荟市入了四月,三号这天,气温忽然攀升,直逼三十度,分明昨天还是凉风萧瑟天,今日却热得令人难耐。
强烈的日光照得满教室亮堂堂。粟愫早晨出门时估计错误,穿了一件带绒的卫衣,此刻在古代文学的课堂上热得直冒汗,扯开卫衣领往外散热。
老教授的声音抑扬顿挫,穿透粟愫的耳膜更给她惹了几分燥热。
那清脆的下课铃仿佛解救她于水火,待老教授一出门,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脱下身上那件套头卫衣,连塞都没来得往书包塞,就和范珂疾步下楼。
荟大的校园里草木葳蕤,今天的天色也澄澈,唯有道路两旁的香樟树长得并不算太繁茂,只因新校区刚修建好,不过十几年的底蕴,没有给够香樟树成长的时间。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地面落下日光斑点,微风一吹,在地面跳跃。
从教学楼急匆匆涌出的学生们没有时间欣赏这些,新校区占地面积太大,光靠两只脚赶到下一栋教学楼只怕已经开始上课,由此电动车成了荟大学生们最主要的交通工具。
粟愫坐上范珂的电动车后座,车速带起的暖风扑在脸上和手臂上,带来了清凉。
范珂先送粟愫去了第六教学楼,再返回自己上选修课的七教。抢选修课时,范珂没有抢到和粟愫一样的电影鉴赏课,只好转头选了大学生创业指南,由辅导员亲自授课。
两人没有时间相互客气,粟愫下车后就往教学楼内部跑。跑到三楼的大阶梯教室才傻了眼,怎么这么多人?
室内因人多而温度高涨,窗户虽被推开依旧不解热,头顶上六扇大风扇呼呼旋转。
她挤着人群进去,在座无缺席的大教室里慌了神。直到听到一声呼喊:“粟愫!这里!”
谢天谢地,她得救了,她看到了隔壁寝室的蔡思睿,两人不同班,课程表不一样。
此刻无比庆幸早前和蔡思睿通过气,谁先到教室谁先占两个座。她拾级而上,蔡思睿把帮她占座的书包拿开,笑着让她坐下。
然而后座一穿黑色短袖的男生手伸得很长正趴在桌上睡觉,那修长手臂直接贯穿她座位上方,几乎让她无法坐下。
她站在一旁犯难,不知该不该拍醒这位同学。可抛开别的不说,他这手倒是出奇的好看,骨节分明,因为枕着手臂,腕口处的青筋凸起,虎口处有一个清晰的棕色的小痣……
还没看个够,手的主人貌似感应到了有人要落座,收了手继续睡。
她顺利坐下,把披散的头发用手腕上的皮筋随意扎了个低马尾,边扎边靠向蔡思睿:“怎么这么多人?”
蔡思睿惊讶道:“你不知道吗?据说池煜川也选了这节选修课,所以就这样咯~”
一个长相英气而淡漠的形象在她的脑海中显现。池煜川,荟大应该没有人不认识了。开学第一天作为新生代表演讲,曾被保送到京市的大学,却因为计算机界大拿般的人物——龙博森先生受聘于荟大后,毅然决绝选择了荟大。
光是这一条,就已经让所有人瞠目结舌,就不用说他从小到大拿到的那些各种荣誉奖杯。
粟愫当时就觉得,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真不是一般的大,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踩着线考上的荟大,而人家来荟大不是因为只能上荟大,只是因为想。
对于这一切,当时的粟愫只能一笑了之,人和人之间是不能比的,只能和自己比,今天进步一点,明天进步一点,就已经很了不起了,知足才能常乐。
粟愫说:“我不知道诶,没想到他也来上鉴赏课,不过……”她压低了声音,“是不是也太夸张了啊?不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一张嘴巴两只耳。怎么他这么高的人气?我觉得我们学校外语学院去录制综艺的学长比池煜川帅一点诶,他人气怎么没有池煜川高……”
“哎呀,不一样……”
两个女生小声讨论。但直到老师进了教室,也没有见到池煜川的身影。
许老师一进门被吓一跳,他“嚯”一声,“今天这么热闹啊?我的选修课管得松都已经被传开了吗?”
