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喜大普奔

温暖心平气和:“为什么?”

温成借着孙家两兄弟出去的工夫,左看右看挑剔开口:“你看着地方又远又偏,要价高就不说了,承包商还是个外地的,一看就不是个正经生意。”

“咱们算了吧。”

温暖之前怕的就是温成打退堂鼓:“但张秘书第一笔钱昨天都已经打过去了。”

“哦,那没关系。”温成好歹也是管了工厂的人,对这些都算有经验,“我刚刚试探了下他们的意思,只要我能给他们引荐几个银行高管,钱应该是能退一部分的。”

外乡人来省会做生意,向来比省会里的人更能弯得下身段。

“但我觉得这个项目真挺好的,两个老板言之有物不讲空话,建筑资质完备,地皮面积大。目前看着离市中心稍微远了些,等以后地铁公交一通,也就没什么了。”

再往后城市职能分区而建,现在看着荒的地方逐渐就会发展起来。

温暖拿着张秘书做的策划书隐隐暗示,口若悬河,可温成却听得头脑发胀,苦口婆心。

“小暖,你别任性。咱们把这个钱投资到厂里,跟人合作,扩大生产规模,不是更好吗?”

“更好...么?”

他们厂就一卖罐头的,能起来多半都是向上搭了人脉。省会里的国营商店进货需求大,他们家也就繁盛了十几年。

温爹在的时候生意确实好,那时候他们甚至都能接到东北的订单。但这几年是越来越不行了,不仅是因为市面上的罐头厂越来越多,最主要的还是国营商店的生意没了前些年的繁荣,连带着他们厂都开始不景气。

大哥都快没肉吃了,他们还怎么跟着喝汤?

罐头厂现在面临的问题是市场份额不断缩小,没有独特的技术口味和人才。在这种情况下,又怎么能盲目地扩大生产规模?

迎着温暖质疑的目光,温成气也有点短。

“但这个项目花钱也太多了吧,小两百万呢。”

温成舍不得钱。

“再过两月就入秋了,咱们也得跟底下村里签采购合同了,厂里账面至少得留个几十万。”

温暖明白温成意思了:“行,厂里就出一百万,不动其他钱,剩下的我来想办法。”

“你能有什么办法?”温成压根不信她,“就你那点小金库,加起来估计都没十万。”

温暖没受过钱的屈,零花钱向来就是不够花。

温成长者般地叹口气:“算了吧。”

“算什么算,我办好了你记得是我和厂里的合资。”温暖喊来张秘书,“厂里按理也有我的一份,这么一看我至少要占个三分之二,你回头把合同拟一下。”

张秘书现在很信她:“是。”

温暖再怎么胡闹,也比温成看着靠谱多了。

这两祖宗。

温成撇嘴:“算这么清做什么?八成你还是要找咱妈要钱的。”

“那么大的一笔钱,咱妈会给我?别做梦了。”温暖拎着自己的小包起身,“麻烦记好,我要是能办好,这个项目上你就别说话了。”

“你要是能办好,我的那一份也给你。”温成往上抛着橘子,有些看不起她,“但你要办不好,也别死缠烂打的胡闹,耽误我的事。孙家急着招标,我也得给他们尽快介绍人。”

言辞间似乎笃定她办不成,温暖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没回头把包拍他身上。

“等着吧。”

温成故意气她,鼻音轻哼。

叔可忍婶不能忍!【1】

温暖握着包就要转身,张秘书忙开口。

“大小姐,这包国外捎回来的,内陆都还没几个呢!”

贵啊!

“而且还不能沾水。”张秘书意有所指。

温暖嫌弃地看了眼温成额头上的汗珠,缓缓吐出一口气,不跟他一般见识。

两人话不投机,温暖单方面跟温成绝交一上午。

张秘书撑伞送她出去:“大小姐,我其实认识的也有银行里面的人。您要有时间了,可以见着一起吃顿饭。”

温暖认真地看了眼张秘书,后者单手托了下黑框眼镜,神色认真。

“这两块地方不管以后能不能赚到钱,但毕竟盖得都是房子。只要是房子就会有需求,十年、二十年,指不定就像大小姐说的那样,什么都通了。”

厂里的效益逐年下降,张秘书知道温成着急,他也急。但他也知道温成不是做生意的料,一直都想让温成多买些不动产。

打天下容易守天下难,温成能守住温老总一半的资产,也够他衣食无忧一辈子了。【2】

温暖前世跟张秘书接触并不多,此时却些许感慨。

“要是我哥愿意听你的就好了。”

上辈子可能就没有那么多事了,他也不必陪着温成蹉跎那么些年。

张秘书笑了:“温总是老板,我是下属。他要是事事都听我的,那就该我每月给温总发工资了 。”

秘书是服从,不是决策;是辅助,不是掌控。

他要是敢有这苗头,赵美娟都能按死他。

温暖微微提起唇角,不提其他,也未应张秘书的组局。

两人走至工地门口,远远地就看见陈源站在那,等得满头大汗。

“警局那边有什么消息吗?”温暖放慢脚步。

“我早起派人去问过,方老板的证件确实都是假的。他妻弟已经招了,听说还牵扯到隔壁省的合同诈.骗。”张秘书笑着朝陈源颔首,脚下却陪温暖慢下来,“其他的目前还没直接证据。”

温暖了然,看来陈源做事确实有一手。

“小暖。”陈源拿手帕擦汗,脸晒得通红。

温暖一脸惊喜:“陈哥,你怎么来了?”

