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没有办法的办法

沈意走近蹲下.身,才发现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子。她把失去知觉的人放平,利落地扒开她的衣领和腰带,又将她头转向一侧,确保无后患,这才给她把脉。

脉象无力,按之空,细小如线,这是脾胃虚寒,气血淤堵之症。确认病症后,沈意刚放下手,就听赶上来的齐氏问道:“临春,她怎么样?”

沈意仰头对她爹道:“没什么大事,劳烦爹爹帮我去点心铺子讨一杯糖水来。”

“好,好,这就去!”齐氏连忙往点心铺子里走。

周围不少人在围着,沈意将人稍稍驱散。

齐氏刚端着一瓷碗的糖水出来,就见到晕倒的人醒了,瞧着年纪和沈意一般大,他将糖水递给沈意。

沈意一点点喂人服下,问她:“可好些了?”

女子咽下糖水,感激地对沈意道:“好多了,多谢女郎。”

待身体恢复了些气力,她撑着地站起身,尚带着些稚气的脸上满是郑重,她朝沈意行了一礼,“望月多谢女郎相救,敢问女郎姓名,望月改日定当登门拜谢。”

沈意摆摆手道:“不必客气,糖水是人家点心铺子舍你的,我不过举手之劳罢了,不过你的脾虚之症不可轻视,平日需按时进食,煮些山药茯苓汤喝喝,花生红枣也能多吃些。”

“是是,望月记下了!”宋清点头应道。

待沈意二人走远,宋清听到周围的议论声,察觉似是有人知晓恩人的名姓,便上前细细打听。

……

“吕芸,石塘镇人士,两年前院试考中的秀才,一个月前和家人来到溪州租住,应考今年九月的乡试,此人交友甚广,文采中上……”

陆昕柔坐在翻着绸缎庄的账簿,无甚表情地听着管家查到的消息。

直到管家说完,她眼皮子一扫,“阿蓉,你怎么看?”

管家瞥了眼陆昕柔的神色,慎重道:“沈家助益良多。”

陆昕柔眉头蹙起,这话就算阿蓉不说,她也省得,昭华是实实在在的救命恩人,更何况与她交好的这些年,家中谁有个头疼脑热的,都没担心过。

沉思良久,她叹息道:“罢了罢了,嘱咐下人把子宣看严实了,那些下人的嘴也给管住,半月后临春来下聘书,谁也不许多说半句。”

从商这些年,她自是知晓生意人最不能失的就是诚信。

管家跟了陆昕柔多年,明白她这番话背后的决定,点头应下。

……

毫不知情的沈意依旧一个头两个大的跟着她爹买成亲用的物件,直到傍晚才归家。聘书是早早就准备好的,这会儿被齐氏妥帖地放进帖盒里,又细细嘱咐沈意半月后的各种事项。

沈意听得耳朵要起茧,瞥见她娘在一旁老神在在地看医书,正准备来一手“祸水”东引,没等实施就听见平安和无恙在前院汪汪声。

“这个时候是谁来了?”齐氏放下帖盒,匆匆走向门口。

沈意瞧见爹爹走了,忙不迭地准备脚底抹油溜回自己房里,却在出门时,瞧见爹爹领了个熟人进门,诧异道:“宋婶?”

来人是溪州江月楼的掌柜宋英,江月楼也是沈家定宴席的酒楼。

“诶!”宋英笑眯眯地往一旁让了让,露出身后的一个清瘦的人来,“清儿,来瞧瞧,可是临春丫头?”

沈意这才瞧见宋婶背后还有个人,瞧着眼熟,却一下没认出来,直到面前女子双手交叠朝她拱手行礼,方认出来是上午在点心铺子晕倒的女子。

只听得宋清欣喜道:“娘,正是沈姑娘救下的孩儿。”

“怎么回事?”听到动静的沈昭华也出来了。

“嗐,老沈,这是我家孩子宋清小字望月,今日中午便听她说上午在街头晕倒,是一个年轻姑娘救了她,打听半天只知道是小沈大夫,我一听就猜到是你家临春。”

宋英生得圆胖,声音也洪亮:“本说是明日寻个好时辰带着谢礼感谢,可这孩子定要我现在就来,没打扰你们吧。”

“不打扰,进来坐。”沈昭华将人迎进来,齐氏去泡茶,“一直听说你有个秀才女儿,今日才算得见。”

宋英有些惭愧道:“我忙着生意上的事情,担心影响她读书,便一直将她放在老家由我爹娘看顾着,这些天才接回来。来,清儿,叫人,这是你沈姨。”

宋清原本端坐在椅子上,听到这话,立刻站起身朝沈昭华行礼道:“望月见过沈姨。”

“好孩子,坐吧,没这么多规矩。”沈昭华问宋英,“瞧着比临春小些?”

