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热闹

“你给我站住!”宣王妃声音中明显带了些许的怒气,“你这是什么话?若是她不愿呢?你还要去抢亲不成?”

谢嗣音顿了顿,回过头看着宣王妃一字一顿道:“若是姮娥不愿,今天我就是求到皇帝伯伯面前,也要把这门婚事给搅了!”

说完之后,她直接朝着院外走去。

宣王妃气得脑子一晕,眼前发黑:“来人,给我拦下郡主!”

话音落下,宣王妃带过来的诸多婢女瞬间涌了上去,但也不敢真的上手拦,只是隔着段距离结结实实地挡在她路前:“郡主!郡主别去了!”

谢嗣音柳眉微蹙,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宣王妃,平静道:“母亲一定要阻我?”

宣王妃看她不走了,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放缓了语气哄道:“昭昭,母亲明白你的心思。当年母亲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常常意气用事。”

“可婚姻大事,哪能由着你们的性子来?这整个京城,谁家儿女的婚事不是想之又想,算之又算?!”

“你有没有想过,姮娥贵为侯府嫡女,貌美柔顺,才气也高,可为什么当初却只配给了一个从四品鸿胪寺少卿家的公子?”

采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垂下头去什么也没说。

宣王妃继续道:“就算宁国侯府如今大不如前,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如何,配一个三等爵位家的公子绰绰有余。她那继妹不是也订了诚意伯家的公子?可为什么那些勋贵妇人却没有一个过问姮娥的?”

“还不是因为姮娥内无父亲偏宠,外头也没有个顶事的舅家,加上她自己性子柔怯,这落在那些勋贵妇人的眼里,哪个能瞧得上?”

说到这里,宣王妃叹口气,搭着秦嬷嬷的手背朝谢嗣音走去:“所以,她当初最好的选择,就只是从四品家的公子。可如今不一样了,郑安伯凭军功得了陛下青眼,最忌背景复杂的妻子,更不需要后宅的夫人帮他什么,所以在那些贵妇人眼中的缺点,都成了嫁给郑安伯的优点。最重要的是,郑安伯喜欢她啊,倘若错过了这一桩,你让她还去哪里找这样好的姻缘?”

“不是母亲不让你去,而是......你去了之后,便是真的将婚事给搅和了,你可想过她后面该怎么办?”

宣王妃顿了顿,瞧着谢嗣音张口就要说话,先一步出口道:“将她领回来吗?”

“好,退一万步讲。你将人领回了宣王府,但你还有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就要出嫁了。你让她到时候如何在宣王府自处呢?”

谢嗣音紧抿着嘴,不吭声。

宣王妃继续道:“我也可以将她认作义女,安置在府内。可她毕竟不能在宣王府待一辈子,怎么都要成婚的。可等到那个时候,京中五品以上官员,哪个还敢娶她?”

“等真到了那个时候,她又该怎么办?”

“是孤身离开京城,还是远嫁他乡?亦或者,真的是让她去做姑子?”

宣王妃停在谢嗣音三步开外,长长的叹了口气:“昭昭啊,不是母亲权衡利弊,盘算得失。而是——事实摆在面前,决定姮娥一生的选择,就在此刻。”

谢嗣音眉头松动,眼中现出一丝迷茫之色。

宣王妃顺势继续道:“昭昭啊,姮娥如今不愿意,不过是不了解郑安伯。可身为女子,又有几人能在婚前真正了解自己的夫君?我当年同姮娥如今的境况没什么差别,可你看如今我同你父王不也是一样的和美恩爱?”

“夫妻之间最终靠的还是经营。任何关系好好经营,都能开出花来。姮娥是个聪明丫头,她只要好好把握住郑安伯,后面的路就是一条坦途。”

“可若是你今天真的将人带了回来,那等在姮娥后面的......就是无穷的痛苦。到了那个时候,姮娥会不会怨怪于你?你又会不会后悔今天的一时冲动呢?”

说着,宣王妃上前,一把握住谢嗣音有些冰凉的双手,叹道:“母亲作为过来人,如何能眼瞅着姮娥放弃光明大道而误入歧途呢?!”

谢嗣音沉默了许久,最终抿了抿唇道:“母亲,我知道了。”

宣王妃这才松下一口气,声音带了些许的欣然:“你可能对郑安伯不了解,但你应该了解你的父王。他都说不错的人,那么此人就确实值得托付终生。”

谢嗣音轻轻嗯了一声,朝着她道:“只是母亲,如今我虽然理清楚了,但姮娥心下怕是仍旧不安,我还是想今天去瞧瞧她。”

宣王妃松下去的一口气重新提了上来:“改日不行吗?”

谢嗣音果断摇头:“姮娥性子虽柔,心下却坚。女儿担心自己不去,她怕是会做出什么傻事。母亲放心,我既然都想明白了,就不会再闹出什么。只是去瞧一瞧她罢了,母亲若是不放心我,可以让秦嬷嬷跟着同我一起去。”

宣王妃定定的看着谢嗣音,半信半疑道:“真的不是去闹事?”

