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老头借着成亲这事,勒令老三必须找点事做,要不然就把婚期往后延。
陆时秋只能想法子挣钱。
他想来想去,还是打算做生意。上次他把蛤蜊干卖给福管事,一倒手就挣了一两多银子。
来钱多快啊,又不用出海,倒手就能赚钱,这简直就是照着他的优点来的。
陆时秋把家里出海捡来的蛤蜊全部放到木桶里,里面放满海水,晚上天刚黑就包了村里一辆牛车到县城卖。
到了县城,东边的太阳缓缓升起,城里人都是这个时辰买菜的。
牛车不能入城,陆时秋拎着两个木桶进城。剩下的都放在牛车上。
他桶里放的昨天新捕来的蛤蜊,还吐着舌头,很是新鲜。
他一路问人到了东市,这边是专门卖菜的地方。
各种菜都有,价格比镇上要贵上两成。
陆时秋学着别人的样子喊,“蛤蜊,新鲜蛤蜊,三文钱两斤。”八斤蛤蜊可以晒出一斤蛤蜊干。蛤蜊干卖六文钱,新鲜蛤蜊大老远运过来,光包牛车的费用都要六十文,怎么也得三文钱两斤才划算。
新鲜的蛤蜊运到城里,已经过去六个时辰,必须在两天内卖完,要不然蛤蜊陆陆续续就会死。
所以二道贩子到渔村只收蛤蜊干。
新鲜蛤蜊多数都是渔□□进城卖的。
今天也有两个渔民在卖,价格跟陆时秋的一样。只是两人桶里的并不多,似乎一点也不愁卖,悠闲的很。
陆时秋带来的不少,自然不能像他们那样。他学着别人的样子开始叫卖。
你还别说,叫卖之后,过来看的人很多。
陆时秋笑眯眯介绍,“这是昨晚刚捕上来的,你看舌头都吐出来的,还活着呢。”
“你给便宜一点。”
陆时秋心急第一笔生意,“你要是要十斤,我送你半斤。”
他刚才看旁边卖菜都是这样讨价还价的,那小贩并不直接给人家便宜,而是说送。这样到手的钱比直接便宜要多。
这客人似乎不差钱,点点头,“成!就给我来十斤。”
客人拿着捞鱼网往陆时秋弄好的鱼网袋里放,秤重的时候,陆时秋动作有些生涩。
客人打趣他,“一看你就知道是生手。瞧瞧秤杆都拿不稳。”
陆时秋笑眯眯道,“头回进城卖东西。这还是头一笔生意,老哥让我开门红,我再送您一把。”说着又从桶里抓了一把放进对方的麻袋里。
没有人不喜欢赠品,客人笑呵呵道,“小兄弟为人实在,不错。”
“吃着好,下回再来买。”陆时秋接过铜板,心里压制不住的兴奋。
客人点头离去。
有了这一单生意,接下来就顺畅多了。
陆时秋也渐渐学会一些小窍门,比如秤重的时候,你一定要给对方看称,哪怕他看不懂,你给他看了,也能代表你的秤没有问题。对方心里也会舒服。
陆时秋很快将两桶卖完,又马不停蹄去城门再拎两桶。
赶牛的三堂叔看到他这么快就回来,微微有些惊讶,试探着问,“卖的挺好吧?多少钱一斤?”
陆时秋从福管事身上学会的一点,就是内敛,哪怕你真的很有钱,你也要学会低调。这样别人才不会把你当冤大头。他哭丧着脸,“里面也有两个渔民卖蛤蜊。他们来的比我早,有许多熟客,我只能比他们卖得便宜。还有城里卖东西还得交税。难着呢。”
三堂叔听后,安慰他几句。
陆时秋拎着两桶蛤蜊飞快走了。
陆时秋没想到自己还是乌鸦嘴,刚刚说要交税,还真的就来收税了。
“这是牙行的地方,你占的地方少,交十文钱吧。”牙行的人见陆时秋满脸惊讶,就猜到这小伙子是个新手,语气还算和善的解释一句。
陆时秋见别人都交了,自己也乖乖掏了。
等人走了,他跟旁边人咬耳朵,“一天十文,我才占这么丁点的地方,也太贵了吧?”
“这还贵?那是你不知道去年。”旁边卖菜的大叔见他这么说,当即就给他科谱,“咱们新县令是个清官,家里开着大酒楼,不缺钱,也不让衙役乱收好处费。咱们今年交的摊位费比去年少了一半。”
陆时秋有些汗颜,也顺着夸了几句。
卖菜大叔絮絮叨叨跟他说了一点,“晚上还有夜市,各种小吃都有,许多有钱人都会出来逛夜市。”
陆时秋懂了,早上买菜的都是做惯菜的,一点东西都跟你计较。
可晚上有钱人多,肯定是不下厨的,手里也能宽松一点。
接下来的两桶,陆时秋卖的不如之前。速度慢上许多。
一直到下午人陆陆续续都走快完了,最后两桶,才以一文钱一斤的价格卖掉。当然里面也有一部分死蛤蜊。
陆时秋原本想在这边逛夜市,但想想自己包一次车就得花掉六十文钱,心疼得一抽一抽的。
陆时秋拎着水桶,蔫头耷脑回到牛车。
三堂叔见他这样,猜到这次过来不划算,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能闷声赶车走了。
到了家,天已经擦黑,陆时秋数了铜板给三堂叔。
三堂叔不好意思收钱,但陆时秋还是给他了,以后还得常合作,这个小便宜不能占。
三堂叔客套一翻,还是收下了,瓮声瓮气道,“时秋啊,做生意不是那么好做的,头一回,能卖出去已经很好了。”
陆时秋抿抿嘴,低头说,“我不敢出海,只能做这个。”
这话说的那叫一个可怜,三堂叔也知道这孩子是被十年前那场暴风雨吓怕了。
当时谁都以为这个孩子没救了,谁成想,竟活了过来。只是后来,也被海吓怕了,不敢轻意出海。
想想他,要不是因为瘸了一条腿,他也不可能靠赶牛车为生。
都不容易啊。
回到村已经是第二天早晨,村里那些好事的娘们问三堂叔,陆时秋进城卖的咋样,三堂叔照实说了。
不少人都说陆时秋就是眼高手低。非要学人做生意,这下子好了吧?白折腾一场,还不如直接卖给贩子呢。
其他人怎么想,陆时秋一点也不在乎。
他回到家,把六个水桶往院子里一扔,不理会家人好奇的目光,径直回了屋。
洪氏跟了他两步,“哎,老三,你卖得咋样啊?”