学生们被他逗笑。他推了推眼镜道:“貌似报我的课的人没有这么多吧,来来来,没有报课的人麻烦请出去,你就算在这里替我应援也不会有学分拿的。”
学生们又是一阵笑。
倒不是他有多吝啬,而是人实在太多了,甚至有人坐不下,在后排站着,他无法授课,花了一点时间才将站着的人给赶走。
正式开始上课前,许老师发起了面对面建群。
“以后有什么通知我会发到这个群里,大家注意查看。”
粟愫和蔡思睿也闭上了嘴,准备安静听课。
角落有人窸窣低语,大意是有人谎报军情,压根没见到池煜川。
粟愫不以为意,就以她上大学这么久以来,见到池煜川的次数都是屈指可数,偶然间遇见也只是在人群中匆忙一瞥。这样的神人又怎么会来上电影鉴赏的选修课?
正想着,身后忽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她回头,刚刚一直在睡觉的男生已经醒了,坐姿慵懒,一只手撑着下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同学,你能借我一枝笔吗?”
粟愫点头,僵硬转过头,想死的心都有了。怎么没人告诉她,坐在她后面的就是池煜川,她还说了别人那么久的坏话!
和她一同震惊的还有蔡思睿,两个女生,四只眼睛瞪得老大,还未从惊恐中回过神来。
粟愫连头也不敢回,只是侧着身子,用余光判断方位,把笔放在他桌上了事。
后续,老师讲了些什么,她全然没听见,龟缩在这个不太舒服的座位上直到正式下课。
身后有人起身,绕到她身边,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将她的笔放在她的桌上,粟愫呼吸停滞一瞬,依旧不敢抬头。
“谢谢你的笔。”
粟愫闷着声音道:“不用谢。”
他站在一旁,光线被他的身影遮挡,像是阴影笼罩,粟愫被压抑得大气不敢出。直到他离开,粟愫突然觉得天光大亮,她才开始深呼吸。
长舒一口气,一旁的蔡思睿已经准备走人,问她要不要坐她的车回去。
“不用,我等范珂……那个池煜川脾气怎么样?”她压低声音问。
“哦,你还在想这件事啊,放心好了,他好像挺忙的,应该没有那么无聊。”
“……好……”她仍心有戚戚,做坏事的人总是心虚的,不论是不是真的有人在关注你。
她最后的确安慰自己,像她这样的小喽啰,人家根本就不会记得的啦,就算记得,又不是一个院的,有什么好怕的,报复不到自己头上来。
她在范珂一通电话的催促下,才快步往楼下走。
今天发生的事自然是要告诉范珂的,范珂听完哈哈大笑,调侃她:“哎呀!崭新的故事这不就开启了吗!冷酷校草和清纯甜妹,等一下他回去拿着镜子看:我这张脸怎么比不上黄栩文了?”
粟愫本来懊恼,被她这么一说笑得直不起腰,蹲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这时她听见范珂逐渐止住了笑声,身边有人走过。她脑中警铃大作,缓缓抬起头来,和池煜川一个对视。
梅开二度不过如此……
新校区没有食堂,她们需要骑电动车回到宿舍所在的谨信校区,谨信校区与新校区不过只隔一条马路,而其中面积只有大和更大。
谨信校区最大的食堂有三层,中间还有扶手电梯,可谓斥巨资打造,其中各地美食应有尽有。
粟愫只去一层吃饭,最多去二层,三层则少去,她认为这三层大食堂的消费也是依次叠加的。
她晚饭吃得不多,只是打了一个青菜和一个鱼香肉丝,或许是今天天气变热,她也没有了太多的胃口。
范珂胃口更小,她有一个模特的兼职工作,晚上不吃米饭,只打了一盘青菜叶过水吃。
本就是饭点,人很多,她的吃饭方式实在是受到不少注视。
但范珂觉得无所谓,要看就看咯。也不是第一次被看了,之前还以为这样吃饭被人发到表白墙上去,说美女都这样吃饭保持身材吗?顺便还批评现在的学生不懂得爱惜自己的身体,糟蹋粮食。
范珂火气大,在宿舍差点掀桌。
粟愫弯腰从口袋里拿餐巾纸再抬起头来,范珂笑着说:“我劝你现在最好不要回头。”
粟愫果然被吓得不敢动,紧张地问她:“什么?”
