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

虞妱与康远伯夫人告别后,便乘了马车回府。

景越同来时那样,等她走到马车前才把矮凳放到地上。

矮凳刚刚触及地面,虞妱的云履便踩了上去,飘逸的裙摆拂过他的手臂,连同带来的还有一股清淡的甜香。

景越呼吸一窒,心跳陡然加快,待虞妱进了车厢后,他才敢直起身子来,手指轻抚过臂膀,那里似乎还停留着酥麻的痒意。

回到林府后,红莲上前问道:“怎么样呀?姑娘。”

虞妱窝在摇椅,懒懒道:“也就那样吧。”

她如今的身份只是一个没落家族的寡妇,众人对她要么怜悯,要么轻视,要么冷淡,与她们不在同一阶层,自然合不来。

虞妱对此没什么纠结,反而十分看得开,因为她也是这样的人。

虽然那些人表里不一,虚情假意,但虞妱去这一趟也不算亏,美食吃了,美景赏了,心情美滋滋地回府了。

碍于康伯远夫人十分照顾她,虽然是出自怜悯,但虞妱还是顾足了礼数,等到了宴席尾声才走人。

她可不是那种因为别人怜悯就会感到羞愧的人,对于她来说,怜悯是对她有用的东西。

既然对她有用,那她为什么不要呢。

听到虞妱的回答,红莲有些失望道:“好吧。”

虞妱瞥了她一眼,道:“我们现在也不差钱,既然如此也不必一定要和她们搭上关系。热脸贴冷屁股,丢人就算了还赚不到钱。”

红莲想了想也觉得说的对,低头受教:“姑娘教训的是。”

虞妱见她态度诚恳,便也多说了几句:

“我们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拓展生意,而是让生意稳定下来,先老老实实地经营个几年,看能不能得个老招牌好名声,这样生意才能长久发展。”

“而且我们现在也不差钱,不必着急。”

红莲眼晴热切,连连点头。

事实上虞妱去参加宴会,就是去玩的,毕竟多年没去过了,也想去试一下,只不过去了之后发现也就那样,一场体验而已。

哪怕虞妱真的和这些人搭上了关系,可是与她们交际也很累啊,虞妱认为没必要为了多赚这点钱而累到自己,反正她当下钱够用。

钱就是她的底气和资本。

常人认为,美貌对于一个柔弱无助的女子来说是原罪,可对于虞妱来说却不是。

因为她软和可欺的外表下,骨子里是凶狠、蛮横、冷漠,谁敢动她,谁就要被她连血带肉撕咬回来。

虞妱这样的性格有一部分是天生的,也有一部分是后天塑造而成的。

如果她不心性冷漠坚定,那么她就会在父母双亡的那一年承受不住自裁,或者在之后几年寄人篱下的磋磨中死掉。

这可不是虞妱父母想看到的。

她固然天性冷淡,但也不是无情。父母爱她,她自然也会回馈给父母。

既然父母希望她好好长大成人,那她也会如他们所愿。父母希望她爱自己,那她自然也最爱自己。

……

虞妱浸泡在漂浮着花瓣和洒了香露的温水之中,洗去一身粉尘。

浸泡片刻后,起身由丫鬟为她拭干穿衣,换上了宽松清凉的纱裙,她踩上木屐,走到床边直接躺在柔软的褥垫上,心情舒畅地翻起了话本。

两个丫鬟在打扫沐浴完的盥洗室,一个丫鬟去端了冰鉴过来纳凉,一个丫鬟拿了雪肤膏来为虞妱涂抹。

虞妱舒展身姿,任丫鬟的巧手在她的脸上、脖颈、肩膀一一抚过。最后到了背脊,她翻过身来,让丫鬟为她涂抹香膏和按摩。

红莲走了进来,看见她这副惬意慵懒的样子,连狐狸眼都眯起来了,不由得笑道:“姑娘真是会享受呀。”

虞妱没看她,只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红莲手里拿着一个木匣子,将其搁置在桌面上,待丫鬟按摩完好,她道:“姑娘可喜欢冠丹染甲,要不要试试?”

