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慕很确定，上辈子兜兜转转，这个项目最后也还是他的。
不过给到他的时候，项目里最核心的东西已经被人拿出去卖了，剩下的像是一个破了的筛子般，千疮百孔。
他用了五年的时间，重新捡起这个原本沈国耀寄予厚望的项目，到他死去时，项目刚刚快要碰到希望的曙光。
沈砚那个蠢货，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电子研发。
见不到成果，不给项目投钱就算了，还克扣沈国耀力排众议签发的资金，借口挪用，直到后来事发，才知道这个项目穷的要喝西北风了。
“可以给你。”刚吵完架，要从他手里拿东西，沈砚翘着二郎腿，“你拿什么和我换啊？”
沈慕双手插兜，高挑地站着，用皮鞋踢了下沈砚坐着的沙发，沈砚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拧眉怒视着他。
沈慕微微笑起，浓重的眼睫在俊美的面颊上落下一层薄薄的阴影，“这个项目一直在赔钱，你不是早就不想要了，现在要什么钱？我帮你解决困难，你不是应该感谢我吗？”
“感谢你？”沈砚不屑：“那你可真是想多了。”
“你要是想要，拿东西来换，不然就是烂在我手里，我也不会给你，听懂了吗，我的好弟弟？”沈砚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沈慕淡淡地站在原地，似乎是在思考值不值得。
“我在千鸟岛有两栋别墅。”沈榭说：“可以给你。”
千鸟岛的地皮寸土寸金，在那边养几个小情人，想来金屋藏娇，是极有面子的一件事，沈砚心里痒痒的。
“别墅？”沈砚摆出架势，“谁没有似的，不行。”
沈慕睥睨着他，“鎏金花园那边，我有一个马场。”
沈砚眼馋马场很久，沈慕每说一个都能说到他的心坎里。
“我要你手里的股份。”沈砚露出狼子野心，“百分之三。”
他以为沈慕和他一样分到了百分之五，一开口就是狮子大开口。
“不可能。”沈慕口吻果决。
“百分之零点一都不可能。”沈慕口吻冷淡，“刚才说的就是我能给出的极限。”
沈砚说：“百分之二。”
沈慕轻轻抬眸，眼里意味不明：“看来这个项目对你来说真的很重要，既然这样，你自己留着好了，君子从不夺人所爱。”
沈慕转身要走，一点犹豫和留恋都没有，沈砚急了，从沙发上跳起来喊住他。
“你他妈的算什么君子，说吧，你的条件。”
沈慕笑着说：“鸿运快递实际控制权，或者是千鸟岛两套别墅，你自己选。”
沈砚目露犹豫，最后皆化为果决：“鸿运快递！”
沈慕意料之中：“成交。”
“你一开始就不打算给我股份吧？”签协议的时候，沈砚突然出声。
沈慕举得沈砚蠢不是没有原因，股权决定了沈氏最后的归属，沈家这几个兄弟，包括他在内，自然都是多多益善，越多越好。
“你说呢。”沈慕现在心情还不错，看了自己这个大哥一眼，大笔一挥，在纸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一时间沈砚也不知道，他是真心，还是假意。
白纸黑字，落在纸面上的东西做不了假。
沈慕心情颇好的站起来，用手指弹了下文件，他低头看了眼沈砚，一头银发衬的那张脸，愈发的俊美，“那，就这样。”
沈慕一只脚迈进沈氏的大门，闹得满城风雨，大家都在等着他的临门一脚，结果他挂了一个总裁助理，要了不被看好的“微宁科技”，憋了个大招，放出了个哑火。
不管其他人怎么想，所有的惊变都掩盖在平静的表面下，沈慕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接风洗尘自然要选个豪气的地方，南城最有牌面的夜场“醉人间”，一早就不再接待客人了。
灯火通明的时候，不少豪车停在门口，侍者小跑上去泊车。
沈慕下车后没有着急进去，用手抚平衣领，零零七趴在他左肩的肩膀上，小声说：【好豪华啊。】
沈慕莞尔，侧眸看着它说：【你快点好起来，带你去更豪华的地方。】
