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状似不经意的道:“要是有机会能够和家人再见上一面,一定能够弥补许多遗憾吧。”
旁边的大家也连忙附和。
“是啊,真是太可惜了。”“造化弄人啊。”
陷入了往日回忆的中年男人摆了摆手,无奈叹息道:“事情不是这么简单的,有些时候,一直期待着见面,反而会成为自己痛苦的根源。”
这话说的就有些复杂了。
中年男人可能也意识到自己有些过于伤春悲秋,赶紧理了理情绪,试图把自己的形象掰回来。
他开口道:“这次演出令人十分满意,赞助的事情已经让他们去办了,天色已晚,我就不多留了。”
说完,就从椅子上起身准备走人。
芙蕾雅却在此时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
少女鼓足了勇气急切道:“我听说过,您有办法能让人们再见到逝去的亲人和朋友,我真的很想很想再见我的家人一面,求求您,帮帮我好吗……”
少女冰块般的声音里,仿佛浸透着被时间慢慢拉长的苦难和悲凉。
成功让原本已经打算离去的中年男人顿住了脚步,回过头来和她对视。
大家都在静静地等待着一个答案。
芙蕾雅刚才被杯子里的热可可呛了一下,此时还保持着眼泪汪汪的状态,显得话语中颇带了一丝真情实感的意味。
中年男人顿了顿,终于还是妥协了,决定帮眼前的少女完成心愿。
他拉开外套,从怀里揣着的皮夹里抽出了一张精致印花的金色名片。
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一个地址。
“明早去这儿,会有人来接应你。”
中年男人垂眼看向眼前和自家女儿年岁差不多的少女,想想还是多嘱咐了一句:
“记住,千万不要沉溺于梦境。”
翌日清晨。
芙蕾雅紧张地攥着自己单肩包的带子,又往指尖抹了点洋葱粉。
确保在需要落泪的时候,能够迅速展现出自己的实力。
流浪者抱着胳膊靠在一旁,盯了她半天之后,给她扔过来个风元素力的神之眼模型,“留着壮壮胆还是够的。”
妮露更靠谱一点,安慰她道:“放心吧,护卫队和风纪官那边我已经上报过了,一路上都会有人暗中保护你的,到时候万一有危险直接跑就行,千万不要逞能。”
芙蕾雅压力山大地点点头准备出发,少女感觉自己都有点不太会走路了。
纸条上的地址是在须弥城外的一块山地,一路上周围安静得过分。
忽然,脑内响起了熟悉的电子音,前几天去进修的系统终于上线:
【哟宿主,几天不见,怎么走起了孤军深入的路子,这么快就打算死遁换马甲了?】
少女心累地闭起了眼睛:“你就盼我点好吧,谁知道为了给她作个证,反而误打误撞被派来冲锋陷阵了。”
【这是好事啊,能接触一下那个深渊奇物,也算开开眼界。】系统向来看得开,反正任务失败也不是他来背锅就是了。
【而且你也能借此换个人设,来一场“替身就是当年白月光”的虐恋情深……】
芙蕾雅本来觉得自己算半个乐子人的。
但是现在看着自家兢兢业业的系统,任务都结束了,还在念念不忘怎么在二周目里把前任务对象再虐一遍。
她忽然觉得自己还是有点良心的。
“流浪者毕竟不是这次的任务对象,咱们还是放过他吧。”
“何况之前我在副本里可是有好好陪伴小人偶的,没必要又把他的悲伤记忆给勾起来。”少女难得有些于心不忍。
【我可以向后勤部那边申请,给你增加百分之十的额外任务补贴。】
“……”
“其实替身文学也不是不行,”芙蕾雅自然不会和大笔奖金过不去,“给人留个念想也是件好事儿嘛。”
终于快到纸条上的地点了,看地图上的标识,是坐落在郊区的一座树屋。
很像是兰那罗们会喜欢去的地方。
原本的树屋周围,稀稀拉拉聚集了五六个人,见芙蕾雅来了,都赶忙给她让开位置。
少女不明所以地走上前去,看见树屋的正中央摆着一张长方形木桌。
桌面铺上了厚厚的绒缎面桌布,四个桌角分别压上了一根白色熏香蜡烛。
屋子里弥漫着怪异的甜香,浓重得让人发晕。
明明是白天,屋内却昏暗无比,只能凭着烛火摇曳,看见周围人模糊的神情。
桌旁中心处坐着一个蒙着面的女子,正仔细地用真丝布帛擦拭着桌面上一个个看上去很有年头的古董物品。
