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毒门唐家

冯春生猜的不对,郁汝癸并不在聚居区里。他负手登山,那日蒙面的男子在其身后紧追不舍。

郁汝癸与蒙面男子都不认识前往唐家堡的路,但算准了唐心莲会去。果不多时便看到一架马车急行而来,两人远远跟着,十分轻松。

黑衣人话多闲不住,凑上来问道:“宗主,咱们去唐家堡做什么?唐寄手里的方子不是给了九姑娘?您故意受擒业已泡了那池水四十九日洗髓,又吞了九姑娘的元珠,功力已趋天成,这唐家堡还有何用?”

郁汝癸近来总是喜欢戴一张纯白色的面具,露出眼眶中的两只黑洞,余下的尽数被藏起。

黑衣人知道郁汝癸是不会回答自己的问题,便自言自语道:“说来唐寄口中唐家堡最大的秘密究竟是什么呢?真不该将他放走的,害我现在很好奇。”

山路很险,马车逐渐慢下来。唐家堡已得到消息,估计也派人下来接应了。

黑衣人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笑起来。一口雪白的牙齿闪闪发亮,“宗主,你说我如果和那小子打一场,谁会赢?”

“她。”

倒是没料到他会回答,黑衣人愣了下继而不满,挠挠头绕到他前面去,喋喋不休道:“如果将我逼入死地呢?我的潜力可是无穷的。”

郁汝癸覆着面具看不见一丝情绪,声线也如寒春将融未融的河水般,凉地透骨。“她还未出师,但已罕逢敌手。”

“有这么厉害?那小子才多大点儿啊,不说别的,我这身上的十年功力够他不吃不睡追个五年吧。”

“天资可补。”

黑衣人噎了噎,用力吸了口气,好半天没能吐出来。有人天赋异禀,有人钝如愚木,天资这种事还真是难讲。他已算得根骨上佳了,但听闻宗主之意,那臭小子居然比自己还好?不过昨夜摸了他的骨罢了,难道还动了什么收为己用的心思不成?

这么想着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莹白的面具无喜无悲看着委实叫人捉摸不透。不由在心中长叹口气,看来自己还要更努力讨得宗主的欢心才是。

黑衣人暗暗握拳,觉得昨夜不该由着宗主自己动手杀了那什么陈可臣,真是失策,多么好的表现的机会啊,居然没能利用好。

又行了片刻,耳畔终于传来杂而不乱的脚步声。应该至少来了八个人,起步有两个算得好手。黑衣人扭头去看郁汝癸,郁汝癸却停下了脚步,随后更是任由他们离开。

对于宗主的行为他总是难以理解,却又无法询问和干预,憋得甚是难受。

两日后,唐亚再度回到聚居处。这次他没有多做停留,而是直奔冯春生的住处。

冯春生这两日全身都是红疹,发展地速度非常快,不止躯干和四肢,这次连脸都没能逃过一劫。外面的郎中也瞧过了,各有个的说法。她也是胆大包天,拿来的药方子一股脑全都熬成汁内服外敷,恨不能连洗澡都多泡一个时辰,可依然阻挡不了红疹蔓延的趋势。

她别无他法,只得飞鸽一封书信传到京都,以期太子爷有办法救她的小命了。

这不,当唐亚来敲门时冯春生把整个脑袋都包裹地严严实实,就露了两只眼睛在外面。她一度怀疑自己是出疹子了,但上一世的经验告诉自己,出疹子前得发烧个四五天的,可她只过了一夜就退烧了,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唐亚透过不到一指宽的门缝看着冯春生很是恼火,但为了门主的命令不得不忍耐。“小兄弟这是做什么?”

冯春生的声音从麻布下传出变得嗡嗡作响,听得不太真切,“出疹子。”

“我是问你包成这样做什么?”

“出疹子了不能见风。”冯春生裹紧自己,不耐烦地打发他道:“没什么事快走吧,传染。况且我要休息了,还没发烧,我有点担心,我在等烧,不方便见客。”

唐亚有些无语,“门主有请,请小兄弟随我走一趟吧。”

“不不不,我不去。”冯春生头摇地如拨浪鼓似地,叠声拒绝道:“我不能见风的。”

对于她执意自己不能见风这件事唐亚不能理解,但还是劝道:“小兄弟何以见得是出疹子了?”

冯春生警惕地盯着他看了半晌,“难道不是?”说着还把手从门缝中硬挤出去给他看。

唐亚原本只是敷衍地瞥了眼,惊觉不对,又低头仔细看了看。这些红色一片连着一片,并没有形成疙瘩或凸起,根本不是出疹子的症状,反而更像是受了重击后的皮下瘀血。

但,这样大面积的瘀血不知怎样的重击才能做到,既均匀又覆盖面极广。

冯春生见他神情一凛,暗道倒霉,看来情况很糟糕,这回摊上大事了。她隐隐有所感觉,会不会是因为喝了那红衣男人的血造成的?难不成他还真是什么鬼怪幻化的人形?难道是见手青化形?越漂亮毒性越大的那种?

