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易到了书房,贾赦有些顶不住好大儿的黏糊,借着落座,终于把袖子拔了出来,贾琏毫不在意,吩咐今儿跟着他的盛儿,叫把早膳摆到书房来,他要和老爷一起用。
等饭间隙,贾琏又开始猛夸贾赦:“爹爹今日好勇猛,我馋那梨香院许久,不想今日竟真让我得着了!孩儿这里拜谢爹爹!”
说着直起身作势要给贾赦磕头,贾赦捋着胡子,也很自得,对上贾母和贾政时,他很少打胜仗,
何况今日琏儿虽说表面和贾母站在一起,但是后面他就明白了,这是大房得实惠的好事儿,可见人说“上阵父子兵”果真是有道理的。*注1
盛儿提了膳来,贾赦身边的大丫头夏荷正摆着饭,有两碗碧梗粥,一碟羊肉包子,一碟热热的枣儿甑糕,并几样腌菜,待到两人安静用过早膳,一时漱了口,夏荷便沏了茶来。
父子俩慢慢饮着茶,贾赦很享受这等难得的舒心时刻,甚么官儿、小老婆之类都不如这会儿舒坦。
贾琏光看贾赦眼睛都快闭上了就知道他这便宜爹此时应该放松的紧。
他是故意吃完饭没说话,只静静喝茶的,盛儿提来的早膳全是碳水,呼呼吃下肚,再警醒的人也要屈服于血糖飙升带来的昏昏欲睡感。
这种时刻人会打心底里感到放松,他只要陪着什么都不必干,便能在贾赦心里种下一个心里锚点:和儿子待一起就是舒坦。
往后贾赦一旦烦心的时候,就容易下意识想“不如去和儿子待会儿。”
贾琏怎么会的这招?得益于那现代宫斗文里,不都总有一个妃子就是以温柔解语为特点的吗?
这个妃子主要业务就是给皇上做心灵按摩,贾琏现学现卖,果真好用。
贾琏提起茶壶给贾赦续了杯茶,倒茶声惊醒了贾赦,他抬眼看着自己的儿子,心里愈发满意,于是开口:
“琏儿,梨香院房子阔大,你摆设少,我库房里许多金银古董玉器,都是你曾祖父传给我的好东西,连你祖母都没见过。”
贾赦笑的有些促狭:“一会儿你若没别的事,咱们一起去挑两箱子。你婚期约莫是明年,如今三月,我着人尽快把梨香院修整修整。
你赶在端午前搬进去,那小院前庭后院俱备,尤其园中多梨树,约莫四五月就要开花,夏日景色最好不过。”
“我都听爹爹安排~”贾琏乖巧应和,又接着问:“约莫下午,鸳鸯就要拿着名册子叫我挑人了,如今我身旁还有两女四男的缺儿。
爹爹也知道我那捉钱之术的事儿,身边的人未来都是要跟着我出去办事的,须得十分的机灵,十二分的可靠,爹爹这儿可有人选?”
贾赦沉吟了一番,摇摇头道:“贾府里这些家生奴才,如今都跟着主子们过惯了好日子,丫头子们管着内院的起居住行便也罢了。
要跟着你外出办事的小厮,又要年龄不多大的,这一辈儿里我挑不出来,要么精诡过了头,要么憨直不懂变通,就说你那祖母身边赖大家,老二媳妇陪房周瑞家,不知道贪了拿了府里多少东西!”
说到这里,贾赦带了些恨意,在他看来,他是袭爵的当家人,拿了府里的就是拿了他的,只是有贾母和王夫人护着这些狗奴才,他竟是毫无办法!
贾琏情绪价值立刻给满:“爹爹莫急,听说那赖嬷嬷在家吃穿用度样样比照咱家老太太来,想必家资颇丰,儿子定然找机会把这两家法办了!把咱家里的东西都拿回来!”
又把话题拉回来:“我这里人不够用,不若我身边还是用家里的奴才,我上心教一教,然后我再上外头置办一屋子,采买些机灵的小子丫头,请陪房掌柜去教一教带一带。”
贾赦沉吟了会,突然放出一个炸弹:“若是如此,倒不必采买了,你祖父当年从战场上卸甲回来,他的许多亲兵因负了伤,也只能退下来,你祖父怜惜他们本就残疾不好找活路,有的家里也早没了亲人,因此都将他们纳进了咱家庄子里,做个庄户也是个营生。”
贾琏眼睛一亮,阵营明确,家世清白,而且大概率还有点儿功夫在身上,这多好的行商苗子啊,就是如今贾代善都去了七八年了,这些他的亲兵估计也都成了老夫了。不过老子不行还有儿子,总能让他找到几个好用的。
“爹快说说,这些人如今都可成家了没有?约莫多少户?”