“你还记得刚刚发生的事情吗?某个当事人就坐在不远处。”
粟愫脖子一缩,瞬间感觉如芒在背,就连拿筷子吃饭的姿势都不顺手起来:“你还不如不告诉我……”
“总得告诉你,万一你突然又说起人家的坏话呢。”范珂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
尽管有粟愫最爱的鱼香肉丝做配菜,她也索然无味了。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在桌面震动两下。
许老师在群里发布了作业内容:【今天课上讲的作业,分成不同的小组,下节课前交上来。「文件」】
“呃……谁说电影鉴赏课好的,怎么第一节课就有作业?”粟愫面带微笑看着范珂,暂时忘记了身后还坐着池煜川的那件事。
这下轮到范珂幸灾乐祸了,当初为了选上许老师的这节选修课,她可是蹲点抢的,结果没抢到,粟愫在宿舍嘲笑她许久。
群里其他同学已经开始回复收到,粟愫没有急着回,先去把群消息提醒设置成消息免打扰,再回来时,已经成了56加的消息。
她无心打字,在群里发送表情包:[小人弯腰说收到]
接着关了手机放在桌上,继续吃饭。
她是在蔡思睿发消息来才再一次看手机的。
蔡思睿:【什么情况「截图」】
粟愫眼睛瞬间睁大,截图显示,在她发送消息后,池煜川紧跟着发送了一样的表情包:[小人弯腰说收到]。
她回到群里目睹了现场,颤颤巍巍将手机屏幕展示给范珂看。范珂第一件事是去寻找粟愫身后坐着吃饭的池煜川,但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蔡思睿:【我丢!你,我,还有池煜川,我们三个人竟然是一个小组!】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本开《灼灼晚风》,求收藏!
文案如下:
程景知在当年最爱楚熠的时候向他求婚了,换来的却是他远渡大西洋。
这件事,她被豪门圈笑了四年。
再见到楚熠,是她受邀参加客户的司庆。
那天她挽着男伴,穿梭于人情世故之中。
客户向她介绍楚氏集团接班人楚熠,楚总。
男人矜贵疏离,看起来比四年前要瘦,傲气不见,稳重而谦卑,唯有那双桃花眼含情看向她。
知情人已经准备看笑话,程景知却笑颜如花,向如今的楚总敬酒。
几天后,楚熠开着超跑去接程景知下班。
她无视那辆布加迪威龙,扭头上了旁边男人的雅迪电动车。
夜晚归家,楚熠守在程景知公寓门口,哑涩开口:“你不用为了拒绝我和这样的男人在一起……”
程景知嗤笑一声:“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为了挽救濒临破产的工作室,程景知屈尊降贵朝楚熠勾了勾手指头,那男人又向从前一样对她呵护备至。
她心中冷笑,真是狗男人。
时机终于成熟,工作室复活。
她在他向她求婚的那个夜晚一脚把他踹开,完成了报复。
从此相逢是路人。
静谧夜空下,程景知被楚熠堵在无人角落,嘴唇被吻到发麻。
他沉着声音,近乎卑微:“再来一次,我们重新再来一次。”
某天,楚总身边新来的助理捡到了他的钱包,在夹层看到一张照片,边缘已经模糊。
照片里的女生拉着行李箱正张望校园的平面图,气质冷冷清清,乌发垂顺,皮肤胜雪,让人看了就移不开眼。
助理大着胆子问了一句:“楚总,这位是?”
他嘴角压不住:“是我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