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

年后不久叶染就过了十二岁的生日,距离那位收费高僧说的刑满释放日已经过去了几个月,叶染终于坐上回家的火车。

叶染看着外面连结的山峰,睁大的猫眼里浸满了绿色,叶老爷子见孙女上车这么久一直盯着外面不说话,以为她还沉浸在跟小伙伴分别的悲伤中。

叶老爷子坐到孙女旁边,柔声安慰:“还有一个月,很快你们就会再见面的...”

话音未落,叶染突然啊了一声:“想起来了,李二牛当初说好要是考上了一中就请我吃肘子,我说忘了什么!难怪送我上火车的时候眼神躲闪,一看就没憋好屁,这家伙肯定想起来了,就是故意要赖掉那个肘子!不,现在是两个肘子了,等开学要是还敢装傻,那就是四个肘子,要是开学一周还没就八个...”

叶老叶子忍着嘴角抽搐出声提醒她别说脏话,一个肘子变八个,高利.贷都她涨得快,孙女今天依旧粗神经,就不该怀疑她会有悲伤这种情绪在,当初只担心孙女的健康问题,完全没想过其他。

儿子一个人在X市打拼,自己在咸水村带孙女,明明是家养的孙女却更像野生放养的,儿子四年没见小叶染了,要是见她被养得这么糙,会不会接受不能?

叶老爷子一时间陷入沉思,回去的路上全程都在思考这个问题,直到火车到站,他一眼就看到了手捧鲜花四下张望的儿子,阔别四年再次见到儿子,叶老爷子立时将那点担忧抛掷脑后,车门一开,立刻牵着孙女快步向儿子走去。

这时叶任闲也注意到了人群中的一老一少,步子迈到最大,一把搂住了爷孙俩,不过由于身高落差,叶染被搂住的只有脑袋。

叶染:“。”

叶家父子俩还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中,根本没注意到叶染的脸都憋红了,不过她此刻紧靠着世上最近亲,最爱自己的两人,四年未见产生的那点生疏和紧张快速消融,等叶任闲的手掌抚上她的头顶,叶染自然的喊出的那声称呼。

“爹。”

叶任闲:“?”怎么不喊爸改叫爹了?

叶老爷子咳嗽了一声掩饰心虚,岔开话题:“先去医院。”

虽然叶染现在看上去跟正常的小孩比本没差,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要做一下整体检查,这个过程会很耗时间,所以原本要来的大姨和小姨两家只各自派了代表来,分别是大姨家的表妹唐薇和小姨家的双胞胎表姐,尹楠,尹蓓。

唐薇因为临近毕业,年后就再没跟父母去过咸水村见表姐,暑假考完试后每天对着床头的日历较劲,一遍遍的数着表姐回来的时间,现在终于见面了,直接一个窒息拥抱,叶染刚吸进肺腔的氧气又给挤了出来。

“表姐,你怎么才回来?”唐薇抱了好一会才松开,看着叶染的眼睛全是委屈还有点翻红,直看得叶染不自觉反省,是不是在咸水村跟李二牛玩的太疯了,应该早点叫爷爷买票回来陪表妹,她好恨,为什么身边的每个人都比她高,等到了医院一定要医生多给自己开写钙剂。

这边相差一个月的表姐妹搂搂抱抱冒粉泡,那边的的双胞胎姐妹俩白眼都快翻上天了,她们本来不想来的,但是父母没办法请假就只好派她们来,用父母的话就是便宜不能都让大姨家占了。

而相对于父母那一辈的在意的利益纠葛,她们更在意的是同辈之间的比较,虽然比唐薇大了两岁,但是她们从小就处处被她压在下面,无论是成绩、长相、特长,在长辈眼里她们都比不过大姨家的唐薇。

她们的母亲当年明明处处都盖过了大姨,当初跟她们父亲结婚也是人人羡慕,就是当初的二姨二姨夫一家,也就是叶家,跟她们家比也比不过。

一切的变故都是从父亲听信“好友”的“内部一手消息”,将全部身家投入,结果不仅投资失败还卷进了一场官司,为了避免坐牢,她们家花了好多钱请律师疏通关系,最后虽然免去牢狱之灾,但却全家举债。

