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璎莺疑惑地去探江椿的鼻息,她手一顿,脚下一软,好半晌才不可置信地开口:“妹妹……死了?”
严柏光揽过腿软的江璎莺,“方才我们都被吸入这灵兽的识海领域,师妹没有修为,只怕是……”他话末叹了口气,攥住江璎莺肩膀的手掌紧了几分。
身后响起了小声的啜泣声。
陆旧年扶着江椿后脖颈的手臂一点点僵硬,嘴角压平。
“这化成人的灵兽不知为何将识海领域关闭了,竟放了我们一命,当下最重要的,是赶紧离开这片林子,万一它又回来了就难对付了,”严柏光皱着眉。
这特阶灵兽已修炼出半人状态,已经相当于一个出窍期的修士,师妹闯入罗像境地本就是以身涉险。
但他们此时已经耗尽了灵力,只怕难以对付。
“那妹妹怎么办?”江璎莺虽尽力想忍住不哭,但泪水还是蓄满了眼眶。
“我带了万物囊,兴许可以尝试将师妹的尸首收入,”严柏光伸手摸了摸腰侧。
闻言,陆旧年转头,犀利的目光扫向严柏光,嘴上说道,“她没死,”
“这灵兽已被我除去,没有后患了,”少顷,他又固执地重复了一句,“她没死,”
只不过后一句气势稍微弱了些。
往日陆旧年对待他人都是眼角带笑,一脸温和,严柏光从未在他脸上看到过这样狠厉的眼神。
他甚至,感受到了杀意。
这灵兽竟是陆旧年除去的,严柏光一时脸色变化,他的修为竟如此之高?
他倾尽全力去对付的灵兽,陆旧年就这么毫不费力地除去了?
心底涌出一股奇怪的感觉,他拧眉压了下去。
【恢复倒计时……3、2、1!】
江椿猛地张开大口深吸气,猝然睁开了双眼——这是机体缺氧的本能反应。
天知道,她本来想伪装一下,然后慢慢转醒的。
另外三人被她的生理性.反应吓了一跳。
江椿捂着胸口,喘着气,眼神闪躲,打着哈哈,“这灵兽也太难对付了,吓死我了,”
“妹妹!?”江璎莺埋在严柏光胸膛的头抬了起来,眼里带着喜悦。
江椿脑子里正飞速旋转该该如何解释诈尸这件事,没有注意到陆旧年逐渐深沉的目光。
“师妹可还有何处不舒服,方才你分明断气了,”严柏光疑惑开口,总不至于江璎莺连探人气息都能出错。
“方才我梦见自己沉入湖底,便憋足了气,许是因为此事,”江椿摸了摸鼻尖。
“既如此,你能从那识海领域中安然出来,已是万幸,”江璎莺与严柏光虽还有些不可置信,但庆幸还是占了大部分,“陆道友说的果然不错,”
江椿这时才注意到陆旧年的手臂还搂在自己的腰上,江椿伸出手轻轻推了他手掌一下,低声道,“陆道友,我,我没事了,”
她手指细长,轻轻搭在自己手背上,带着微微的温热,陆旧年收回自己有些逾距的手,微收眼睑。
江椿好像有一点怕他。
江椿现在看陆旧年还怵得慌,她一看见他那张脸,就想到方才在识海内他狠厉的目光。
尤其是那只大掌,方才还狠狠地掐在自己脖颈上。
江椿做过这么多穿书任务,还是第一次碰见生死的难题。
她总算知道为何魏锦会失败四次了。
她与陆旧年在这罗像境地内也算是一同度过了快半个月。
他打怪,她就把自己防身的东西给他。
他受伤,她就给他摘草药,为他上药。
他却全然不顾情谊,就算她真的是幻象,他杀的也真是毫不眨眼。
和那渣男一副德性!都是无情无义的人!
她还给他保守吞内丹的秘密!
江椿恍然大悟,是了,这陆旧年分明就是想借刀杀人,借着进入识海凶多吉少,将她顺手杀了。
若“她”是幻象,杀了她可破除识海干扰,易于对付守雾兽;若“她”是真的,也就顺手解决掉一个掌握自己秘密的人。
毕竟只有死人才能守住秘密。
好黑的心。
江椿长睫微颤,她突然感觉这个书中人物有点可怕了。
江璎莺将江椿从地上搀扶起来,“可还能走路?”
江椿摇了摇头,方才陆旧年把她摔到地上那一下,脚踝磕在了石块上,现在肿得和包子一样大。
想到这,江椿将头朝远离陆旧年的方向又偏了几分。
都怪他。
江璎莺侧头望了眼严柏光,眼神示意。
严柏光抱剑,他们此时灵力耗尽,皆没有余力为江椿疗伤。
也不能将江椿传送到外圈,万一遇到灵兽她连跑都跑不了。
陆旧年为外人,自热不能让陆旧年来背,严柏光作为江椿的师兄,背江椿的任务自然就落在了他身上。
严柏光轻声叹气,但好歹是一起长大的小师妹,他无奈转身,微微屈身。
江椿缓缓挪步向前,手臂搭在了严柏光的脖子上。
“走吧,”江璎莺扶着江椿的后背,回头望了眼陆旧年,招呼道,“陆道友,快走吧,先找个安全的地方安顿一下,”
江璎莺莫名觉得周围气压有些低。
陆旧年看着严柏光将手搂在江椿的膝后,江椿则两手抓紧抱着严柏光的脖子,她受伤的那只脚裤脚被高高挽起,肉眼可见肿大的脚踝。
陆旧年有些懊悔。
没受伤的那只脚在空中晃悠悠的,看着还挺快活。
江椿身材娇小,依靠在严柏光宽大的背上,一大一小,一时看起来十分登对。
他舌尖抵在上颚良久,手中释放出点点灵力。
江椿知道严柏光背自己应当是不大情愿的,但若是让陆旧年来,她更不愿,她刚刚可是差点被他杀了!
