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忽然又躺回床上,严家三兄妹互相望望,脸上都满是茫然。
严如清问:“姐你不吃饭了?”
严如冰说:“姐,你不喜欢吃稀豆粉吗?”
严如润起身,过来查看她:“姐你是不是哪里难受?我给你找药。”
他们的关心让严如玉感觉有些愧疚,可是她想到自己的将来,沮丧颓废一起涌上心头,盖过了这些许的愧疚。
半年的苦逼穿书生活,有什么好活的?
不如就这么睡过去!
“我有点头晕,先躺一会,你们先吃吧。”
严如冰拿着筷子站起来,想跑过来看看阿姐怎么了,被严如润摇头制止。
严如润左手朝下按了按,示意严如冰坐好。
“那我们给你留饭,等你睡起来再吃。”
严如玉随口嗯了声,不再说话。
严如润把大半碗稀豆粉和饭盒里的大半洋芋都留给了严如玉,自己带着弟弟妹妹到屋外,站在院子里吃。
严家只有两间屋子,一间严如玉和严如清住,一间严如润和严如冰住。严如润他们住的屋子很小,放了一张床后,只余一米宽。他们屋外是一间小小的厨房。严如玉她们住的屋子原本是严家父母住的,有十几平,用一个衣柜隔成两半,靠门口的一边兼做饭厅。屋子外是个小院子,右边有间用木板搭成的简陋的浴室。
严如玉听到严家三兄妹往外走,侧耳听了听,听到他们轻微的吃饭声,明白他们是在院子里吃饭,刚才压下去的愧疚再次涌上心头,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样,哽得厉害。
因为自己要睡觉,他们生怕吃饭吵到她,就这样站着捧着饭碗站在大太阳下吃饭。
眼看着眼泪就要掉下来,严如玉忙把脸朝上仰。
屋顶上那残破的蜘蛛网上,那只七脚将最后一只苍蝇腿吃掉,退回到角落。
严如玉莫名为它松口气。
吃了这么大一只苍蝇,应该能撑很长一段时间不用进食了。
“姐,你没睡着吧?”
男主清润的声音把严如玉的思绪拉回来,严如玉犹豫一下,开口道:“没睡。”
严如润在衣柜旁站定,小声道:“姐,我明天想进山去砍点柴回来卖,响午回不来,我让孔建军从学校打饭回来,顺便去接阿清。”
现在烧水煮饭都是用木柴,镇上离山里又有一定的距离,许多人因为要做工没办法经常去砍柴,卖木柴就成了补贴家用的一种方式。
严如玉一怔,问道:“学校放假吗?”
快到农忙了,这时候的学校老师很多都是代课老师,工资很低,还得种地才能生活,所以学校会在农忙的时候放农忙假,让老师回家插秧种田,学生们也刚好回家帮家里忙。
“我请假了。”
“请假?都快要高考了,你怎……”严如玉脱口而出的话说到这戛然而止。
他请假进山砍柴卖,还不是因为她在床上躺了三天,没去做工,家里揭不开锅了?
听到姐姐的责备,知道她是担心自己的学习,严如润解释道:“我就请一天假,不会影响学习的。前几天模拟考,我又考了第一。老师说,高考时我正常发挥就能考上大学。”
上大学?
严如玉忽然记起来,原书中,原主是在为男主准备大学生活费时出的事,原主死后,男主没有足够的生活费和路费去上大学,是乡亲们自发为他凑的路费。男主去了大学后,开始倒腾生意赚钱,经济慢慢好转,甚至为将来开启事业积累了第一桶金。
这么说,只要男主上了大学,家里就不会这么穷了!
屋顶上,那经过苍蝇和蜘蛛剧烈搏斗后只余几根蛛丝的蜘蛛网,又粘住了一只蚊子,刚刚饱餐了一顿的缺脚蜘蛛伸伸细长的腿,开始慢慢地朝蚊子爬去。
严如玉眯眯眼,咬咬后槽牙。
马达,一只缺了脚的蜘蛛都这么努力地活下去,她怎么能随随便便就放弃呢?