原本的大房子和店铺全部变卖,直到她们小学毕业才喘过气来,反观大姨一家因为搭上了叶姨父这条线,随着叶家的生意越做越大,大姨一家也越过越好,唐薇衣食住行原本比她们还矮一截,现在一跃跳到了她们头上。

偏一有家庭聚会就被人拿来比较,天长日久,不满越积越深,何况这其中还夹杂着上一辈人恩怨。

在尹楠、尹蓓两姐妹看来,唐薇平常都不正眼瞧她们,自诩高人一等,好像谁都不入她眼,这会对个一年见不上几面的表姐表现得这么亲热,纯属作秀,就是为了奉承讨好叶姨父。

双胞胎心里这么想,更不想上前了,她们可不是唐薇,但母亲上班前对她们反复数遍的叮嘱还是起了作用。

尹楠:“小染你终于回来了,身体果然好了很多,之前一直担心你住不惯那边,没想到那位高僧真的是位高人!”

尹蓓:“听说小染你也要去一中上学了,这下我们姐妹四个就都凑齐了,你和小薇今年一起升入初中,没准还没分到一个班。”

叶染点头应付着,顿觉心累,有种应付柳朵朵的既视感,但这两人的段位明显没那位高,她抬头看了眼两人头顶的灯牌。

【傲慢的尹楠】

【傲慢的尹蓓】

‘不愧是双胞胎,灯牌都一样。’叶染隐约记得唐薇跟这两人的关系不大好,貌似是因为大姨小姨?她那会身体不好,要么待在家里,要么在医院,亲戚家的孩子里也就唐薇和大哥唐慕两人常来看她。

不过相比年长她五岁的大哥,还是同岁的唐薇更聊得来,表妹也是叶染八岁前唯一的玩伴。

在叶染去往偏僻的咸水村后,大姨一家也没有断了往来,知道叶任闲的公司刚刚起步,离不开人,大姨一家就代为往返,每次来都是大包小包。

反观小姨一家只有逢年过节出现,两家关系算不上亲近,现在倒是表现得很熟稔,有点反常,叶染的猫眼微眯,眼神在两个表姐身上划过,又看向了表妹唐薇,最后定格在了她爹...身后的司机上。

应该是司机助理之类的,刚刚她爹接过行李,那人立刻上手接过,以她家之前的经济条件可请不起司机。

看样子她在咸水村蹲了四年,她爹这四年里也没闲下来,家里的小作坊做大了?难道真跟李二牛说的一样,她真要迎来她的富贵人生了?

想到这个可能,叶染的小心脏激动得扑扑直跳,她原来还有当富二代的命!

——

回家第一站就是阔别已久的医院。

叶染闻着空气中的消毒水味,脑海深处的记忆渐渐浮现,这个地方还是一如既往的讨厌。

又是熟悉的抽血抽血抽到贫血,然后化验拍片走流程,叶染在好几个科室都见到了熟人,不过大家貌似都没认出她。

不过也对,毕竟她当初是横着进来的,而且瘦得皮包骨,现在她虽然不胖,但比起原先半死不活的样子,肯定天差地别。

直到主任医师看到病历上的名字才认出叶染,这个名字他可是记忆犹新,四年前无故昏迷送来的女童,半年开了多少次就诊会议都没商讨出个一二三,最后要下病危通知时不知从哪冒出个和尚,然后这家人连夜办理了出院走了。

医院里的医生护士没有一个迷信的,但谁都没去劝阻,只面露同情的看着他们一家子离开,只当是那个家庭最后的一点希望,即便这个希望渺茫,没成想四年之后他们还能再看到这一家子,而且叶染竟然像没事人一样好好站到了他面前。

主任医师头发已经半白,眼神也没四年前好使了,他特意带上了老花镜,围着叶染一通瞧,好像在看什么濒危物种,语气感叹道:

“你家孩子的身体恢复得很好,身各项数据指标都在正常范围,就是有些贫血,不过不严重,食补就可以。”

叶家父子俩拿着一摞体检报告,逐项询问,诊室外,走廊座椅上,表姐妹三人静得可怕,等叶染出来时就看到一排连椅,唐薇和两个表姐分别坐两端。

‘看来这四年里,两家的关系是一点没有缓和,而且还愈演愈烈。’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究其原因都要追溯到上上上辈了,她可没那个闲心掺和。

