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

陈孟兰的父亲全仗着萧家荫蔽,才有个小官来做,家境并不富裕。陈孟兰每月的月钱只有二两银子,她平日出入靖国公府,与那些公侯小姐们为伍,开销却不小。平日里还要偷偷和丫鬟一起做些绣活儿出去卖。这些年省吃俭用积攒下来,手头也不过才有二三十两碎银子。

她一开始见萧惜惜要买那个玉篦,料想不过是几钱银子的便宜货,哪成想掌柜一开口就要六十八两,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掌柜说:“陈姑娘,这片柜台摆的都是孤品,世上只此一件,看着是首饰,可说是奇珍异宝也不为过,六十八两不算贵了。”

萧惜惜尚未走远,听见陈孟兰嫌贵,她折返回来。陈孟兰满脸通红,要也不是,不要也不是,一时不知该如何答话。

萧惜惜一见有转机,赶紧对掌柜说:“掌柜伯伯,若这位姑娘不想买,就还是卖给我吧。”

她边说,边从荷包里随随便便地摸出一个百两的银元宝。

掌柜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连声说:“好好,我这就给姑娘装起来。”

陈孟兰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这么一个平平无奇的女子,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拿出一个银元宝?

“这钱,是不是你偷来的?”她气急败坏,脱口问道。

萧惜惜急了:“你胡说什么,钱是我爹爹给我的。”

李婶在一旁看不下去了:“这位姑娘看着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怎地这般胡乱说话,自己没钱,便说别人的钱是偷来的,说出去真是好笑。”

“你……”陈孟兰瞪着李婶,却无力反驳。

她深吸一口气,转向掌柜:“不瞒你说,我今天买这件玉篦,是为了送给我姑母萧二夫人,你这玉篦也就值五两,我最多付你十两,已经让你占大便宜了。”

掌柜的一听,吓得直咧嘴:“陈姑娘,我们店是京城的老字号,多少年来都是明码实价,一分钱,一分货,这十两,实在……实在是差的太多了。”

陈孟兰冷哼:“怎么,靖国公府的面子都不给,你这生意还想不想做了?”

她话音刚落,掌柜还没来得及答话,就听身后有人朗声道:“什么人打着靖国公府的旗号,在这里放肆?”

陈孟兰浑身一抖,刹那间脸上挂出一副笑容,回头娇声道:“子规哥哥,你怎么来了?”

众人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见迎面走来两个高大英俊的青年。

走在前面穿一身蓝袍的,正是萧放的长子,靖国公府的世子萧子规,跟在他身边的,是他的同窗好友,户部尚书的公子周世杰。

陈孟兰每天出入靖国公府,巴结她姑母和萧家姐妹,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嫁给萧子规,当世子夫人。

萧子规和周世杰走上前,对陈孟兰视若无物。他二人已来了片刻,方才那一幕都看得清清楚楚。

萧子规对掌柜说道:“靖国公府的人不是欺压百姓强取豪夺之辈,掌柜的放心做生意,该卖多少钱就卖多少钱。”

掌柜被萧子规的气势震慑,只顾点头,连声答应。

陈孟兰的脸色由红转白,尴尬地挤出笑容:“子规哥哥,你恐怕是误会了,我并没有欺压他们的意思,只不过……只不过……”

她支支吾吾地编不下去。

萧子规并不理会她,转向萧惜惜:“这位姑娘,你想买尽管买,不必惧怕某些人。”

萧惜惜笑得两眼弯弯,重重点头:“嗯!”

眼前这位眉目俊朗的公子,虽说一身凛然之气,萧惜惜见了他,却莫名觉得亲切。

芊儿一直站在萧惜惜身旁,她是靖国公府的家生奴才,九岁就在府里伺候,陈孟兰和萧子规她都认识。

只不过陈孟兰气焰嚣张,又是二夫人的侄女,她吓得没敢说话。

萧子规虽是世子之尊,对下人却历来宽厚,芊儿并不怕他。

“奴婢芊儿,见过世子爷。”芊儿向萧子规行礼。

萧子规看着芊儿眼熟,一时认不出,听她口气,像是府里的丫鬟,不知为何出现在这里,跟眼前的小姑娘站在一处。

“你是府里的丫鬟?为何在此处?”萧子规问。

芊儿恭敬答道:“禀世子爷,奴婢是国公爷内书房的洒扫丫鬟,奉国公爷之命,如今在何夫人和惜惜姑娘处伺候。”

芊儿答着话,小心翼翼看向萧惜惜,怯怯地说:“这位是何夫人的女儿,惜惜姑娘。”

她还不敢在萧子规面前,贸然说惜惜是国公爷的女儿,毕竟这话不是她一个丫鬟能说的。

她虽然说的遮遮掩掩,萧子规却全明白了。

萧放有了一处外室,在府里已不是秘密。这几日萧子规去给萧老夫人请安,萧老夫人最疼他这个长孙,有什么烦心事都爱跟他念叨念叨。

萧放跟何玉漱相识相认的经过,萧子规从萧老夫人口中,已知道得一清二楚。

他看向萧惜惜,心想原来这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啊!