“听厂里人说,成哥带你来这考察项目。我估摸着你们没吃饭,顺路请你们去吃点东西。”

城西跟东郊,那可真够顺路的。陈秘书心底哂笑。

“今天恐怕不行,”温暖故作为难,眼神微微朝后瞥,声音似蚊子哼,“我哥在里面呢。”

小姑娘作态,娇俏俏。

陈源也放缓了声音:“没事,咱们悄悄地。”

张秘书适时地轻咳,温暖脸上顷刻就慌乱起来。

陈源从兜里掏了盒烟放在张秘书手上:“我给小暖单独说两句。”

张秘书看向温暖,温暖微微垂眼,睫毛轻眨。

“陈哥客气了,那我现在就去买两瓶汽水。”张秘书收了烟,又朝陈源伸手,掌心向上,哥俩好般熟稔开口,“陈哥想喝什么?”

“...都行,都行。”陈源心痛掏兜,又往上放了张整钞。

果然大方。

张秘书嘴角上扬的弧度,怎么都盖不下去。

他回去高低得给陈源买两橘子供一供。

财神爷啊。

“小暖,”张秘书一走,陈源就急忙开口,“昨天的事真跟我没关系,成哥铁定是误会了!”

温暖伸手挡了下太阳,朝林荫边走去。陈源忙撑着伞跟上。

“小暖,你相信我!”

伞面全然罩着了她,温暖满意地看陈源站在伞外,娇滴滴开口。

“陈哥,我肯定是相信你的。但我哥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脾气轴的气死人,我也没办法。”

温暖好心给他想主意:“要不你就去找找我妈吧,我哥最听我妈的话了。”

陈源摇头,体贴懂事:“赵姨年纪大了,这点事还是别让她跟着操心了。”

“那...要不你再等两天,等我哥气消了就好了。”她语意天真,“我哥气性短。”

陈源苦笑:“现在温成哥不光是生气,他还要让我滚出工厂。”

“我哥让你滚出工厂?”温暖愣了下,而后便难过地低下头,只是唇角如张秘书般不停使唤,止不住地上扬。

喜大普奔!

温成终于做成了个人事。

“我哥真是太过分了!”温暖手朝后,掐着掌心,义正言辞,“陈哥,你等我,我现在就去问清楚我哥为什么要这样做!他简直不可理喻。”

陈源忙拉着她,再怎么样也不能让温暖刚见了他就跟温成吵起来。

温成心思单纯,得顺毛哄,陈源有信心。

“小暖,你先别上火,温成哥肯定是觉得我昨天办事不利。嗐,这事其实也怪我。”他笑着开口,声线温柔,“没想到方老板竟然是个骗子,还好小暖你聪明,一眼就看出来了。”

“我本来只是想让常惟实收拾一下他们的,谁让他们嘴里不干不净的。但没想到竟然误打误撞了。”温暖认真点头,白嫩嫩的小脸都是骄纵,“我就说嘛,那样欺负人的老板怎么可能会是个好人!”

欺...欺负人。

陈源嘴角微微僵硬,些许打量地看了眼温暖。温暖是典型的大小姐脾气,做事向来无所顾忌。

难不成昨天真是阴差阳错?

想到这,陈源又免不了抱怨方老板他们。都说了,别找事别找事,结果那群傻.逼就奔着难惹的闹。

这下好了,都他妈的进去了。

“不过,昨天上午还是陈哥你更厉害,一个人就把方老板给揍趴下了。”

温暖笑吟吟地看向他:“我刚刚还跟张秘书说,要让他去警局替你申报个见义勇为,顺便再去方老板面前好好嘚瑟嘚瑟,给你报仇。”

地头蛇地头蛇,到了人家地头还不知道低头的蠢货就只能先被蛇咬上一口。

方老板是命好,没遇见有什么毒性的。

“我都跟我哥说了,等见义勇为的锦旗拿回来了,就让他在咱们厂门口放鞭炮,买最大响!到时候再请个报社记者写一篇报道,好好记录一下。”

陈源听地后背冒汗,连忙摆手:“小暖,我这离见义勇为差得远呢,千万别麻烦张秘书!也别再让他见方老板了,那种人渣见一次都觉得恶心,咱们犯不着跟他们计较。”

方老板又不是个蠢的,自然知道该交代多少怎么交代。再退一步,他们光凭一张嘴吐出来的事,可行度又能有多少?

有证据吗?

陈源很快镇定下来,没了试探的心:“小暖,今晚你有时间吗?电影院新上了个电影,港城片,听说演的特别好,一票难求。”

温暖太难约了,饶是陈源,此刻也有些没谱,紧张地看向她。

“我这刚好有同学给了两张,晚上去看吗?”

“今天晚上不行。”温暖看向拎着一兜汽水走来的张秘书,声音压的更低,“我哥不让。”

陈源了然一笑:“没事,咱们约周五。周五晚上温成哥有个酒席,咱们偷偷地走。”

张秘书眼看就走到眼前了,温暖没再吭声,只低头看自己的羊皮凉鞋。

水嫩细腻的脸蛋上透出微红,杏眼微垂,睫毛长长如钩子,看得陈源心痒难耐。

他清了清嗓子,赶在张秘书来之前离开:“周五晚上,不见不散。”

温暖站在原地没动,看陈源一步一个脚印地离开。片刻后,陈源又转过头,意外地见温暖还停在原地。

温暖肯定心里有他!明显是舍不得他。

几乎是回头的瞬间,陈源便笑了,用力地挥舞着胳膊。

“小暖。”

是他多心了。

温暖扬起唇角,面色不改,低声朝张秘书开口,几不可闻。

“找几个人。”

没有人能让她受了委屈后,还可以笑着离开。

方老板不成,陈源更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鞠躬,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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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叔可忍婶不能忍”谐音梗,应出自赵本山和宋丹丹小品《老伴》。原句“是可忍孰不可忍”出自《论语·八佾篇》;

【2】出自中国古话。也可看做化用“打江山易,守江山难;”出自《资治通鉴 · 唐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