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薇记下世界旅行指南书的名字,打算找个时间去书店买一本。
“买一本?”阿尔莱难以置信地看向没一点生活常识的妹妹,“去书店?”
他面无表情地举起手中几本书,“我们家不缺钱,如果能买到,猜猜为什么我还会费劲在这里找它们,是因为无聊吗。”
萨薇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难道绝版了?”
阿尔莱翻了翻这本用吐火罗文写的书,“它发行时就属于珍稀的书籍。”
“它在图书馆里最多两本,在外面买不到,丢了哪本都要赔天价。”
“想要再版难度很大,几乎每页都有插画,得找个技术好的画家吧,写的语言是吐火罗文,得找个熟练使用吐火罗文的吧,不然写错了都不知道,最后得需要一个优秀的验收人吧。”
“三个要求下来,不但成本高收益小,相当于做公益,换成其他书早卖百本了,这本不同,没多少人看得懂,它只会变成滞销书。”
“怎么会滞销。”萨薇不相信,“画得很好啊,清晰明了。”
“看不懂,找个编辑在旁边添些备注不就好了吗。”
兄妹两对望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疑惑。
阿尔莱干巴巴地说,“那可能要备注整本书。”
妈妈学了五年吐火罗文才真正掌握,能无障碍阅读,现在让他读这本书,估计只能像萨薇一样只看图。
年纪小不识字,阿尔莱感叹,真好,自带一种傻气的天真。
萨薇狐疑,“哥,你不会在心里编排我吧?”
阿尔莱矢口否认,“绅士从不做这种没品味的事。”
“……”萨薇觉得他哥不靠谱极了。
回到家时,阿尔莱看到一个身穿教堂祭司服的女士坐在待客厅里和妈妈聊天。
教堂里的职务分为祭司和神官,两者都不婚,一生将身心用来侍奉创世神。
祭司在教堂中是领导者和决策者的角色,他们主持祭神仪式和祝福祈祷,而神官在教堂中是执行者,他们更贴近百姓,为他们施展治愈术。
祭司看到他们来了,抬起头露出了一个温和的微笑。
阿尔莱心中涌起一股敬佩,真大胆,面对爸爸打包送去雪山种土豆的狠话心里能不怂,是个狠人。
妈妈罗斯琳向孩子招手,“萨薇,阿尔莱,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从见习时期就认识的朋友,认识十几年了。”
“叫我拓梅阿姨就好。”女士说。
“拓梅阿姨好。”萨薇乖乖打了声招呼。
妈妈帮女儿取下帽子,把茶点递到女儿的面前,“先吃一点的垫垫肚子,今天出去了一天会不会感觉太累了?”
萨薇摇头,“还好。”
妈妈冲管家点头,“吩咐厨房准备晚餐,半个小时开饭。”
“小姐的魔药汤现在可以开始炖了,一定要按照要求来,不能疏忽。”
“是。”管家应下。
拓梅阿姨向两个孩子解释道,“我这次来不是代表教堂来的,是作为你们妈妈的朋友私下来的,我们的感情很好,我经常给你们妈妈写信呢。”
妈妈看向女儿,“我们坐好几天马车来首都,你的身体架不住,胃口不好,女仆和我说你最近吃的东西变少了。”
“这样下去不行,我本想让你好好在家里休息,结果你坐不住,非要跟人一起出去。”
萨薇心虚挪开目光。
自己这个破身体,待在府邸里也是病殃殃的,不会变得健康。
妈妈无奈,“拓梅阿姨主修光魔法,辅修治愈术,最近她在研究魔药,我邀请她过来帮你看看身体。”
拓梅阿姨将手放到萨薇的额头上。
一道银辉的光芒落下,萨薇闭上了眼睛。
很快祭司紧皱眉头。
萨薇的身体像是经历过火山喷发的世界,曾经燃烧的熔浆携带大量滚烫炽灼的泥石流,一路把所有草木顽石熔化成灰,一切生机活力消熔在暗淡流光中,荡然无存。