陆时春拉了下婆娘的袖子,“还用问嘛。肯定是不咋地。”
“那再怎么不好,这东西卖出去了,怎么也得给家里点钱吧?”
他们辛辛苦苦出海捕上来的,卖亏了,咱也不怪你。可你卖来的钱也得给家里吧?他可倒好,全揣到自己兜里。这啥人呢。
陆婆子也觉得大儿媳这话没毛病。
陆老头抽着烟袋锅子,没说话。
而陆时秋呢?
他此时正在屋里数钱呢。
数啊数,六个木桶,加起来有四百来斤。卖了五百零三十二文。
去掉六十文车钱和十文钱税,他还有四百六十二文,他们这边的蛤蜊运到镇上卖,一文钱两斤。就这还不好卖,因为卖的人实在太多了。
除去成本两百文,他还能剩下两百六十二文。
折腾一天两夜,累得他口干舌燥,嘴皮子都差点磨破,脸也差点笑僵,才挣这么点钱,陆时秋是真不想再干。但谁让老头子心狠呢?他只能咬牙认了。
就在这时房门被人敲响。
陆时秋唬了一跳,抄起钱袋子,四下望了望,就往床底塞,想了想,又从里面抓了一把。似乎觉得有点少,狠狠心又抓了一小把。
他从桌上重新找个钱袋子装上,这才打开房门。
陆老头进来,“昨天刚打上来的蛤蜊,新鲜着呢,你明晚还去卖吗?”
这是过来打探消息的,陆时秋心里哼了哼,“不了。我累了一天了,还没睡觉呢。”
事实上,他在牛车上睡了一夜,这会一点也不困。
但他必须得让家里人知道,他其实没挣着钱。
陆时秋把钱袋子塞到陆老头手里,“县城卖东西得要交税,还包括给三堂叔车钱,我只挣来这么些,钱少,你收着吧。”
陆老头接过来,也没数,反而安慰他,“头一回做生意,能全部卖出去已经不错了。”
陆时秋神色复杂地看着他。原以为少拿点钱给他,能让他打消让自己去外头挣钱的念头。谁成想,这老头心还挺宽,这么亏得起。失策,真是太失策了。
陆老头拿着钱走了,等他走到门口,陆时秋突然道,“剩下的蛤蜊晒成干吧。卖鲜的,太亏了。”
陆老头笑了,“没事,你卖不完的肯定得晒成干。”看了眼儿子,“你累了一天了,快点睡觉吧。等饭好了,我让你娘喊你。”
说着,还把门关上。
等他出了门,陆婆子立刻从旁边蹿过来,一把夺过陆老头手里的钱袋子,数啊数。
洪氏也凑过来。
两人没一会儿,就数好了。
陆婆子原以为老三脸色那个样儿,肯定是没卖好,她已经做好亏大本的准备,谁能想,居然还能有这么些,完全就是意外之喜了,“哎哟,还能有一百六十三文呐?我还以为连一百文都没有呢。”
洪氏撇嘴,“三弟走的时候,我还特地用家里的秤秤过,六桶加起来有四百二十斤。”
她掰着指头算了半天,也没算明白到底卖了多少文一斤。但是她还是知道是比镇上卖的两斤一文少的。
陆婆子瞅着她的脸色,就知道她又不高兴呢,把钱袋子塞到怀里,“行啦。你三弟能给卖完就不错了。你以为晒干了就划算吗?又得上山砍柴又得挑水,每天还得翻晒,一斤也只能卖六文钱。还不如直接卖了,咱们出海,也能放点心。”
这要是刮风下雨,他们出海还得担心家里的蛤蜊没人收。被雨淋过的蛤蜊准得发霉,就得自家吃。
陆老头嗑了嗑烟袋,“行啦。你三弟又不能下海,他现在干正事,不出去鬼混,不给家里丢人,你们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陆老头不相信只有这么点铜板,老三就不是个老实人,指不定手头还偷偷留了些钱,不过只要老三能干点正事,他就争一只眼闭一只眼吧。谁让他亏欠老三呢。
洪氏:“……”
行吧,照这么想,他们也算是舍小财消灾了。
只要陆时秋不去抢劫,不找借口要银子,只是祸害点蛤蜊,他们也就随他折腾。可以说家里人对陆时秋的容忍度那是相当高的。
屋里的陆时秋听到外头的动静,也没当一回事。
1111却有些不解,【宿主,你挣到钱,为什么不跟家里实话实说,反而撒谎?】
陆时秋躺在炕上,双手靠在脑后,撇了撇嘴,“你傻啊。说实话,我还能得这么多吗?”
最主要的是他爹还不得借这事多磋磨他为家里创收啊。
而且家里人要是知道他挣到钱了,大嫂那张破嘴还不得满村瞎嚷嚷。到时候大伙都去县城卖,他还怎么卖?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稍微轻松点的来钱路子,就这么被人截胡,他不得呕死。他才不给自己招祸呢。
发财还是低调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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