【嗯嗯。】零零七豆点一样的眼睛冒出亮光，虽然还是恹恹，也算是有了一点精神。
来的人几乎是南城下一代的中坚力量，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坐满了包厢的半壁江山。
林少珩扯着沈慕坐在了中间，对大家举起酒杯，“来来来，今天聚在一起的，大家都是朋友，以后早晚要打交道，今天先混个脸熟也不错，以后也别伤了和气。”
“今天我做东，大家别拘束，我先干了，来。”
这话说的敞亮，动作也豪气，沈慕似笑非笑觑了林少珩一眼，拿起酒杯站了起来，那只拿着杯子的手骨感漂亮，他遥遥举起杯，“既然是为我接风洗尘，今天我请客。”
“我就爱听这话！”
欢呼声、口哨声、开香槟的塞子声，各种声音夹杂，喧嚣吵闹，纸醉金迷。
沈慕抿了一口酒，重新坐下，眼眸微深。
流光溢彩的灯光在他深黑色的眼眸流转，他像是天生就熟悉这种名利场的生活，放下酒杯，身子往后仰倒，懒洋洋的窝在舒服的皮质沙发上。
休憩的豺狼依然是狼，林少珩在和人玩骰子，拉着沈慕一起，沈慕眼睛扫过宁承安时短暂的停留，他笑着说好。
沈慕坐起来，黑色的袖口露出一截劲瘦的手腕，一截银色链条扣在男人的手腕上，他伸出手，“我来做庄。”
资本家的游戏总是跟着筹码，连着输出去三栋别墅，沈慕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唇角依然挂着笑。
从第四局开始，局势开始转变，命运之神倒向沈慕。
有个被父母管的很严的公子哥，头上已然冒汗。
还有中途无力招架，宣布退出的。沈慕都笑笑，也不去计较他们的临阵脱逃。
他晃骰子的动作一停，微微一笑，看着宁承安说：“换种玩法怎么样，真心话大冒险。”
连着输了几把，见识到沈慕高超赌技的人马上附和，“好……好啊！”简直是大喜过望，他们碍着面子不好退出，这种玩法正好迎合了他们的心意。
被沈慕盯着的人还没有答应，场面似乎静止了一样，宁承安也察觉到了自己被可以针对，他回看沈慕，“好啊。”
第一局，沈慕赢。
“真心话大冒险？”
“大冒险。”
沈慕垂眸，“抱起你身边的人做三个蹲起。”
宁承安身边是个五大三粗的男人……
第二局，沈慕输。
宁承安问：“真心话大冒险？”
沈慕微微一笑，垂眸挽起手腕上的衣服，“大冒险。”
“从包厢出去，对你见到的第一个人说我爱你。”
沈慕起身出去，后面跟着一大堆看热闹的人。
第四局，沈慕赢。
宁承安说：“大冒险。”
沈慕：“亲你左手边第三个人三口。”
左手边第三个人……一、二、三。
众人的视线落在正在戏的赵贵良身上，他长相阴柔，男女通吃圈子里的人都知道。
“我倒是不介意，就是宁少……”赵贵良抛过去一个媚眼。
宁承安的脸红了又青，青了又紫。
沈慕不喜欢宁承安也就算了，他离开南城这么多年，竟然对南城的人了如指掌，多可怕！
之前对他仍然存在轻视的人，此刻也不得不正视他。
第八局，沈慕赢。
他抬眸。
宁承安咬牙，“真心话。”
沈慕唇角勾起，“你有喜欢的人吗？”
这是什么问题，也太容易了吧，不少不知道内情的人心里直犯嘀咕，知道内情则是暗自诧异，难不成真是真的？四角恋？
摩拳擦掌准备见证名场面。
这么简单的问题，宁承安心里升起警惕之心，他斟酌一番，“有。”
沈慕不置可否，下一局开始。
对于其他人的惩罚，多是简单的轻轻放过，到了宁承安这里，明明很普通的问题，他们却敏感的感到火药味，再傻的人也看出了几分不对劲。
第十三局，沈慕赢。
他问：“她叫什么名字？”
宁承安：“……苗雨薇。”
第二十一局，沈慕赢。
“你们怎么认识的？”
“……我去他们学校。”
宁承安自己心里空了一瞬，他正说着，被沈慕打断，“说清楚，去他们学校做什么，为什么会碰见。”扑克牌在他手里好像有了生命力，欻欻的从左手移到右手。
“……我去A大接蒋明月回家，不小心撞到她，这样认识的。”
林少珩和赵贵良同时挑眉，后者甚至在心里吹了个口哨，真不知道，原来是这样的一桩官司。