穷怎么了?
她把男主供到了大学,好日子不就来了?
短命又怎么了?
她晚上不出门,还能碰上那要命的街头斗殴?
思想一通,严如玉腹中顿时传来强烈的饥饿感。
要吃饭,严如玉霍地坐起来,脑袋立即一阵眩晕。
严如玉闭闭眼,缓了缓,伸手道:“把碗拿来,我饿了。”
严如润回身拿了碗,放到她手上,严如玉看见满满的一碗稀豆粉,心里再次唾弃这两天的自己,太钻牛角尖了!
稀豆粉很美味,严如玉却来不及好好品尝,她两天没吃东西了,狼吞虎咽吃完整碗的稀豆粉和几大块洋芋,把碗放回严如润手里。
“我好了,明天去做工,你明天继续上学。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复习,争取考个好大学,其他的什么都不用操心。”
严如玉想了想,脱下手上的银手镯,交给严如润。
“你等下拿去当了,先买点米回来今晚吃,我今天还得休息一天。”
原主本来就是因为高烧没的,她穿来后又不吃不喝,身体有点虚,还得休息休息才能去干活。
“姐,这是阿妈阿爸买给你的唯一的首饰。”
严如润说着,就要把手镯放回严如玉手里。
勐卯镇是傣族和景颇族聚居地,他们阿妈是景颇族,景颇族素来有戴银饰的传统。
原主出生时,严家经济还算可以,再加上严如玉是严家第一个孩子,严夫严母爱女心重,为她打了个宽的银手镯。
她长大后,手镯不合适戴了,又去拿去重新打了一次,然后就一直戴在她身上。
原主很喜欢这个手镯,这四年,再怎么难,原主都没动这个手镯的心思。
严如玉摆摆手:“先顾眼前。跟老板说当个活当,让他留给我们留着,过阵子再买回来。”
严如润沉默一下,收紧手指握住银镯:“以后我一定会给你买个金镯子。”
要的就是你这句话!
严如玉欣慰点头:“那你要记得今天的话。”
严如润神情郑重地冲她一颔首,转身出去了。
严如玉望着屋顶那只缺脚蜘蛛,心想,等我熬过半年后那一劫,就给你抓两只蚊子,哦,不,三只!
……
傍晚,严如玉是在一股浓郁的饭香里醒来的。
严如润他们上学后,她又睡了过去。之前心思不定,严如玉睡不踏实,现在做好决定,磅礴的睡意涌上来,睡了个昏天暗地,连严如润他们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知道。
严如玉来到门口,严如清马上跑过来:“姐,你好了吗?”
小女孩幼稚的面庞上满是关切,严如玉捏捏她肉肉的脸蛋,笑了笑:“好了。”
严如清拍手:“二哥买了米回来,在煮洋芋饭,很香,你好了就能和我们一起吃饭了。”
两人说着话,严如润从厨房里出来,说道:“饭煮好了,可以吃饭了,阿冰呢?”
严如清摇摇头:“三哥还没回来。”
放学这么久还没回来,指不定又去哪里玩了,这么大个人了还天天只知道玩,严如润微微叹口气:“我去叫他回来。”
严如润开大门出去,不一会提着一小捆柴火回来,俊脸脸色微沉。
严如清跟在他身后,圆圆的小脸满是不服和委屈。
严如玉挑挑眉:“怎么了?”
严如润把柴火往地上一丢,斜一眼严如冰:“他逃课去山里捡柴。”
严如玉瞪大眼睛。
从勐卯镇到最近的山,也有十公里,小孩子起码要走两个小时才能到,来回就是四个小时,再加上捡柴的时间……
严如玉看看严如润丢在地上的柴火,问严如冰:“你逃了多少节课?”
严如玉的语气温和,严如冰满脸的不服霎时转变成惴惴不安:“我、下午没去上课。”
严如玉再问:“和谁去的?”
“和杨小明。”
两个十一二岁的小朋友步行十来公里进山捡柴……
严如玉深吸一口气。
真是初升牛犊不怕虎!