之前有过怎样的天赋与生机已经不再重要。
祭司拓梅心中隐隐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想,怪不得之前大祭司会遗憾地称萨薇为枯萎的玫瑰花蕾。
放到现在的自己也会做这样的决断。
这是一个注定不长命的女孩,拓梅心里想,科德罗家族尽最大的能力保住了这个女孩的命,换到普通家族,她很难活过童年。
拓梅阿姨硬撑着不让自己的想法在脸上表露出来。
她心里很崩溃。
天啊,大祭司是对的。
教堂被骂了这么多年,求和信不知送了多少封,拓梅直到今天之前都以为是大祭司下了错的判断,所以委屈夹紧尾巴,我的神啊,原来他没错啊。
萨薇这副身体能活过几年都算创世神保佑了,估计大祭司说的时候根本没想到萨薇能撑这么久。
怪不得每次提起科德罗时,大祭司脸上总是露出一副有苦说不出的表情。
现在这种苦味全方面包围了拓梅。
要是今天自己的答案和大祭司一样,指不定也被科德罗拉黑,自己是真的不想步他后尘。
萨薇睁开碧色眼睛,望入拓梅阿姨眼底。
拓梅透过她看到自己岌岌可危的职业生涯。
现在考验自己的不是光魔法或者治愈术的专业性,而是如何高情商进行医患沟通,大祭司替自己提前踩过失败的后果。
拓梅侧头看向自己的好友,罗斯琳用一种期待的眼神回应她。
拓梅心理压力更大了。
罗斯琳先开口了,“拓梅,我更擅长元素魔法和自然魔法,在治愈术方面天赋不如你高。”
“但我也不是什么都感觉不到,萨薇醒来的这段时间我明显能感觉到她的身体比以前好很多了,如果再养养,一定能和普通孩子一样健康。”
患者亲属话都说成这样了,治疗师说刺激的话对病情毫无帮助,只会引发医患矛盾。
今晚回去,拓梅打算向大祭司提交建议书,建议所有祭司神官必修一门《高手段沟通》课程!
阿尔莱一直关注着情况。
拓梅阿姨沉默太久的时间太久,让他的心悬在空中,“怎么了吗?”
“萨薇现在能吃能喝,身体比以前好多了。”
拓梅阿姨摇摇头,掂量着话开口了,“萨薇很好。”
“不过她的身体对比起其他孩子来说,还是太脆弱了,需要调养。”
“虽然我接下来的话有些替教堂开脱的意思,但我向创世神发誓我没有。”
拓梅阿姨的语气很认真,“我建议让萨薇去教堂生活。”
“萨薇的身体经不起一点儿风雨,小小一个感冒都有可能夺走她的生命,必须有治疗师待在她的身边,而教堂拥有整个帝国最好的治疗师和光魔法师。”
谁都没有预料到拓梅阿姨会提出这样的建议。
妈妈罗斯琳愣了一下,“有这么差吗?家里几位治疗师都说萨薇的身体比以前好多了,不然我也不敢带她坐这么久的马车来都城。”
“而且最近也没有生病,气色比以前好多了。”
“罗斯琳。”拓梅喊着好友的名字,“在这种事情上我从来不说谎。”
罗斯琳摇头,坐在沙发上长长地叹了口气,“拓梅,我……”
她话刚开口就停住,有些话她不想给孩子们听见,她转头对儿子说,“阿尔莱,你先和萨薇回房间吧,把外出穿的衣服换下,很快我们要吃晚餐了。”
阿尔莱虽然很想留下来,但还是带着萨薇回房间了。
萨薇边走边摇头,露出不同意的表情,“我的身体哪有这么差。”
“大家伤心的口吻,让我觉得我的葬礼就在明天。”
“大祭司说我肯定活不了多久,我不也好好得活到了现在吗。”
“他们的治疗魔法体系是不是有漏洞?”
“笨蛋。”阿尔莱拍了拍妹妹的脑袋,岔开话题,“我们家虽然对教堂态度不好,但我们不否认教堂的贡献,教堂每年都会派一些人游历帝国每一个村庄,去帮那儿的百姓治病。”
“如果遇到孩子有潜能,教堂也会出资培养他们。”
“听起来很好。”萨薇说,“那为什么他们要坚持过来向科德罗求和呢?”