谢嗣音乖巧点头:“母亲还不知道我嘛?我什么时候真的闹出过事情?更何况,我同陆世子的婚事也没有几个月了,女儿也不想在这个时候传出不好的消息。”

宣王妃被她说服了,但还是有些不放心道:“要不还是等姮娥进了郑安伯的门,我再带着你同去?”

谢嗣音拒绝:“母亲,您不了解姮娥,女儿怕那个时候真的会出事。”

宣王妃抿唇,再问一遍:“那秦嬷嬷跟着你,你得听她的话。”

谢嗣音眨眨眼,认真点头。

宣王妃终于松口,着人给她备了马车,又命秦嬷嬷带了四五个粗壮的婆子一起跟在谢嗣音身后。

谢嗣音笑着一一应下,等出了府门,她袖间银光一闪,马车上的套绳瞬间崩断。众人还没反应过来,谢嗣音跟着抢过车夫手中的马鞭,翻身上马,“啪”地一声脆响,直接扬长而去。

“郡主!郡主!”等人跑远了,身后众人这才反应过来,鬼哭狼嚎地喊人去追,乌泱泱乱作一团。

春日柳梢头,一道聘婷身影自御街打马而过,惊起一片檐上飞燕。

临街应安楼三层,一个暗紫色梅花绣直裰长衫的男子正扶窗外望,不知瞧见了什么,突然惊呼一声,朝着身后男子道:“澄朝,你快看,那个是不是云安郡主?”

说话的这人,是蔡国公世子徐珲,字伯远。

屋内还有三四个勋贵子弟,正围坐在桌前不知商讨着什么。听见这话,所有人的目光都定到一身月白色银丝暗纹团花长袍的男子身上。

男人生有玉山之美,眉如远山,凤目凛冽,堪称神仙之姿。男人闻声,偏头看去,却只瞧见一闪而过的背影。他不确定的道:“瞧着约莫是她?”

这个男人正是谢嗣音的未婚夫婿,英国公府世子——陆煦之。

徐珲犹自探着脑袋朝外望,等确定再瞧不见什么,才转过头来撇了撇嘴道:“什么叫约莫是她?除了她,还有谁能在御街骑马行走,那一群巡逻司全当睁眼瞎?”

这话说完,陈国公世子许茂典说话了:“奇怪!不是说云安郡主最近抱病在家吗?连澄朝回京,她都没现身,如今这匆匆忙忙的是要去做什么?”

徐珲眼珠子一转,心里有了眉目,直接朝陆煦之挤挤眼睛:“澄朝啊,看来你在云安郡主的心里还比不上一个落魄侯府的嫡女啊!”

陆煦之眉峰不动,静静看着他。其余人则是一头雾水:“什么情况?”

徐珲勾着唇笑:“瞧着她去的方向应该是宁国侯府。”

许茂典愣了下,跟着反应过来:“今儿确实是郑安伯同宁国侯府的大日子,不过她过去做什么?听说她与那个嫡女有些交情,难道是去添妆?可......可瞧着这副气势汹汹的模样,不太像是去添妆啊!”

说到这里,轻笑一声:“莫不是去抢亲?”

徐珲扑哧直接笑出声,嘴上虽然信誓旦旦,眼里却都是看好戏的表情:“珣信,你瞎说什么呢?陆澄朝在这里,谢嗣音是脑子发昏了吗?不要我们这京城第一美男子,跑去抢别人的亲?”

陆煦之淡淡瞥了他一眼,直接起身朝外走去。

徐珲丝毫不惧他的警告意味,嘴上叭叭的不停:“哎,澄朝?澄朝,你去做什么?”

等人瞧不见了,徐珲朝着众人眨眨眼,大笑一声:“走,瞧热闹去!”

宁国侯府许久没有这么热闹了,府门前的一整条街都铺上了满满当当的红绸。

前来道贺的宾客络绎不绝,宁国侯府的管家立在门口笑得合不拢嘴。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自远处传来,不过眨眼间就到了近前。众人闻声望去,看到马上的女子一愣,跟着纷纷避让。

来人速度丝毫不减,直接将马驾到了宁国侯府的门口,眼看就要踩伤管家,女人狠狠一勒缰绳,扬起的马蹄堪堪落于管家身前。

这一刻,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云安郡主,来给下马威了!

管家被吓了一跳,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身子下意识往后一缩,差点儿没有摔在地上。幸好身后的小厮稳稳扶住了他,等回过神来,管家连忙一边擦汗一边带着几分惶恐道:“郡主,您这么来了?”

谢嗣音翻身下马,清泠泠的眸子扫了他一眼,看着门内匆匆赶来的宁国侯,勾唇道:“怎么?宁国侯府同郑安伯结了亲,本郡主便来不得了?”

众人:嘶——敢说,还得是云安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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