芙蕾雅一路低着头向前走去,到蒙面女子面前递上了昨天中年男人给的那张名片。
对面人用葱样的手指轻轻接过了名片,女子的手中闪出一簇小小的火苗。
伴随着周围人的惊呼,眨眼间纸片便化为了灰烬,只留下一股特殊的香气。
蒙面女子执起折扇,往自己这边打了一道风,确认是熟悉的香片纸后,才缓缓开口。
声音神秘而慵懒。
她的目光在少女身上扫视了一圈之后,才缓缓道:“选一件你喜欢的吧。”
示意桌上的奇物她可以随意挑选。
“不过价格也是不一样的,就要看你的运气如何了。”
见芙蕾雅还有些局促地揪住衣角,女子浅笑了一下,打破了有些冷硬的气氛。
不过对于芙蕾雅来说,就不怎么好笑了。
眼前这些有些年头的陶片,乍一看都长的差不多,唯一的区别可能也就是大小不太一样。
少女的视线很快在最末尾的那块陶片上停留了一瞬。
陶片尾端刻着好几串已经模糊不清的字母,看上去很像古雅典时期用于放逐逃犯选举时遗留的。
芙蕾雅的指尖眼看就要触到摆在桌布边缘的陶片碎片。
却被蒙面女子手中的折扇尾端一挡。
“小妹妹,不要这么心急嘛,”
对面人的语气带了些嗔怪,“都不先听听价格是多少?”
蒙面女子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怯生生的少女,一身朴素整洁的常服洗的发白,来到人多的场合会有下意识紧张不安的反应。
她在心里默默叹气道:“又是个抱着妄想来的小可怜。”
不过嘛,值得同情的人她这段时间见到的可不在少数。
众生皆苦,都是抱着能弥补遗憾的幻想来的。
有人在尝过一次美梦的滋味之后便如同砒.霜上瘾,为此一掷千金,直至发疯抢夺。
她就像个冷眼旁观的刽子手,看着人因为得到了高于自己的欲望满足而失控。
“其他的物件一律是这个数,”女子伸出了两根手指,
“至于你选中的这个嘛,则需要翻上十倍。”
“是……两十万摩拉?”芙蕾雅试探着把价格报高了点,默默期待对面人的否认。
蒙面女子笑笑,“不,是两百万摩拉。”
“……”
少女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为什么沉溺于梦境的人大多都会倾家荡产了,普通人的家底哪经得起几次消费啊。
“那……我还是选倒数第二个吧。”芙蕾雅感觉怀中的任务经费已经不保,现在能省一点是一点吧。
“自然也是可以的,不过嘛,不是直觉选中的物品的话,使用起来可能会有副作用哦。”
对面人用手中的折扇轻轻点了点墙上挂着的注意事项。
“如果擅自使用了和自身磁场不匹配的物品,受试者大多会产生头晕目眩的情况,严重者会出现短期的记忆紊乱,甚至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不过也不用担心,这些情况会在三天内逐步消除,对自己身体的影响微乎其微。”蒙面女子见她有些犹豫,又多补了一句。
芙蕾雅自然是无所谓的,不如说记忆紊乱对她来说是个送上来的好理由:
“那我就选它吧。”
入手的陶片上面有着许多深浅不一的划痕,细细看来倒是有些可怖。
芙蕾雅捧着布帛包小心翼翼地走出树屋,下一步就是要把它交给风纪官了。
少女在思考要怎么不经意地触碰一下这个物品,才能不引起他们的怀疑。
机会很快就到来了。
系统扫描完周边状况震惊道:【宿主,咱们的必经之路上已经有两个亡命之徒在埋伏你了,要不咱们临时换条路?】
少女自然地把布帛塞进了包里,活动了一下手腕,跃跃欲试道:“不用,就当日常训练了。”
“何况这次还有风纪官的暗中跟随,稍微演一小段应该就行。”
在不远处一路跟随保护的赛诺,看着少女毫不犹豫地踏入了人迹罕至的那段小路,浅浅蹙起了眉头。
这里的地形不太好包围,救援力量怕是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希望她随机应变的能力够高。
这边的少女已经踏入了被高大树丛阴影覆盖的小路,她下意识感到害怕,于是特意加快了脚步。
“站住。”
果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少女的背后忽然传来一道沙哑的男声。