不对,是已经在他手上死过一次了!
想到这,江椿不由得收紧手臂,却险些勒到了严柏光,她有些尴尬地颔首道歉。
严柏光不知为何,分明江椿看着骨架子极小,背起来却越发重,他甚至有些迈不开脚了。
江椿也觉着奇怪,严柏光背她走了不过一刻,他额角上汗如雨下,那汗珠都快滴到她手臂上了。
她忙将纤手缩进衣袖内,低声道,“师兄,你看起来有些累,”
严柏光摇了摇头,道:“无事,”
但江椿实在不想让汗水滴到自己身上,只得捏着衣角,顺着严柏光的下颌擦去那几滴汗,又冲着江璎莺喊道,“姐姐,可有手帕?”
其实她是在暗示江璎莺自己掏手帕给严柏光擦擦。
可落在陆旧年眼里,正是一副担心严柏光劳累的样子。
陆旧年眼底越发淡漠,他手腕一转,严柏光身形一晃,停了下来。
“怎么了师兄?”江璎莺从袖中拿出手帕,微微踮起脚去擦严柏光额头的汗水。
江椿看着两人对视那一瞬眼神的拉丝,微微侧头偏向另一侧,这狗粮撒的,她真是不好意思看。
陆旧年唇角有些僵硬。
怎么一副吃醋的样子?她到底心悦的是谁?
严柏光终于撑不住了,“师妹,先下来吧,”
“想必是方才打斗耗了体力,师兄有些累了,妹妹,先下来吧,我们先在此处休息会,”江璎莺也看出严柏光大汗淋漓,心中忧虑万千。
“此处尚不安全,我们还是早些离开得好,若是严道友累了,换我来背吧,”陆旧年上前一步,抬手就扶在了江椿的腰上。
江椿身子一僵,还没等反应过来,已经站在了地上,以被陆旧年搀扶的姿势。
“陆道友说的在理,”江璎莺微微点头,这种时候命更重要,还是先把男女大防往后放一放吧。
两人注视着江椿,看着微微倾斜的脊背,江椿只得硬着头皮搂上了陆旧年的脖颈。
陆旧年的身材她早已见过,他自然也毫不费力地将江椿背了起来。
江椿不敢搂他搂得太紧,双手虚搭在他肩上,微微直起身子,离他远些。
忽地,陆旧年身子一歪,江椿因着惯性撞上他脊背。
好硬。
陆旧年嘴角勾起,他能感受到脊背上的柔软,但肩上的柔夷尚隔着几分距离,他低声道,“江姑娘可要抓紧了,这路不平,”
哪里不平了!看着平坦的道路,江椿怒不敢言,只得搂紧几分。
柔软贴着脖颈,隐隐可以感受到身上人的心跳,陆旧年握着江椿的腿攥紧了几分。
心底涌出些从未有过的情绪。
他儿时在罗像境地内住过一两年,清楚记得偏南边有一块无花无草的荒野,那里没有灵兽也没有灵草,是整个罗像境地内最贫瘠的地方。
此时的心情,就好像在那块土地上见到了冒尖的绿。
“对不起,”
江椿以为自己幻听了,直到搂着的人又郑重地重复了一句,“对不起,”
这厮居然说对不起了,又在打什么歪主意。
江椿没有说话。
“在识海内,在下将姑娘当成了幻象,伤了姑娘,是我的错,”陆旧年的声音低沉,说话时整个胸腔都在振动,那微微的振动,趴在他背上的江椿感受得尤为清楚。
江椿微微低头,眼里泛起雾气,总算是开口了,她低声道:“道友未免太狠了些,”
江椿微微仰头,便可感受到颈上被勒出的伤痕,一道极为明显的红色手印。
“我分明解释了,道友却未听,”江椿唇瓣微微翘起。
她声音就在耳边,带着些埋怨,撩人的音色黏在一起,却不显做作。
她的头微微倾斜,搭在自己的手臂上,说话时的气流全洒在他耳侧。
那股芸香将他包围。
陆旧年喉结滚动。
“是我的错,”
江椿虽有些没搞清楚陆旧年对她的愧疚真假,但既然他表现出了愧疚,那她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个顺竿爬的机会。
她头压在一侧的胳膊上,脖子伸长,恰好看见陆旧年的侧脸,撒娇道,“陆道友入境地以来,几次三番伤我,这次我险些踏入鬼门关,又岂是一句道歉就能解决的?”
她就在他脸侧哼哼唧唧埋怨着,陆旧年能够清楚地感受到她的目光。
好半晌他才微微歪头,回道,“那要如何?”
两人脸之间距离不过一指,陆旧年转头时,嘴角擦过江椿的脸颊。
她脸颊上的软肉泛着粉红,即使不施粉黛,也光滑无瑕。
一时两人都有些僵硬。
作者有话要说:陆·吃醋·使坏·背老婆·旧年:认错态度诚恳:)
江·疑惑·椿:这厮又在憋什么坏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