听到萧惜惜进来,他的睫毛微动,并没有睁眼。

“叶公子,你伤口疼了吗?”萧惜惜小声问。

慕容烨没答话。

萧惜惜等了一会儿,见慕容烨没反应,忽然想到一个可怕的情景。她娘不只一次说过,叶公子怕是命不久矣。

她爬上床边,凑到慕容烨跟前,再开口时,已带了哭腔:“叶公子,你死了吗?”

慕容烨微微叹口气:“你这么吵,我想死也死不了啊!”

他半睁开眼。

萧惜惜破涕为笑:“吓死我了,还以为你死了。”

她的脸就在慕容烨眼前,肌肤雪嫩,白得几乎透明,樱唇红润丰满,大眼睛黑白分明,水润晶莹,长长的睫毛小扇子般扑闪着。

慕容烨的目光有一瞬间的迷离。

他自知所中之毒无药可解,对生死早已看淡。如今苟延残喘,不过为了报当年之仇,成就所谋之事。

按照他的计划,这一天已不远了。

然而,这一刻,他突然对生命有了一丝眷恋。如果他就此辞世,将再也见不到萧惜惜。不但如此,萧惜惜还将嫁给别的男人,一想到这里,他气血上涌,伤口痛得他直皱眉。

萧惜惜眼见着慕容烨的面色由红转白,眉头也皱了起来,吓得她瞪大眼睛,微张着嘴,不敢说话。

慕容烨略一调息,恢复平静。

他有气无力地拍拍枕侧,说:“萧惜惜,陪我躺一会儿。”

“啊?”萧惜惜有些为难,她虽单纯天真,也知道与男子这般亲近似乎不妥。

“我都快死了,还能吃了你不成?”慕容烨说。

萧惜惜一想,他说的有道理。她又想到,每次自己生病了,都想赖在娘怀里,让娘陪她躺着。

叶公子病得这么重,肯定特别希望有人陪着他。萧惜惜不再犹豫,顺从地躺在慕容烨身侧。

素纱帐里,混杂着慕容烨的气息,熏香的味道,和隐隐的血腥气。

萧惜惜躺在慕容烨枕边,透过他微微敞开的领口,看到他瘦削深邃的锁骨。她突然想到昨日看到爹娘从卧房出来那一刻,不由得面红耳赤起来。

“想什么呢?”慕容烨问。

萧惜惜抬眼,对上慕容烨带着几分戏谑的眼神,吓得她赶紧低头,嗫喏道:“没想什么。”

慕容烨微微一笑,眼神中多了无限宠溺。“闭上眼睛。”他说。

萧惜惜顺从地闭上眼睛。慕容烨在她额头轻轻一吻,手搭上她腰间。他也闭上眼睛,不再说话,静静享受这柔情的片刻。

不知道是不是熏香的缘故,萧惜惜竟然在慕容烨的床上睡着了。等她醒来时,慕容烨已不在床上。

萧惜惜下了床,来到外间,慕容烨正披着外袍,坐在案边喝茶。

见到萧惜惜出来,他神情淡淡的,说:“天色不早了,回去吧。”

“哦。”萧惜惜乖乖的答应一声,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待她出门,慕容烨轻轻叹口气。刚才萧惜惜在他床上睡着,他既享受她的信赖,却又有几分担心。