原著中,严如润虽然成为一方大佬,可是因为他忙于学业忙于赚钱养家,无暇教育弟妹,让严如冰长成了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二流子,严如润经常得去局子里捞他。
严如玉皱皱眉。
得让他从小就知道怕!
严如冰等了等,没见严如玉骂他,自己先道歉:“对不起,阿姐,我知道错了。”
话是这么说,但他眼里满是不服,显然心里并不认为他错了。
严如玉没就这个问题纠缠下去,而是有点好奇:“你们两个小朋友进山,不怕山里有什么野兽,或者有什么坏人吗?”
根据原主的记忆,勐卯镇大多数都是树木林立的小山,因为陡峭,很少人去,据说山里还有野猪野兔之类的野兽。
严如冰挺挺小小的胸脯:“男子汉大丈夫,上刀山下火海都不怕,怕什么野兽?”
“厉害。”严如玉对他比了个大拇指。
严如冰越发得意:“我捡的柴比杨小明多!”
严如玉笑问:“那是不是以后我们家的柴都由你来承包了?”
“包在我身上。”严如冰拍拍胸口。
严如润看一眼严如玉,想表示反对,嘴张了张,又闭合起来。
“你还小,虽然以后家里的柴都由你负责了,但是我不放心,会担心你在路上或山里遇到坏人。”严如玉说,“这样吧,你先进行一下演练,我看看你怎么去砍柴的?”
砍柴也需要演练?
严如冰露出茫然的神情:“怎么演练?”
严如玉:“你今天怎么去砍柴,就怎么演练。”
严如冰哦了一声,背着书包往外走。
严如清看着刚回来的三哥又出去了,脸上满是疑惑。
大姐到底要做什么?
严如润也不明白严如玉的意图,眼看着小弟的身影逐渐走远,禁不住担心:“这么晚了?明天再演练不行吗?”
“就是这么晚才好演练。”严如玉嘴角微翘,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你跟出去……然后……”
严如润听完,冲严如玉比了比大拇指,快步出去了。
严如清走出巷口时,天已经全黑了,街上没有什么人,只有从临街的人家里透露出来的昏暗的灯光。
他忍不住缩缩肩膀。
好怕!
但他刚刚和姐姐夸下海口,说自己是男子汉大丈夫,什么都不怕,现在不能转身回家,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路过一个完全没有光线的角落,一只大手从背后伸来,捂住他的嘴巴,将他往后拖。
严如冰用力挣扎,可是背后那人太有劲,最后被拖进了一间屋子里绑了起来,嘴巴也被堵上了。
“唔——”
严如冰努力挣扎,可是好半天都没人理他。
屋外有人走动,有人在吃饭,饭菜的香味飘进来,严如冰这才发现自己晚饭还没吃。
“唔——”
严如冰想喊放我出去,可是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
过一阵子,外面吃饭走路的声音没了,只有奇怪的“霍霍”声,和隐约的说话声。
严如冰侧耳去听,却被他听到了让他差点尿出来的话。
“等哈子你去砍吧,我今天已经砍了三条腿,现在手累得发抖。”
“我的力气小,一下子砍不断,要砍几刀才能砍下来,那个小崽子看起来像是个怕疼的,怕是要嚎哑嗓子。”
“哑了更好!看起来更可怜,能讨到的钱更多!”
这是要砍谁的腿?
严如冰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正此时,忽然有脚步声吵他走来,接着是开门声。
严如冰睁眼看去,看见一个男人手里拿着把砍柴刀,站着门口,阴恻恻地笑了两声,说道:“小子,你别怪我,要怪,就怪你命不好。”
严如冰猛然明白过来,他们是想砍他的腿。
啊啊啊!
不要啊!
严如冰用力蹬腿,踹向伸手来抓他的男人身上。
男人被踹疼,生气了,手里的砍刀往旁边一砍,放在一旁的木棍瞬间断成两截。
严如冰瞬间惊呆,随后身体开始剧烈抖动,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下来。
不要啊!
我不要被砍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