自从红莲替虞妱买过衣服选过首饰之后,便开始热衷于打扮虞妱。像在打扮布娃娃一样,红莲十分好奇那些服饰和妆容在虞妱身上会呈现出什么样子。

于是时下京中大火的寇丹颜色,红莲也想给虞妱试试。

虞妱道:“什么花色的?”

“有好几种花色呢,有莺桃色、橘红色、宝石红、杏红色、玫瑰红……”

虞妱道:“那帮我染玫瑰红罢。”

“好,姑娘。”

红莲将木匣子交给丫鬟后便回自己院子了,她还有不少事情要忙,而且染寇丹要花费不少时间,还不如明早再过来看成果。

丫鬟打开匣子,拿起那瓶标明为玫瑰红的染料,染料是由凤仙花磨成的花粉,再加以其它草药调配成不同的颜色。

加入清水将其搅成稠糊状,再厚敷于指甲上,用布帛缠住过夜,待到第二日彻底定色,这寇丹便算是染好了。

“姑娘,只染手指吗?”

“脚趾也帮我染上罢。”

丫鬟欢快道:“好。”姑娘的脚丫子小巧如玉,不染寇丹太可惜了。

虞妱躺着任春雪春竹帮她染寇丹,而夏依则拿起话本翻给她看,还有夏绮时不时给她喂些茶水,替她扇风。

真是逍遥自在。

虽然林文瑞早死了,但虞妱前几年只顾着游山玩水,吃喝玩乐,她的眼睛在看向千山万水,明月清风,且忙着奔赴下一个行程,这些小事自然再难以吸引她。

眼下她暂歇下来,也无需亲自动手,自然乐意倒饬这些小趣味。

第二日一早,红莲来观看效果,虞妱窝在被子里还没起身,看她睡得正香,只敢悄悄掀起被子一角,动作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她。

浅色被褥里露出一点足尖,精致雪白,上面点缀着玫瑰花色,看起来既矜贵又诱人忍不住采撷。

红莲欣赏完后,将被褥小心地盖回去,寻思着自己也去捣鼓一个看看。

见红莲开门出来了,春竹略微得意道:“我染的好吧?”

红莲赞同地点头:“果然不错。”

这句认可让春竹更加臭屁了,尾巴都快要翘上天,红莲趁机道:“帮我也染一个呗。”

春竹看了她一眼,皱眉道:“这太麻烦了。”

“拜托了,春竹姐姐。”

春竹这才勉强道:“好吧。”

红莲笑逐颜开。

……

虞妱起身之后,用了午膳,见院子的那棵椿树下很是阴凉,便使唤夏依和夏绮去把屋内那张摇椅搬出来。

摇椅是用榉木做的,十分宽大舒适,所以也很是沉重,虞妱见她们搬得费劲,便道:“府内不是有男的吗,叫景越过来。”

夏依顿时轻松道:“好嘞,姑娘。”

景越人高腿长,很快便来到了瑞雪轩,他走进屋内,轻轻松松地便扛起了摇椅搬到树下。

虞妱指了指最阴凉的那处地,“挪到那里去。”

景越依言照做。

随后夏绮和夏依抬着一张小方桌出来,搁置在摇椅旁,桌面上刚好能够摆放一壶茶和一碟干果蜜饯。

虞妱悠悠地坐下,裙摆底下的足尖踩着木屐探出头来。

景越盯着那抹灼人的艳色,眸色瞬间暗了下来,喉结微不可见地滚动了一下。

虞妱坐了一会儿,余光里见还有个人影杵在她对面,不由得抬头道:“这里没别的活要干了。”意思是你可以走了。

景越在那一瞬慌乱了一下,以为是自己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暴露在了阳光之下。

但见她毫无异状,仍把他当成小孩看,景越既松了口气又有些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