萧惜惜太单纯了,对人毫无戒备之心。即便她是萧放的女儿,日后怕是也会受人欺负。

慕容烨觉得自己不能死。世道险恶,只有他活着,才能好好保护萧惜惜,让她一生无忧。

“问问程淮,有什么进展?”慕容烨对身后的沉羽说。

“是。”沉羽答应一声,去飞鸽传书了。

程淮号称当世神医,近几个月,一直在江南一带为慕容烨寻求解毒之法。

萧惜惜回到家中,见她爹爹萧放已经来了。李婶和宋嬷嬷在忙着准备晚餐,萧放今日要留在这里吃饭。

萧放怕何玉漱伤心,一直没有对她直说萧老夫人不同意她进门,只说府里需要修葺筹备一番,毕竟他娶亲是大事。

何玉漱本不想太过张扬,可一想到萧惜惜,觉得若是草率地进了靖国公府,惜惜日后怕是会被人瞧不起。于是也就信了萧放,听任他筹备。

萧放来时没见萧惜惜,问起何玉漱,得知她去看望隔壁病重的公子。他心里隐隐有了丝不痛快,他萧放的女儿,何等尊贵,怎能如此纡尊降贵地去看望一个草民?

只是他知道何玉漱一直同情隔壁的邻居,所以虽然心里不痛快,为了何玉漱高兴,他也没有表现出来。

饭后,萧放又陪何玉漱母女说笑了一会儿。天色渐暗,他今晚还约了几位幕僚议事,于是起身回府。

何玉漱和萧惜惜送萧放到门口。萧放看她们母女回转身后,没有径直离开,而是掉头向隔壁走去。

他倒想看看,邻居这位叶公子,究竟是个什么人物?

他只带了两个随从,其中一人听他的指令,上前扣门。

扣门扣了好一会儿,里面毫无动静。萧放有些不耐烦,上前两步,亲自砸门。

他砸了两下,大门闪开一条缝,露出一张少年人的面孔。

天色已暗,萧放看不清那少年人的神情,只是隐隐觉得一股不善的气息压过来。

他强忍心中不快,说道:“我是邻居家的…亲戚,特来拜会叶公子。”

沉羽手握钢刀,撑在门后,保护慕容烨的暗卫也已经埋伏就位,只等慕容烨一声令下,就能瞬间结果了萧放和他的随从。

萧放见沉羽沉默不言,心中更加不耐,抬手就去推门。他常年练武,手上力度不小,在战场上也向来难逢敌手。

可是他这用力一推,大门却丝毫未动,而沉羽只是用半边肩膀抵住。

萧放一惊。邻家这书童,看上去不过是个半大孩子,却有如此大的臂力。

他正要开口再问,身后突然响起娇滴滴的声音:“爹爹,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萧放向后退了一步,紧盯着沉羽,见他虽然面色冷漠,却不像要立刻进攻的样子。

萧放回头,已是满面慈笑:“惜惜,你怎么又出来了?”

萧惜惜抱着一柄油纸伞,来到萧放面前:“天阴了,我怕路上下雨,给爹爹带把伞。”

萧放接过伞,笑道:“惜惜真孝顺,是爹爹的乖女儿。”

萧惜惜朝他身后看了看,说:“爹爹,叶公子病重,天一黑就歇下了,爹爹改日再来拜会吧。”

萧放已对叶公子的身份起了疑心,只是他怕吓着萧惜惜,并不想多说,只笑着答应道:“好,都听乖女儿的。”

临走,他又回头看了一眼,沉羽已关上院门,夜色下,整个院子透出一股肃杀凛然之气。

萧惜惜一直目送萧放出了巷子,才长长松了口气:“唉,吓死我了。”

她摸着胸口回到家中。她知道爹爹是做官的,如果被爹爹发现叶公子曾经是江洋大盗,恐怕叶公子就要倒霉了。

慕容烨手擎一盏烛火,披着外袍立在门前,眼神冷漠深沉。

如果刚才萧惜惜没有及时出现,阻拦住萧放,今日一场血战恐怕免不了。

萧放是当今皇后的亲哥哥,虽然当年的宫变他没有参与其中,可是有了这层关系,他必定会站在慕容衍一方。

慕容烨的宏图大业已进展到关键时刻,如果此时被萧放发觉,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如果刚才萧放硬闯进来,慕容烨只能杀了他。

烛火跃动,慕容烨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他看了一眼邻院的方向,低声对沉羽说道:“收拾东西,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