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人需要你如此相护,未婚夫婿?”
凤翊星忍不住嘲讽:“你也会如此真心?”
侍卫摄于王女的威压不敢向前,可凤翊星不怕。
他早就做好了准备,要与赵瑾瑜不死不休地纠缠下去,若她当真动手,死在她手里也算她解脱了,不然他定要让她的生活也满目疮痍。
凤翊星步步上前,赵瑾瑜步步后退。
“瑾瑜,再退,就到底了。”
背后传来一阵阻力,不知何时,郑玉澄竟站在了古树前,抵住了她后退的力。
“玉澄,我……”赵瑾瑜面带羞愧。
她以为那人离了她过着富家翁的生活,无忧无虑。
可实际种种表示,他并没有放下,更不洒脱,还因为这,被人查出了过去,声名狼藉,在深宫朝堂举步维艰。
她和他应是两不相欠的,她没必要心虚,可又总觉得自己欠下了什么。
郑玉澄提着侍卫的刀,可她没什么力气,刀只能歪歪扭扭地倚靠在身上。
“你还要犹豫吗?”郑玉澄低喝。
“刀,接着。”
赵瑾瑜从迷惘的泥潭中挣脱出来,她接过刀,刀没出鞘,只虚虚拦住帝卿的去路,却比刚才更有威慑力。
“帝卿,切莫再往前走了,前面的路不好走。”
凤翊星的腿从假山上摔下来的那刻,就受了伤,如今已是强弩之末,他提着一口气忍着剧痛,也要踩着又稳又快的步子走到这,就是不想在敌人面前输了所有。
如今被拦住,那口气散了,排山倒海似的撕裂的痛令他站不稳,只能踉跄着,拖着伤腿,就差两步了。
他的眼里全然没有刀的影子,只有古树后的秘密。
“你真是疯了。”赵瑾瑜焦急怒斥。
竟然伤的那么重,还要执拗地动用伤腿。
赵瑾瑜既恼怒树后之人的出手狠厉,又不能真的看凤翊星戳破一切。
所幸咬牙,拦腰将他抱起,他还要挣扎着下来,便改成抱孩子的姿势,托着他,另一只手禁锢了他所有的动作。
招呼蝉衣:“先去备马。”
说罢,头没回一下,留下郑玉澄处理这烂摊子。
急行在昏暗的竹林,一开始凤翊星还会挣扎,渐渐的,他便不动了,认命似的缩着。
赵瑾瑜这才放缓步子,颠了颠怀中人。
二人衣料相互磨蹭,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在静谧的小道是那样的清晰,赵瑾瑜才后知后觉这糟糕的姿势。
“你先下来,我背你。”赵瑾瑜哑声说道。
怀里的人不应,发出低低的笑声。
赵瑾瑜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胸口的震动,二人贴的是那样的近。
可他说的话却硬生生拉开了二人的距离,再次站在了对立面。
“你是不是觉得本帝卿养面首,干涉朝政,名声够差了,没必要让个清清白白的小公子也跟着掉进这一滩污水里?”
赵瑾瑜垂下眼睑,环着他的臂膀不断收紧。
“是吧?”他执拗地问。
“是。”赵瑾瑜不想骗他。
不可避免的是,她知道被发现的人是当朝帝卿之时,她松了口气。
帝卿不乏轶事传闻,更有凤帝的宠爱,可以说他应该是凤朝活得最恣意的公子。
今日的过错于他不过增添了更多的香艳之色,而另一个冒失的小公子还能无忧无虑活着,看似两不相害。
然而帝卿是故人,她做出了今日这般违背底线的选择,也不敢说自己绝不会后悔。
“郑玉!”
“不,现在应该叫你赵瑾瑜了,你真无耻。”
男人抬起头,眼中分明是不可置信,即使他说了那样的猜测,也存着一丝希望。
“我只是不想骗你。”
“骗我?”凤翊星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啪”
赵瑾瑜没预料,躲闪不及,偏过头去,舌头抵了抵腮帮上的肉,面色逐渐阴沉。
“骗我进京赶考的人,是不是你,你说,是不是你?”凤翊星在她的怀里歇斯底里,战栗着发出动物般哀伤的嘶鸣。
赵瑾瑜重重吸了口气,抱紧他,任凭他如何使着软绵绵的拳头,亦或者用尖利的牙齿撕咬,都不阻拦,只加快了步子。
阁外,蝉衣早早备好了马车。
赵瑾瑜冷着脸反手将那人的手脚捆住,不让他乱动,接着便将他一人扔进了车厢,重重一甩马鞭。
一路的疾驰和颠簸,全然不在意车厢里的人发出的低低呜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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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馆。
赵瑾瑜解开披风,示意蝉衣拿着,接着伸手去拉车里的人。
“嘶——”
她猛地收回手,虎口赫然多出了一道血肉模糊的牙印。
“主子!还是我来吧。”
“不了,拿着衣服就好。”
赵瑾瑜掀开车帘一角,阳光落入昏暗的马车中,躺在车厢里的凤翊星不适地眨了眨眼睛,流出几滴生理性的泪水。
湿漉漉的睫毛,还有被他蹭的乱七八糟的头发、衣服,像个可怜的无家可归的小狗,身子时不时因为疼痛轻颤,这些都让赵瑾瑜没了火气。
凤翊星原以为她要大发雷霆,朝她挑衅地笑,露出一口混着血沫的白牙。
再如何折磨他,他都不会低头一次,凤翊星暗暗发誓。
可她默不作声,目光微闪。
他放下幼稚的挑衅,正视自己此刻的狼狈,像是打霜了的茄子,没了一点精气神。
在他的设想里,二人的重逢必定是他高高在上,她后悔莫及,再然后他就会发现对方不过如此,洒脱地放下这段感情。
而不是现在这样,他狼狈地被捆在马车里,仰视着她,没有一点帝卿的尊贵。
“赵瑾瑜,我可是本朝唯一的帝卿,你竟然敢捆着我,若是凤帝知道了,一定会扒了你皮,抽了你的筋……”
赵瑾瑜垂下眼帘,阳光照在她的脸上,落下完美无缺的半圆形阴影。
她不做声,白得过分的脸在严寒冷冽的风中,好似一座完美的冰雕,任由马车里人说什么,她好似都不会生气。
等着里面的人骂的口渴了,伤口疼了,没了力气。
她才进入马车替他解开绳子,抱出他,用刚才脱下的大袄将他遮的严严实实。
大袄已经冷透了,冻得凤翊星一个激灵。
那人天生体热,身子源源不断地冒着热气,只有冷透的大袄向凤翊星诉说着主人在寒风中等了多长的时间。
凤翊星咬着嘴唇,直咬的血迹斑斑,才制止了自己不争气的幻想。
“大夫,他怎么样了?”