“小兄弟,事到如今我也不劝你,但我唐门既以毒闻名江湖,自然于药理也十分精通。”唐亚点到为止,背过手就走。

冯春生哎哎叫了两声,顾不得风不风的事情了,飞快收拾了包袱便追上去。

迢迢山之险峻也还尚可,但较之枯木山还远不够看的。但山峰上的城堡绝对是数一数二,仅依凭着天险,邻崖绝壁的委实壮观。

唐亚打了声呼哨,对面缓缓放下一座两米见宽的木桥。两人骑着马飞驰而过,引得吊桥晃荡不止好像随时会散架了似的。

唐亚这才对这个圆乎乎的少年有了些改观,胆色倒是不错。

一路穿梭而过,直奔着会客室而去。

冯春生发现这里的大门皆有丈许高,两扇对开,挂圆形环钉鎏金的圆钉。质地看着为石,地面有明显的弧形痕迹。当是天长日久,大门过于沉重而微微下垂导致的。

越往里走,地面的装饰越是奢华。那种粗质的厚重感逐渐淡化,反倒有些江南园林的山水花石之感。树木也大多是后天移栽而来,因为这里气候寒冷干燥,并不适合喜阳采暖的海棠和罗汉松。再者这里山石较多植被难以成活,若细看还能看到黄土翻新的痕迹,想来连土都是转运而来。

看来这唐欢对景观还十分地讲究。

冯春生落坐后有侍女来奉茶,茶盏胎质厚实,釉面古朴偏灰青色,大瓣接着小瓣,造型别致。

她拽下面罩浅饮了一口,唇齿涩然,喉头回甘,整个口腔弥散着淡淡的清新气味,类似白茶的清淡口感让人易于接受。

坐了片刻,终于有脚步声自外面传来。人未至,声先到,听着像是个稳重开朗的中年男人。

冯春生随着唐亚起身相迎,一位金冠束发着藏蓝色长袍的魁梧男子大步走进来,身旁跟着位颀长身形的年轻男子。眉宇有竖纹,纹深且清晰,倒是很难得见到这样干净的玄真纹了。

唐亚行礼,道:“见过门主。”

冯春生与他对视,这才发现唐欢是典型的目字型脸,端正舒展,双眉卧蚕,很有气度。金冠束发后额宽目亮,这种面相的人多比较讲究,喜好文雅事物。唐门能有今日扩张之嫌,恐和上几任门主的深耕脱不开干系。

“你便是小女口中的冯宝宝吗?”唐欢率先开口,“你可知我为何要请你来此一叙?”

这些人怎么都这么喜欢叫别人猜心思?冯春生撇撇嘴,故意道:“难道唐门主是活神仙?知我口渴正好打井?”

唐亚不满她一副混不吝的模样,呵斥道:“大胆,唐家堡内岂容你放肆。”

冯春生仍是坐着,又饮了口水才道:“反正我是不想来的,人也不是我杀的,估计也没杀我灭口的必要,思来想去,好像我于你们而言一点用处也没有。正想请教,不知找晚辈来究竟为何?”

唐欢喜欢别人自然大方的样子,既不惧怕他们用毒,也不刻意讨好。若这小少年吓得连话都说不好了,他可能早已拂袖而去。

他冲唐亚挥挥手让到一边,“唐家堡一贯好客,即是阿莲的朋友,那便在堡内小住几日,待小女比武招亲后再离开也不迟。”

顿了顿,他继续道:“不知小兄弟家在何处?师承何人?”

冯春生笑着答道:“家在龙源,拜的是我家那边拳脚功夫里最好的镖头贾行兴。我家做些小本生意,不仅有三亩良田,奴仆五个,甚至连两进出的宅子都建了两座呢。”

唐欢看着她一副沾沾自喜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有点倒胃口,略略点了点头,又转身对唐亚道:“带冯小公子去西厢房,日用不要苛待,好生伺候着。”

唐亚领命,冯春生扯着面罩又包紧整个脑袋,笑得口齿不清,“谢谢门主,我好久没有住进这样的大户人家了。晚上要吃红烧肘子和糖醋小藕条,哦对了,再给我烧两桶热水吧,出疹子怕痒,这不眼瞅着又到了泡澡的时辰了。”

会客厅的大门已经关上了,冯春生还站在门口鞠躬,胖乎乎的背影看着就傻乎乎的,真是又土又寒酸。

唐亚领着冯春生来到客房,一路走来只看到一个担水浇花的老头,她很不满,扯着唐亚的袖子问道:“怎么连个下人也没有,那谁来伺候我的起居?”

唐亚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傻子一样,她流浪这许久,还不是自食其力过来的?真当唐家堡是养废人的地方了!

几乎是将她扔在这,连个交代都没有就要离开。冯春生又跟上去,连连追问道:“什么时候给我看看病啊?你们这最好的用毒高手呢?他要是太忙我自己去找他也是可以的。”

“我去请示门主,另外,唐某人奉劝你一句,最好就待在这个小院子里哪也别去,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看着唐亚飞快离开的背影冯春生耸耸肩,转身进了屋子,淡淡道:“跑这么快干嘛,好像这病传染似的。不,要是传染就好了。”

转了一圈后,嘀咕道:“还真没人盯梢啊,我还真这么像个废人?其实不用演?”

冯春生躺在床上美滋滋地睡了一觉,若不是肚子饿得咕咕直叫她恐怕还能再睡会儿。起身后发现天已黑了,到处都是漆黑,北风呼啸,山顶的夜晚冷得呵气成冰。

她仔细对着铜镜又看了看身上的红色疹子,还好,没有再继续恶化的迹象。又挠了挠,不痛不痒,她轻叹口气,直觉应该去找那个红袍男人,一定是他做的手脚。

还有那个唐欢,居然见她脸红的跟煮熟的虾子一样还能镇定如斯,想来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他毫无反应,是不是侧面说明了不是中毒的迹象,不然没道理一个用毒高手见了毒平静到如此地步。

她胡乱洗把脸,觉得填饱肚子才是此刻的首要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