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我没有五岁之前的记忆。
樱溪这个名字是津岛家收留我的佣人樱子婆婆取的。
她花了一整个冬天的时间帮我寻找家人,最终在春天到来时选择了放弃。
我站在溪边看着落下来的樱花,听到她发出一声绵长的叹息:“以后就叫你樱溪吧。”
从此我有了名字,但身世依然成谜。
现在解谜的钥匙,似乎握在了一个异乡人手里。
“这张照片是哪来的?”我问道。
费佳从我手里拿过相框,眼眸低垂,仔细地擦拭着上面的灰尘。
“你认识这个女孩吗?”我换了个问法。
他这才点了一下头。
“她是谁?”
他示意我伸出手来,然后在我的手心写道:【我的未婚妻。】
他写得慢条斯理,指尖如羽毛般轻柔,从我的掌心处传来若有若无的痒意。
但这答案实在炸裂,我刚爬出婚姻的坟墓,又一座新坟开挖了。
“那她也是俄罗斯人吗?她家住在哪里?家里还有其他人吗?”
他却不答了,懒散地勾画:【我肚子饿了。】
“吃点家乡的味道。”我举起那根大列巴试图投喂,他撇了撇嘴,露出嫌弃的表情。
“这可是粗粮,对身体好。”
少年干脆将头扭到了另一边,不理我了。
这顿饭看来是跑不掉了,我咬了咬牙:“行吧,我带你去吃热气腾腾的饭菜。”
一听这话,他又将头扭了过来,两只眼睛也有光了。
“等你吃饱了,要把关于这个女孩所有的情报都告诉我。”
……
我挑了一间雅致的日式小酒馆,刚要进门,却被费佳拉住了胳膊。
他朝我直摇头。
“你吃不惯日料吗?”也对,他是个俄罗斯胃。
他却在我的手心写:【档次不够高。】
拳头硬了。
“我平时都舍不得来这种酒馆,你还嫌档次不够高?你以为自己是谁——”
他朝我一扬手里的相框,我瞬间不说话了。
……算了,今天刚从条野那里拿到了佣金,一顿高档料理还是消费的起的。
然而我连续找了三个饭馆,这位俄罗斯友人却都不满意,我的耐心也到了极限。
“喂,你到底想吃什么?”见他又举起了相框,我压下怒火说,“我允许你自由发挥。”
得到我的允许,他大胆地迈开了步伐。
我跟了上去,每一步都走得心惊肉跳,因为他去的方向是我很少踏足的富人区。
好像只有给中也过生日来过两次。
不知道过了多久,少年在一座金碧辉煌的喷泉酒店门口停下了脚步。
“你挑的地方会把我吃破产的。”我斥责道,“真是个坏心的俄罗斯人。”
恰好在此时喷泉亮了,骤然迸发出的水光与灯光交错,他扬起披风,替我挡住了一部分飞溅而来的水花。
一颗水珠挂在他纤长的睫毛上,他眨了一下眼睛,那颗水珠奇迹般地没有滑落。
他继续在我的手上写:【要送给你的礼物寄存在这里。】
“送给我的礼物?难道你——”
【我知道你是相框里的女孩,索尼丝伽,好久不见。】
“……”
被叫了十五年的樱溪,忽然之间多出一个“索尼丝伽”的名字,还变成了俄罗斯籍,简直槽多无口。
【索尼丝伽,你长大了。】
索尼丝伽……
原来我叫索尼丝伽……
呵呵。
面前的少年有99.99%的可能性是某个敌对组织派来的卧底,一定是用了什么古怪的异能力弄来了这张照片,毕竟连港口Mafia和异能特务科两大组织都查不到的答案,绝对不会这么容易送上门来。
剩下0.01%的可能性,来源于我超出理性范围的个人期待。
我和中也都曾因自己的来历感到困惑,他早已解惑,而我查来查去还是一无所获。
事实上,我并没有在诸伏景光他们面前表现的那么毫不在意。
没有人能对自己的身世不好奇。
“进去吧。” 我对少年说,“我很期待你的礼物。”
……
半小时后。
当服务生第二次来询问我是否点单时,我感到了一阵牙疼。
据说肚子饿的快死的费佳,从进门后表示要去取送给“索尼丝伽”的礼物,就不见了人影,他的相框和笔记本电脑都放在我的手边。
十足的信任,十足的诱惑。
我和相框里年幼的自己对视了片刻后,我打开了他的电脑。
——没有设置登录密码。
更像陷阱了。
电脑桌面上密密麻麻全是未加密的文件夹,想看哪个看哪个,但尴尬的是,我看不懂俄语。
我看不懂,总有人能看懂。
稍稍犹豫了一下,我拿出随身携带的U盘,插进了电脑。
这是异能科特制的U盘,无需任何指令,直插就能迅速拷贝所有资料和文件,并且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在等待费佳拿礼物回来的时间里,我环顾四周,看到了一群鬼鬼祟祟的人正从外面进来。
他们应该是某个组织的成员,穿着西装戴着墨镜,一直在东张西望,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来这里另有所图。
“这是从死屋之鼠那里得到的情报,绝对错不了。”我听到其中一人嘀咕道。
夹在中间的保镖怀里抱着一只黑色包裹,但他没包好,露出了里面蓝色的一角。
莫非是炸弹?