宋英摆摆手道:“哪能呢,比临春大了半岁呢,只是这些年为了读书,身子骨弱得很,不显年纪,我也愁得很,早就想着带来让你瞧瞧,怎么养着才好。”

“坐过来,我看看。”沈昭华朝宋清招手。

宋清走到沈昭华身边,抚裙轻坐,挽袖伸手,端的是一派谨守礼法的作风。

沈意在一旁瞧着都觉得手累。

“脾胃虚寒,病症轻微,倒也不必用药,三餐定时,喝几天山药茯苓汤,可多吃些红枣花生,平日多活动活动筋骨即可。”

宋清一一应下,又轻声道:“沈姨此方与今日上午临春妹妹说得一般无二呢!”

沈昭华笑道:“她跟着我学这么久,要是看不出来你的症状,开不出方,那也算白学了。”

沈意还没开口,宋英先帮她“鸣冤”:“老沈啊,话也不能这样说,外头人都说临春这字叫错了,得叫回春才是,可见临春这孩子医术高得很,不能说白学。”

沈昭华摇头:“你可别夸她了,她这性子可不像你家望月!”

宋英性子直爽,有什么说什么:“孩子好,当然得夸,今天我家清儿还多亏了临春,老沈你放心,临春的婚宴我一定帮你办得漂漂亮亮!”

一谈到婚礼的事情,沈昭华和宋英就停不下来,端茶来的齐氏也跟着搭话,聊了好大一会儿,待事情大致定下,宋英才起身告辞。

宋清跟着宋英离开沈家后,才好奇地问一句:“临春妹妹就定亲了?”

宋英不甚在意地笑道:“你以为个个像你一样非得考上功名才成亲呐,临春和陆家老早就定了娃娃亲了。”

“陆家?”宋清眉头一皱,“哪个陆家?”

“还能是哪个陆家,咱们城里做绸缎的陆家。”宋英说着,瞥见自家女儿眉头难得皱起,疑惑道:“你皱什么眉头?”

“没什么。”宋清岔开话题:“快些回家吧,爹爹在家该等急了。”

宋英摸了摸后脑勺,到底也没想明白自家女儿在想什么。

这边沈家一日一日地准备婚嫁事项,而陆家的陆子宣被关在房里眼见着下聘日子将近,他娘却没有任何松口的意思,着急地似热锅上的蚂蚁,若真下了聘书,这门亲事就当真没得改了。

他看着衣柜里的衣裳,咬牙想出了个主意。

这日早晨,陆昕柔吃过早膳,还没来得及出门去绸缎庄,却见伺候陆子宣的侍从惊慌地跑来:“主母主母,不好了!公子他……”

她心下一沉:“出什么事了?”

侍从喘着气,指着陆子宣居住的清风院方向,“公子他……上吊了……”

最后三个字说得极轻,陆昕柔一听,身体微震,立时快步往清风院走去。

她到清风院时,下人都跪在院外,她走进房中,瞧见孙氏和府医都在,府医刚诊完脉,孙氏着急问道:“情况如何?”

府医恭敬禀报道:“好在发现及时无生命之忧,需好生将养,不可再受刺激了。”

“他为何现在还不醒?”

府医露出个为难的神情:“公子向来体弱,怕要睡上一段时间。”

孙氏抹着眼泪看向陆昕柔,“妻主,我们快去请沈大夫来瞧瞧吧!”

陆昕柔听见无生命之忧松了气,她往床上看一眼,扫见他颤抖不止的睫毛,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但目光划过陆子宣脖子上的一抹红痕,就怕这次是装的,下次就来真的了,万分气恼:“你有脸叫我可没脸去请,醒不来就醒不来吧!”

孙氏见陆昕柔不愿意,焦急地看着床上的陆子宣,他哽咽着开口劝道:“妻主,咱们别逼子宣了吧,他是我们的孩子啊!”孙氏显然是被陆子宣这一举动吓到了。

陆昕柔看着床上装昏迷的陆子宣,肃声道:“他要不是我生的,我哪里愿意去管他!你让这些下人把嘴封严实了,这事万不可外传!他不顾及名声,可我这张脸丢不起!”

有孙氏守着,陆昕柔走出屋子,下人早已被驱散。

她扶着额头坐在清风院的石桌上,她怎么也没想到陆子宣竟想出以死相逼法子,颇为头疼道:“子宣这般使性子,阿蓉,你说,我这要如何向昭华交代,还没嫁过去就这样,等到了成婚当日,难不成真给绑过去!”

管家也知道若是真绑过去,两家谁都不好看,更何况她也是看着陆子宣长大的,她思索再三,轻声提醒:“主母,咱们陆府也不止一位公子……”

陆昕柔揉太阳穴的动作一顿,目光下意识往不远处的晚风院扫了一眼:“你是说……”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没有办法的办法……”陆昕柔轻语,各种心思在脑海间划过,她转而问起另一件事,“从京城来的货船是不是该到了?”

管家估摸了一下,回道:“算算日子,就在这两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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