芙蕾雅不敢回头,死死地护着身前的背包,只想要加快脚步跑路。
不料下一秒,少女的脚步被迫顿住了。
她的正前方也走出了一个正在擦拭匕首的青年,正缓缓迈步向前,悠然自得地等着猎物自投罗网。
芙蕾雅进退两难,眼看逃跑是没希望了,只能慢慢往侧边的石块边挪。
两人自然是步步紧逼,还自诩好意的开口道:“这物件在你手里迟早也会被抢,倒不如给了我们,还能省去不少麻烦。”
少女心下好笑,怎么有人能把抢劫能说的这么理直气壮的。
直到她的背部已经蹭上了青苔石块,脑中的系统也开始实时播报:
【最多三分钟,风纪官们就会包围这里了。】
芙蕾雅面对着眼前明显没把她放在眼里的劫匪,表面上低着头发丝凌乱,假装要把怀里的包裹乖乖上交。
实际上引导两人更加靠近一点,方便她直击要害的同时,还能避免他们逃走。
面对着逐渐靠近的两道黑影,少女悄悄勾起了唇角,迈开右腿向斜后方撤了一步。
付出你们应有的代价吧。
三分钟后,赛诺他们按照系统推算的时间一分不差地包围了这块区域。
却只看见了凄凄惨惨被砸入了树根底部的两名劫匪,还有破碎一地的陶片。
以及手臂被碎片划破,正在汩汩流血,已经陷入了昏迷状态的少女。
其中一个劫匪还不死心,挣扎着去捡刚才被她一脚踢飞的刀刃,想要挽回一下自己的颜面。
下一秒,赤沙之杖直接砸到了他指尖所触的地面,吓得被血糊住了眼眶的青年急忙收回手,艰难地抬头,试图看清来人。
同伴眼尖,一眼认出了那武器是大风纪官的标志,用仅剩的力气扯扯青年的衣角,示意两人赶快跑路。
青年咬牙想要起身,还未使力站起,枪尖就怼上了他的鼻梁。
“别做无意义的尝试。”赛诺的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青年狠狠抓了一把地上的泥土,心有不甘地握住拳头,在心里骂骂咧咧。
真是出师不利,本来以为她就是个丫头片子,吓唬吓唬就能拿到好物件,也好和东家那边交代。
直到他被一个利落的过肩摔扔到地上,砸得眼冒金星。
这才意识到了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眼前的少女看上去弱不禁风,可是每一次的招式动作都十分漂亮,明显是个练家子。
还没几个来回,他们俩就毫无招架之力了,被轻轻松松掀翻在了树根边上。
而且她每次使的都是巧劲,不仅自己不用费力气,他们俩身上连个明显的伤痕都没留,想告她一状都没人信。
今天真是碰上硬茬了。
青年刚想啐一口表达不满,转头就对上了赛诺不太和善的眼神,只能赶快闭上嘴巴,连说话也不敢了。
下属检查完现场情况,连忙跑过来报告:
“赛诺大人,阿莱娜目前的生命体征平稳,应该只是因为接触了深渊奇物短暂昏迷了。”
“至于陶片,我们初步猜测是在和这两人争夺时摔碎的。”
赛诺点了点头:“知道了,派一位同事去和阿莱娜的家属说明情况,剩下的人给他们俩做个笔录。”
大风纪官冷淡地扫了一眼还歪倒在地上的两人,他们身上只是有些尘土,并无仍在渗血的伤痕。
也许他们是被深渊力量的逸散波及到了吧。
“全员撤离。”
而此时的芙蕾雅,正在系统空间里观看自己的帅气打斗视频。
“这段,这段,还有最后的高光时刻,记得给我都剪一下,我回去留着欣赏。”
系统被迫兼职剪辑,疑惑道:
【宿主,你不是碰了那块陶片吗,按理来说,此时应该进入幻象才对啊,哪至于装晕跑我这儿来看回放。】
芙蕾雅也很无奈:“估计是我本来就有系统商店的创造模式,没啥创世神的实感吧。”
“而且演白月光演久了,总觉得深渊捏出来的刻板形象演技有点出戏。”
她当然不能说真话。
毕竟自己睁眼就是在暗无天日的牢狱,手腕处已经被沉重的锁链磨出了浅浅的红痕。
梦境里的达达利亚貌似已经得知了全部真相,军靴触地,朝被锁链囚在角落的少女一步一步走来。
黑影慢慢笼罩下来,末席眼中是深不见底的幽邃冰冷:
“阿莱娜,你为什么要走呢。”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追更,小天使们周五见~(送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