沈慕对此不予评价，他垂眸，继续开始下一把，留下宁承安坐在那里，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第二十七局，沈慕赢。
最后一个问题了，沈慕的视线清冽如薄冰，锐利如刀剑，他问“你会非她不娶吗？”
宁承安在心里做了一万种预设，这一刻措不及防。
他沉默了很久，没办法给出自己的答案，有时候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
沈慕笑了，骰子脱手，换人坐庄。
他散漫的坐在一边，在场子又热闹起来时，对身边的人说：“把录像发我一份。”
林少珩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这么多年了，支使我这件事你还真是一点没变。”
“小时候习惯了。”沈慕抬手，和他轻撞酒杯，“谢了。”
林少珩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你真喜欢蒋明月啊？”
喜欢吗，倒也算不上。
想起那几年一起走过来的腥风血雨，沈慕摇头失笑，“看不惯真心被辜负而已。”
林少珩震惊，“你会这么好心？”
“是啊，几年不见，你都忘记了，其实我原来就是生长在阳光下的好好少年，以前经常在国旗下讲话呢。”
“……”胡说八道的功底倒是见长。
该问的也问完了，该知道的也知道了，沈慕不愿意多待，他没喝多少酒，闻着酒味也有些醉了，从包厢出去，沿着楼梯往下走。
厚重的地毯，人的脚步踩上去也轻飘飘的，像是走在云彩里。
零零七更晕了，它偷喝了一点果酒，晕乎乎的在沈慕肩膀上睡着了。
看着这个小东西，沈慕有种自己养了个儿子的错觉。
还没出门口，宁承安从后面快步追上他。
“有事？”沈慕侧身站着，黑眸银发，眉眼俊美，垂眸时不经意带起身上那些造型极具艺术感的饰品，锁链声响起。
宁承安第一次认真的打量他，“我们以前从来没有过交集，可是你一直在针对我。”
沈慕唇角弯了下，似乎在说，对啊，所以呢？
“是不是蒋明月对你说了什么？”
沈慕直视他，“你觉得蒋明月对我说了什么？”
“不管她对你说了什么，那是你们之间的事情。”宁承安此刻，他认真的、真心的希望自己不再和蒋明月，还有眼前这个人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我对她没有男女之间的喜欢，我们不会在一起。”
沈慕的手有点痒，恨不得一拳头砸在面前不识好歹的人脸上。
“那你可要好好记住你今天的话，别被未来的自己打脸了。”
沈慕抬眸，歪了歪头：“还有，如果你真的有你说的那么喜欢……苗雨薇是吧，可不可以请你，先把自己的上一段感情了断清楚，和自己的父母说明白，别像个懦夫似的，至于你的那些小情爱，没人放在眼里。”
宁承安的脸红了又青，青了又紫，像个调色盘似的，他离开后，林少珩从后面走出来，“说的那么狠，一点面子不给的？”
沈慕冷冷道，“我已经很给面子了。”
这倒是真的，放在以前，拳头早就糊上去了，上学时候的沈慕，可是一个能动手绝对不懂嘴的人。
作为曾经一起胡作非为的好友，林少珩不得不提醒，“现在可不是当年了。”
“知道。”沈慕收回视线，“这段视频也发给我。”
林少珩：“……好，知道了。”他摆了一个姿势，“沈少您走好。”
其实不用沈慕动手，好事的人只多不少，圈子里讨厌苗雨薇等着看热闹可不是只有蒋明月一个。
当天晚上，视频在他们的社交圈里已经传烂了，作为不在场，但全程参与度极高的蒋明月，自然是第一波早早收到视频的人，她从来没感觉自己人缘这么好过，这么多人都给她发。
林美玉：“天啊，他真的有点帅，你们真的没在谈吗？”
林美玉：“他是在为了你出头吧。”
林美玉：“这个视频被苗雨薇看到了，他们肯定会闹起来。”
没什么好肯定的，沈慕甚至已经提前知道了答案。
登上山顶的人，看过风景的人，只会变得贪心，闹也是有限度的。
苗雨薇是聪明人，自然知道怎么利益最大化。
“不知道。”蒋明月看到视频时正在宿舍里敷面膜，捡着上面的消息先回。