萧惜惜头上梳着双髻,戴两朵毛绒绒的珠花,明媚容颜中透着几分娇憨,当真是可爱至极。

萧子规嘴角微翘,心里像得了个宝贝似的,忍不住欣喜。

他二叔萧敦家里也有两个女儿,只是那两个妹妹,他并不喜欢。今日一见萧惜惜,不由暗想,果然还是亲妹妹好啊!

虽说心里欢喜,萧子规却不好表现出来,毕竟他爹还没正式跟他提起过,他不好与萧惜惜就在此处相认。

他努力板了板脸,对芊儿道:“既是如此,你便小心伺候,遇事可让人到府里找我报信,万不可让你主子被人欺负了去。”

“是,奴婢遵命。”芊儿答道。

陈孟兰站在一旁,脸上挂着假笑,几次张嘴想跟萧子规搭话,萧子规却根本不看她。

与萧子规同来的周世杰,自从进了珠玉楼,眼睛就长在了萧惜惜身上。

见萧子规话已说完,他忙不迭上前一步,对着萧惜惜一揖:“小生周世杰,不知这位姑娘如何称呼?”

萧惜惜自从上次被黄泰骚扰,一见着跟她搭讪的陌生男子就害怕。

她后退两步,躲到李婶身后。李婶警惕地看周世杰,大有一副随时大打出手的准备。

萧子规扯扯周世杰:“走吧,别吓着她。”

周世杰今天来珠玉楼,是为了给他即将过生辰的妹妹买礼物,拉着萧子规一起。

刚刚见到萧惜惜,被萧惜惜的美貌吸引,又被萧子规一打岔,他就把最初来的目的忘了,眼睛里脑子里都是萧惜惜。

周世杰不情不愿地跟着萧子规出来,两人上了马,萧子规警告他:“周世杰,别打我妹妹的主意,小心我收拾你!”

“你妹妹?”周世杰一脸懵。

萧子规哼一声,扬鞭催马,疾驰而去。

周世杰紧追上去:“哎,你说清楚……”

陈孟兰提着裙子,跑到门口时,只看到两匹马绝尘而去。她懊恼地跺脚,今日萧子规怕是对她有了成见,后面不知怎么才能圆回来。

她回头,看到萧惜惜拿着装玉篦的锦盒,正眉开眼笑地跟掌柜说话。

都怪这个贱丫头,陈孟兰恨得牙痒痒。她对靖国公府的事情也有耳闻,听了芊儿刚才对萧子规说的话,隐约猜到萧惜惜是萧放外室的女儿。

她自命与靖国公府沾亲带故,对别府的庶女都不看在眼里,更何况是个外室女。

陈孟兰鄙夷地翻了个白眼儿。

萧惜惜这边高高兴兴地买了玉篦,出了珠玉楼,乘马车回到家中。

一进门,她就迫不及待地喊她娘,想赶紧把新买的玉篦给她娘戴上。

“姑娘,小点儿声!国公爷和夫人都歇下了。”宋嬷嬷把萧惜惜拦在卧房门口。

“啊?”萧惜惜不解。何玉漱平时没有这个时间睡觉的习惯啊。

“我娘是不舒服了吗?”萧惜惜关切地问。

“没有,”宋嬷嬷满脸堆笑,“夫人好着呢!”

“可是…”见不到她娘,萧惜惜有些着急。

正僵持着,门帘一挑,何玉漱走出来。她脸色微红,面色倦怠,发丝有几缕垂下来,雪白的脖颈处还红了一片。

“惜惜,娘没事。”口中说着没事,她说话却是有气无力的。萧放这个莽汉,许是戒了荤腥太久,一旦开了戒,真如猛虎下山一般,可把她折腾得够呛。

宋嬷嬷忙扶着何玉漱到厅堂坐下。

“娘,你真的没事吗?要不要找大夫来看看?”萧惜惜做到她娘身边,仔细看她娘的脸和脖颈,“你看你这里怎么红了?”

何玉漱被她看得不好意思,笑道:“傻丫头,娘就是大夫,还找什么大夫。”

她给萧惜惜抹了一下额头的汗珠,看着女儿的娇媚容颜。

别人家的女孩子到了萧惜惜这个年纪,有不少都已出嫁了,萧惜惜还像个小孩子似的,什么也不懂。

何玉漱笑笑,拍着萧惜惜的手,怜惜地说:“乖女儿,等你长大就明白了。”

“哦。”萧惜惜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她取出给何玉漱买的玉篦,对着镜子给她娘打扮起来。

母女俩正说笑着,萧放也醒了。他来到外间,没穿外袍,只穿了家常衣服,看向何玉漱的眼神更加柔情。

若不是萧惜惜在眼前,他还想再抱抱何玉漱,跟她再亲热亲热。

萧惜惜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对萧放已经不惧怕了。

看着爹娘两人拉拉扯扯的眼神,萧惜惜觉得自己在这儿好像有点儿多余。

再看两人的神态,想想刚才何玉漱跟她说的话,她好像突然就明白了什么似的。

小脸儿和耳朵一下子通红。

“惜惜,你怎么了?”何玉漱问。

“我没怎么,屋里太热,我去院子里乘凉了。”萧惜惜急急忙忙地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