躲在大袄下的凤翊星,蹭了蹭毛茸茸的镶边,掀开一道缝,竖着耳朵听她们的对话。
“你这妻主怎么当的?家里的男人摔了腿你也不知道扶着点,他这明显就是伤了腿之后强行移动了,骨头错位如此严重,怕是要吃不少苦头了。”
那大夫没好气地白了赵瑾瑜一眼,瞧着那男人露出诊脉的手腕上一圈绳子勒出的红痕,怕是受了她不少的折磨。
“腿断了吗?”赵瑾瑜是诚恳地在问。
可这话落到了大夫的耳朵里,硬生生变成了轻蔑的反问句。
“没断没断,你安的什么心,要人家小郎断腿?”
大夫脾气火爆,指着赵瑾瑜的鼻子骂。
赵瑾瑜这一天比一年挨的骂还多,灰头土脸地揉着秀挺的鼻子。
“主子,你出去避一避吧,我在这里看着就行了。”蝉衣忍不住维护。
“避什么避,过来扶住他,老妇要正骨了,不要让你夫郎乱动。”
“才不是她的夫郎。”凤翊星躲在大袄下没方向感,听见大夫几次误会他和赵瑾瑜的关系,不管三七二十一掀开了袄子。
闷得泛粉的脸颊突然出现在赵瑾瑜的面前,眼中潋滟一汪清泉水,眉梢挂着丝丝怒意。
他也没想到二人的距离会如此的近,能清晰地看清她脸上的细小绒毛,还有洁白长颈上被他咬出来的淡红齿痕,再想细看那些他留下的痕迹。
“咔。”
突然的剧痛令他眼前蒙上大片的黑雾,半个身子控制不住地往前跌落。
所幸身前是常年练武的赵瑾瑜,紧实有力的胳膊环住了他,轻轻往怀里带,让他靠得更加舒服些。
“成了,好好休息,这些天这条腿别吃劲。”
大夫趁着凤翊星转移注意时,眼疾手快地分手正骨,笑眯眯地看着抱做一团的小夫妻。
“疼。”他无意识低喃。
赵瑾瑜轻抚他的后背,命蝉衣拿起她的大袄,盖在他的身上,护得严严实实,才缓步走入寒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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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琳琅阁。
郑玉澄素来端方,和京中纨绔不是一路人,加之是母父常常挂在嘴边的骄子,纨绔们还挺憷她。
突然吃到了大瓜,同时众人皆知关于郑玉澄的某些传闻,个个瓜田里的猹捂紧了嘴巴,先后告辞。
“可以出来了。”
郑玉澄的声音发冷。
树后颤颤巍巍走出个青葱少年,身后还跟着个穿着粗布麻衣肌肉结实的马夫。
“秦姨,你别说话,若他不想来,你也不会带他来,赵瑾瑜不是值得托付终身的人,我必要让他好好清醒清醒。”
郑玉澄制止了上前护着弟弟的秦姨,此人为郑相所救,武林人士,实力不明,自此担起了守卫郑家的重担。
秦姨踌躇片刻,她与郑相姐妹相称,视郑家儿女为己出,确实看不上沾花惹草的赵瑾瑜,大步走开,为二人巡视周围是否还有其他人。
“你真敢啊。”
郑玉澄心口气血翻涌:“这地方是你能来的?若传出去,你还活不活了?绞了一头青丝,常伴青灯了此一生,都已经是极轻的了。”
“我,我只是想看看赵姐姐在这做什么?”郑玉霖被姐姐一吼,委屈混着后怕的泪水顺着脸颊大颗大颗地落下。
“喝花酒还能做什么?”郑玉澄的话锐利得像刺,带着反问、嘲弄。
郑玉霖只知道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泪水像决了堤坝的洪水,倾泻不止。
郑玉澄无奈叹了口气,扶着弟弟的肩膀,强迫他看自己:“你受不住赵瑾瑜那性子,还是趁早放弃吧。”
哭声戛然而止,他抽噎着摇头,话说的断断续续:“我,我不,赵姐姐,她更,更喜欢我。”
真是魔怔了,郑玉澄复杂地看着弟弟,赵瑾瑜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她护着的人,是我,不是那个低贱的小倌。”他的眼中竟是执拗。
郑玉澄惊得后退一步,似乎从未真正认识这个弟弟,比起那个常常在疯与清醒边缘徘徊的帝卿相比,他的执拗隐藏的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