贾赦挥挥手:“这我哪里记得,还是你小的时候,我去过几次那庄子,就在通县,你自己快马去一个多时辰便到了,我叫我这儿的郑永兴同你一起就是。”
又扬声唤来外间守着的夏荷,“跟你春栀姐姐说,让她去找她爹,一会儿备上车马,同琏二爷一起去通县的庄子上住一晚。”
又扭头对贾琏:“明日选定了人,安排详尽了再回来。放心,那庄子早在我名下,不归公中,府里无人知的。”
贾琏忙给贾赦斟茶:“儿子就知道,爹是久经了事儿的,定然有办法,孩儿还有得学呢!”
儿子的夸赞和濡慕让贾赦很受用,他强压住得色,装作淡然的样子端起茶杯:“小事罢了,你若有甚么为难的,尽管来找爹,我好歹也是正经荣国府长房嫡孙,正经的当家人!”
父子俩一番亲热,贾琏便回了自己小院,刚坐下拣了两个萨其马吃完,又喝了半盏茶,碧桃来报:“鸳鸯姐姐来了,正和翡翠姐姐说话。”
贾琏一拍脑袋想起自己这里还有个翡翠,忙叫住碧桃:“你可学了翡翠几成功夫了?”
碧桃向来不怕他,“爷这话问的,人家十年来上灶练出来的本事,这个把来月,我还能学到几成去?”先是嗔过一句,又露出些骄傲之色“但翡翠姐姐教的方子我已都记下了,只待一样样做给二爷吃,慢慢根据二爷的身子和口味再调整便是,这却急不来。”
“行,一会子便让她跟着鸳鸯回去,我这个月只管着吃,到没想过给她看赏,碧桃,你找碧荷领两个一两银子的封儿,一个说是我的赏,一个你便说是你的谢师礼,去吧,叫鸳鸯进屋来。”
鸳鸯掀了帘子进来,笑吟吟与贾琏说话:“方才我和翡翠叙话,她倒是把您这儿夸了又夸呢!”
“我这里雀笼大小的地儿,委屈翡翠姐姐一个多月了,一会儿便叫她跟着鸳鸯姐姐回老祖宗那儿去,我明儿再去老祖宗那儿拜谢。”
贾琏说着请鸳鸯坐下,鸳鸯推辞不过,只在下首绣墩儿上坐了,把名册递给贾琏。
“这上头多是领着粗使或者简单活计的,也有没当过差的,您看中哪些,用笔画上圈便是。”
贾琏略略看了几眼,总之都是要后头再教,因此只避开几个管事管家的子女,略选了四个十五六岁的小厮,两个十三四岁的丫头,之前的活计各有不同,唯一相同的就是爹妈都是各处府里领着不起眼杂事的仆役。
圈完了人,贾琏命丰儿去取好茶叶来,连同名册一起递给鸳鸯,笑道:“一事不劳二主,上午老爷同我说尽快打整好,赶在五月头搬进梨香院里,好在新院子里过读端午除五毒接五福。
院子大了便各处要人,劳烦姐姐帮我把这些丫头小子的爹妈都调到我那里去,若超了数,便我这里直接出,实在是懒怠再各处抽调了。搬完院子,我再单谢过姐姐。”
鸳鸯打眼看了看,都是些洒扫,杂役,浆洗,上夜的活计,贾琏搬新院子又要备婚,按例本就是要添人伺候的,并不算大事,因此直接笑应了:“本就是应当的事,不必吃茶也做得。”
说罢,不等贾琏再谢,福了福身,出门和翡翠携手便回了贾母的荣庆堂。把添人的事回过贾母,贾母摆了摆手:“琏儿愿意便随他去,左右他始终姓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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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鸳鸯,贾琏便在榻上眯了会,醒来一看卧房内的自鸣钟才下午一点,不由得感叹起得早这一天过的就是长,换过骑马的箭袖窄袍,这次出门他准备把四个小厮都带上。
安排好一应包袱行李,方过两点,郑永兴便来请贾琏从贾赦院里单开的黑油大门走,他已经备好了六匹好马,一辆马车,马车他儿子驾着,放行李包袱等物慢些来,他们六人先快马过去办事。
快马个把时辰,到庄子上一下马,因来得突然,李庄头有些不知所措,他把郑永兴拽到一旁:“郑管事,这位是赦老爷的儿子,那位琏二爷?”
他探头去看正和兴儿说话的贾琏,一身石青窄袍,倒是挺像个军中英姿飒爽的小将,就是从没来过这的,这是起了什么玩心要来住一晚?
郑永兴和李庄头很熟,年年交租送物都是经他的手,“老李,我也不瞒你,我这次确实不知道,只听说是琏二爷缺人手使,这次来庄上挑些适龄的姑娘小子去。”
李庄头瞪大了眼:“姑娘…姑娘小子?姑娘也要啊?”李庄头哭丧着脸,有些结巴:“郑管事,我们这儿可都是入了户籍的良家,这…这几年的年景还成,不到卖儿卖女的地步啊!”
李庄头被这消息砸晕,没注意贾琏啥时候已经笑眯眯地站在了他身后,正和郑永兴打手势不许他出声呢!
作者有话要说:注1:出自《增广贤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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