沈慕上次回去后，一直没有联系她。
她是真的不知道，可是为什么，看着视频里的人，眼周热辣辣的，竟然会想要流泪。
他说要为她出气，他真的做到了。倒是有言必践，信守承诺。
宁承安的那句，“我为什么不可以变心？”在耳朵边不停歇的回荡。
是啊，为什么不可以变心。
蒋明月无数次问自己这个问题，她一直找不到答案，现在看着视频里的沈慕，她忽然好像找到了，只是她现在还不能确定。
半个月之后是宁家举办的宴会，宴会举办的十分隆重，南城有头有脸的家族全部到场，一些不能来的政界大佬借着他人的名义送来礼物。
作为宁家名义上的准儿媳，此刻的蒋明月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出神。
“你最近怎么了，怎么总是魂不守舍的？”张云凤在造型师的设计下，穿着一件白色的旗袍，优雅得体。
蒋明月的头发挽起，露出修长的脖颈，一张莹白的小脸上，眉眼精致，顾盼神飞。
修身的鱼鳞裙，显得腰臀比极为诱人，露出胸前的锁骨和白皙的胳膊。
她拎着裙子站起来，脚下踩着一双七厘米的银色高跟鞋。
“没想什么，车来了吗？”
“再等等。”张云凤看了看自己新做的指甲，对女儿说：“宁家来车接我们。”
蒋正南和蒋明天从公司那边直接过去，为了显示两家的关系，宁家特意派车来接，车上自然不光是司机，一定会跟着一个能体现两家友好的人。
蒋明月扯了扯唇角，“谁来接我们？”
张云凤一脸的还能是谁，“承安呀，你这孩子……”
未尽的话藏在那些省略里，蒋明月坐下，“妈。”她喊。
“嗯？”
“我们……算了。”蒋明月说：“你就当我没说。”
被你喜欢但不喜欢你的人牵着手走进宴会，蒋明月发现自己心里并没有那么高兴，换成以前，她会得意吗？为好像打败了一个不爱自己却不得不像现实屈服的男人而得意。。
宁承安板着脸，不急不徐的保持步速，蒋明月心里憋着气，宁愿他甩开她的手，和她大吵一场。
“明月，不要胡闹。”宁承安注意到她的情绪，笑着提醒她。
崩溃的感觉在看到晃着酒杯，遥遥站在那里的沈慕时达到了巅峰。
宁家的老爷子过生日，七十六大寿，贺寿环节过去后，蒋明月好不容易在后花园的喷泉水池边找到了沈慕。
听到脚步声，但是没有看到人，早就通过小喇叭零零七知道来人是谁的沈慕偏过脸，他“啧”了一声，声音闲散，开口就冲淡了蒋明月以为的陌生，“站在那里做什么？还不过来。”
蒋明月拎着裙子走过去，沈慕一看她的穿着，眉梢挑起。
爱美的女人就是麻烦，他脱了衣服，只留下一件衬衫，把外套扔给蒋明月，“不冷吗，披上。”
蒋明月踩着细细的高跟鞋走到他身边，裹紧衣服，“你在这里看什么呢？”她问。
沈慕微微一笑，他笑起来，没有蒋明天、宁承安故意装出来的成熟和老道，反而充满了不可一世的少年意气，银发尤其耀眼。
“看明月。”
微风乍起，无端拨弄人的心弦。蒋明月红了脸，嗔怒道：“说什么呢。”
沈慕笑了下，不再说话逗她，只是抬头看，蒋明月也抬起头，一轮明月安安静静的挂在黑色的夜空中，毫不吝啬的挥洒属于它的光芒。
它不在乎人世间的贪痴嗔怒，只是发着属于它的光。
蒋明月在这种暧昧的气氛中有些站不稳，眼睫垂下，飞快的说：“等你有时间，我请你吃个饭。”
“好啊。”沈慕说：“你不找我，我也要找你了。”
蒋明月眨了眨眼睛，看向他，“你最近，很忙吗？”
“嗯。”沈慕凑近她，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看到没，黑眼圈，我都不帅了。”
他根本就是在胡说八道，蒋明月根本没有看到黑眼圈的影子。
沈慕站直身子，笑着按了下她的头，“好了，外面冷，快进去吧，你联系我的话，我肯定……”
蒋明月看着他明亮的眼睛，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迷人，纯美的脸上带着憧憬和期待，跟着他的话呐呐，“肯定什么？”
沈慕莞尔，“随叫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