“因为钱。”阿尔莱说,“教堂的运行资金一般由帝国提供,一半由贵族给予,平民百姓面见神官或者参与教堂活动活动不需要缴纳钱币。”
“以前我们为了和教堂还有魔法协会打好关系,捐了很多钱,这些钱不走国账,走教堂的公账,这样的好处是教堂的活动就不需要向议会报备。”
“现在我们对他们啥都走国账,教堂的钱被议会捏在手里,相当于啥都受人制约,他们能不伤心吗。”
阿尔莱说着想起了妹妹浅薄的常识,“算了,说这么多估计你也听不懂。”
“你每天吃好睡好,我就谢天谢地了。”
萨薇瞪了他一眼,“我听得懂。”
阿尔莱陪妹妹走到房间,想了很久才开口说,“萨薇,你记得去魔法协会那天碎掉的魔导之眼吗?”
萨薇点点头。
“那说明我有很高的魔法天赋。”
“不用重复,我印象深刻。”
阿尔莱看着自己的妹妹,他从小陪着萨薇长大,虽然萨薇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从不给予阿尔莱回应,像一个只会沉睡的玩偶,但不可否认,萨薇在他的心中占据着重要位置。
“之前在家里魔法老师夸过我治愈术学得很快,说不定我在这方面很有天分。”
为了缓和气氛,阿尔莱还开了个玩笑,“我这么高的天赋,应该能弥补因为你出现而暴露的治愈术的体系漏洞。”
萨薇皱眉直接说,“如果你纯粹是因为我做下这个决定,那你可以打消这个念头了。”
“阿尔莱,尽管你是我哥,但你不需要为我的人生负责,我不会把我的压力全部压到你身上,那样你会活得很累。”
“我乐意。”阿尔莱说。
萨薇摇头,“那我永远都会感觉自己亏欠你。”
她推开自己房间的门,不再谈论这个话题,“好了我现在要换条舒适的裙子,你动作也快点,我们要去吃晚饭了。”
待客厅内。
罗斯琳看向自己的好友,“拓梅,你可以坦白地和我说实话。”
拓梅叹了口气,“如果我说了,你能别生气吗。”
“可以。”罗斯琳努力心平气和。
拓梅直言无讳,“大祭司的话是难听了点,但他下的判断是正确的。”
“按常理来说萨薇早就不在了,事实是没有,萨薇身上有些很难说清的东西,而这些东西在支撑着她的生命,能支撑多久不知道,如果幸运的话说不定它可以支撑一辈子。”
罗斯琳满脸愁容,“有什么是我们现在能做的吗?”
拓梅握住了好友的手,“大祭司是教堂最厉害的人,他都不能彻底解决,我说把萨薇去教堂生活,只是想让她住在一个更保障的环境里。”
“我这儿还有一个法子,说不定有效,就是怕萨薇抗拒。”
罗斯琳眼中重新燃起希望。
拓梅祭司难为情地说,“记得我说自己最近在研究魔药吗,其实我的研究有一部分是魔法药方,也有一部分是民间游医自创的药方。”
“这两者结合起来有起效,就是有点对不起喝的人……”
罗斯琳毫不在意,她露出了笑容,“没事,不就是一碗药吗,没什么可怕的。”
晚饭。
一碗魔药汤被端到了萨薇面前。
汤的表层覆盖着一层油腻的薄膜,浓稠的液体在薄膜表层不断泛着诡异的泡泡,整个汤呈现出一种令人不安的深紫色。
萨薇拿勺子搅拌了一下,质感简直像透明胶水。
随着她搅拌的动作,一股刺鼻的硫磺味扑鼻而来,火山喷发现场的味道估计和这差不多,萨薇敢拿火山泥敷面膜,但她不敢拿火山泥干饭啊。
“我加了许多草药,同时配合了毒蛇的毒液、苦艾和胆汁。”拓梅阿姨殷殷介绍,“十分补身体,喝过的人都说好。”
居然还有其他人试过这汤,萨薇迫切地想加入受害者聊天群。
萨薇看了看自己面前的汤,又看了看在座其他人正常的不得了的玉米汤。
饿了一下午的肚子忽然之间不饿了,她觉得自己病好得差不多了。
妈妈罗斯琳心虚地避开了女儿的视线,不吱声,管家和女仆们纷纷离开餐厅,假装有事在忙。
“阿尔莱。”萨薇在餐桌下偷偷踢了哥哥一脚,“饭前说的话还作数吗。”
“我后悔了。”
作者有话要说:魔药汤:能治病,但会受到一定的心理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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