看大小,威力不会很大,顶多炸死一个人,难道这里有他们要暗杀的目标?
如果不是炸弹,又会是什么呢?
……停住,不能再好奇了,这是警察该操心的问题,不是我该关注的问题。
又等了大概十分钟,费佳才摇摇晃晃地回来,手里托着一个蓝色的盒子。
他脸色更白了,唇色也苍白,明明来自战斗民族,看上去却格外纤细柔弱。
“你是不是有贫血症?”
他耷下嘴角,点了一下头,表情沮丧。
【索尼丝伽讨厌这样的我吗?】
“不讨厌。”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
“但也不喜欢。”
上扬的嘴角瞬间又耷了下去,变脸之快堪比武装侦探社的江户川乱步。
我将菜单推到他面前:“别磨蹭了,点菜吧,多吃点肉你的贫血症就好了。”
他用充满希冀的眼神询问我:【可以随便点吗?】
我忍着心痛说了一声可以,便叫来了服务生。
费佳果然没跟我客气,将招牌菜全都点了一遍,还点了一瓶天价红酒,毫无疑问我的信用卡又要被刷爆了。
上次刷爆是打牌输给了Mafia的老首领森鸥外,要承包他家爱丽丝一个月的洋裙,上上次刷爆是打牌输给了武装侦探社的江户川乱步,要满足他吃遍京都的愿望……
“请两位稍等。”服务生微笑着收走菜单,我整个人都在颤抖。
始作俑者心情很好,单手托腮,右手食指轻叩着他拿回来的盒子。
“这就是你要送给我的礼物?”
我看向这毫不起眼的盒子,心想估计不是什么好东西。
费佳在我的手心写:【命运骰子】。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粒黑色正方体,虽然叫骰子,却一面点数都没有。
我拿起来随手一投,很好,无事发生。
“它叫命运骰子,难道能预测命运?”
费佳摇了摇头。
“它就没有点数吗?”
他点了点头。
“这个骰子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
【我也不知道。】
……也不知道?也?
坏了,这小子该不会是在用一颗破石头糊弄我骗饭吃吧。
我将骰子重新放回盒子里,服务生也很快将费佳点的东西上齐了。
满桌昂贵的料理,令我止不住的叹息,对面的少年打开红酒,倒了半杯。
“说说关于‘索尼丝伽’的情报吧。”
费佳没回答,将酒杯递给了我。
“我不喝。”
我的酒量不大,今天在居酒屋里消过遣,又在路上喝了孔时雨买的啤酒,现在再喝红酒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然而酒液摇晃出勾人的弧度,宝石般的色泽透出少年同样颜色美丽的眼眸,莫名让我有种熟悉感。
仿佛被茫茫大雪覆盖的记忆最深处,那双总是在凝视我的眼睛在这一刻有了颜色。
——紫红色的。
“那我喝一口吧。”
我接过酒杯,喝了一口。
不愧是天价红酒,入口顺滑,这样美味的上品我只在中也的生日小聚上喝过。
于是一口变成了两口,两口变三口,半杯很快就喝完了。
少年拿起酒瓶,给我又倒了半杯。
我摇了摇酒杯:“一桌子的料理你点了不吃,只想把我灌倒,是有别的目的吧。”
他没否认,嘴角缓缓地扯起一个微笑。
深色的大理石桌面反衬下,他的皮肤苍白如月光,俄罗斯的血统使他漂亮到突兀,恶意也从鼻尖氤氲开来,有着魔一般狡猾而无迹可寻的诡谲。
他握住酒瓶的修长手指缓慢下移,我看到了瓶身上的英文。
Seven Deadly Sins。
【七宗罪】。
“这酒居然叫七宗罪,好装逼。”
教派里将傲慢、嫉妒、暴怒、懒惰、贪婪、暴食和欲望定义为人的七宗罪,仔细一想,我好像七项全占了。
无法抗拒诱惑,知道赌场不是好地方也常去,知道酒量不好也爱喝,因为欲望而与太宰潦草地结婚,最后潦草地收场。
费佳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他微抬下巴喝酒的样子让我想起了太宰。
“你和我的前夫很像。”
这句话刚一出口,对面那只握着酒杯的手微微收紧,纤细的骨节更白了。
杯口倾斜,少许酒液倾洒出来,划过他的唇畔,淌过喉结,随着他的神情一并隐没进灯光投射下的阴影里,变得晦暗不清。
可到底哪里像,我却说不上来。
太宰头发微卷,费佳头发顺直,眸色也完全不同。先前我觉得条野也和太宰像,可那位连发色都是截然相反的银白。
难道财产损失导致我对太宰PTSD,看谁都像他了?
正在这时,楼梯的方向传来了歇斯底里的叫声。
“那是要拿去和Mafia交易的宝石,我让你们好好保管,为什么会不翼而飞?!”
作者有话要说:樱溪:未婚夫+1,财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