叶染低头嗅着怀里的鲜花,鼻腔中的消毒水味被玫瑰花香掩盖。

一行人再出医院时,天边的云彩已经擦红,叶任闲在等待报告结果的间隙接了三通电话,原计划请两家人一起聚餐的事延后,他摸了摸叶染的脑袋,嘱咐父亲和女儿早些休息不用等他后坐车离开。

叶老爷子坐了两天多的火车,又陪着叶染检查忙活了半天,也没心情招呼几个小辈。

尹楠和尹蓓两人对视一眼,发现事情发展跟预想的不一样,刚要开口约叶染到她们家吃饭,却被唐薇用话给堵了回去。

唐薇:“表姐做检查这么久已经很累了,我们就不打扰你和叶爷爷休息了,回头打电话再约。”说着直接伸手拦停了一辆出租车,报了地址付了钱,还贴心帮两人合上了车门。

跟叶染摆手道别后自顾自上了另一辆车,全程没有理会尹楠两人,全当她们是空气,等她们俩回过神,只吃到了一口车尾气。

“唐!薇!”×2

——

尹楠姐妹俩的怒吼叶染是一个音符也没听到,她只感慨表妹依旧是如此贴心,不过她家的地址好像不是这个,搬家了?

叶染看着窗外,听着爷爷介绍哪家店倒闭了,哪家还在经营,时隔四年,X市作为经济繁荣的沿海城市,给叶染的感觉没有熟稔只有陌生,突然有点想咸水村了,不过等她下车看到精装带院小洋房后,这点子念想全都化成了渣渣。

叶老爷子在书信里听儿子提过买新房子的事,因为公司成立,位置距离家太远,所以在治安更好的地方重新买了房子,原先的老房子叶任闲也没有卖掉。

新房从外形到软硬装都是按照叶染儿时读的童话绘本弄的,当时建筑师来找雇主商谈房子的建造要求,早有准备的叶任闲打开了黑色公文包,从里面取出一本五颜六色的儿童绘本,熟练的翻开其中一页,一脸平静的跟建筑师说要这个效果时,对方的眼镜差点震碎,不过身为一名资深且专业的建筑师,只要钱到位,一切好说。

于是就有了眼前粉顶奶黄色墙体的小洋房,叶染听完爷爷的讲述,心中感动自不用说,不过庆幸比感动略多些,庆幸她爹拿走的不是画有蘑菇屋的那本。

按响门铃,屋内很快迎出一位身穿围裙的妇女,看上去四十出头,身量富态,满脸笑容的打开院门,边往里走边自我介绍。

叶染听后了解到对方是她爹两年前聘请的保姆,名叫邱红,日常负责打扫、洗衣、做饭。

“叶老先生和叶小姐叫我邱姨就行,先生平常就这么叫的。”邱姨眼尖的发现了叶老爷子的疲惫,询问需不需要洗漱休息一下,见他点头,立刻带人去二楼的卧室。

等邱姨安顿好叶老爷子从二楼下来,站在楼梯上就听到一阵“哈哈哈哈哈!”和电视的嘈杂声,向下望去就看到叶染脱了鞋侧卧在沙发上,吃果盘看小品,被电视里的小品演员逗得哈哈大笑。

邱姨看着这一幕直皱眉,袁小姐说得果然没错,乡下野惯了的孩子毛病多,不好伺候,也不知道她那身衣服穿了多久,脚上有没有臭味,就这么直挺挺躺在沙发上。

叶染正看在兴头上,电视机突然黑屏,她还以为坏了,结果一抬头就看到手握遥控器的邱姨立在那。

“叶小姐,你坐了一天的火车到家也该累了,不如早点洗漱休息一下,等晚饭做好了我再叫你吃饭,今晚叶先生还有应酬,大概要九点才能到家,袁小姐已经嘱咐了不用预留叶先生的那份,晚上也不用等他。”

叶染一脸迷惑的看着邱姨,对方嘀嘀咕咕说了这许多,叶染还是从中抓住了关键信息。

“袁小姐是谁?”

邱姨坦然道:“袁小姐是叶先生的秘书,负责处理叶先生的大小事务。”

叶染注意到对方在说到‘大小事务’时故意加重了几分,说完还看向了茶几上的玫瑰花束?

邱姨:“这束玫瑰花就是袁小姐挑选的,叶先生没和你说吗?”

叶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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