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卯立即匿名给镜华宫送去消息,在此之前,他要替镜华宫宫主看好这对野鸳鸯,别让他们跑了。
春风呢喃,四下无人,茫茫野草被风吹风,如海浪一般翻涌,滚向天边。
丁卯突然现身,挡在他们前方的路上。
李颂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此人,他是为自己来的,还是因为孟殊音?李颂一时也不确定,但他的身体远比思想快上许多,已经下意识上前一步,把孟殊音挡在自己身后。
孟殊音看着他的背影,无声一笑,伸手把他往一侧拨开些,从后面走上来。
李颂回头看她,孟殊音抬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让他安心。
丁卯看着他们二人的互动,想到自己的残疾,脸上表情愈加扭曲,满眼阴鸷,阴阳怪气地感慨说:“还真是对有情有义的小鸳鸯啊,可惜,可惜啊。”
“可惜什么?”孟殊音问,一边说一边用目光打量丁卯的腰部以下,啧了一声道,“再可惜能有你可惜?”
“你——”
孟殊音像是也知道自己失言,立刻改口道:“哦,不对,你这也不叫可惜,这叫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知道丁卯变成公公的人有很多,但是敢这么当着他的面嘲讽他的真没几个。他是下边没有,又不是修为没了,若不是留着他们两个还有用,现在就让他们到黄泉做夫妻了。
丁卯拍手冷笑道:“好好好!真够伶牙俐齿的,希望等会儿镜华宫宫主来了,你也能这么能说会道!”
孟殊音疑惑地看着丁卯,这怎么还帮她把救兵给搬来了,怎么想的?是觉得只跟她一个人打起来没有挑战性吗?
丁卯发出一阵桀桀怪笑:“现在知道怕了?晚了,趁着他没来,提前备好棺材吧!”
丁卯的话音刚落,登时从他身后传来一道声音,问他:“谁要备棺材?”
丁卯回头去看,来人一身青色长袍,手持折扇,眉眼带笑,像是一位风流倜傥的贵公子,正是柳衔花。
丁卯对着柳衔花讨好一笑,指着孟殊音与李颂两人道:“柳宫主,你看我为你抓到了什么人?”
柳衔花本来人正迷糊着,丁卯给他传信来,说看到他的女人红杏出墙,与人私奔。柳衔花这两天戴绿帽都戴得习惯了,多一顶少一顶的也不是什么大事,这人要是能自己走,还能让他省下一番工夫。
本来柳衔花是根本不想管这事的,只是欢苒突然提醒他了,他要是不去看一样,这姑娘哪天反悔了,从墙外跳回镜华宫来浑水摸鱼,那他可就真的赔大发了。
基于这种原因,柳衔花才屈尊出来一趟,打算记个名字就走。
结果这一来,没看到出墙的红杏,只看到他阿姐和李颂,顿时明白丁卯的意图,不过这也证明陆定襄保密工作做得不错。
按理说,如果这事放在从前,他多少得发点脾气的,但现在他已经完全习惯了,而且面前的人是他阿姐,他阿姐就是带着一群男人出来游玩他也能举起双手双脚表示支持。
柳衔花暂时不想在外人面前暴露他阿姐的身份,一时竟不知自己做出什么反应好,他想了想对丁卯道:“我知道了,这儿没你事了,你去准备你的棺材吧。”
“啊?”丁卯懵住,怀疑自己出现幻听,他叫道,“柳宫主,他们两个当着你的面都没一丝悔意,你就这么放过他们?”
那不然他能怎么样?现在跪在地上祝他阿姐和这个李颂百年好合吗?
噫,想都别想,李颂算是哪根葱?
而孟殊音这下也总算明白这人心里是怎么想的,她抬眸看了柳衔花一眼,柳衔花觍着脸对她笑。
柳衔花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丁卯实在不懂,他大声叫道:“柳宫主,这事你就这么忍了?我要是个男人——”
柳衔花打断他的话:“你不是了。”
丁卯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但又清楚的知道自己完全不是柳衔花的对手,只能梗着脖子叫道:“至少我从前是。”
柳衔花扬起下巴,轻蔑道:“你懂什么?男人嘛,胸怀自然要宽广一点,这点小事算什么。”
说着又看向孟殊音,表情中带着一点小骄傲。
他倒是真能夸得出口,孟殊音给了柳衔花一个眼色,柳衔花立即领会,抬手凝起数只飞剑,向丁卯射去。
丁卯吓了一跳,急忙闪身躲避,这柳衔花是不是分不清好坏?他厉声质问道:“柳宫主,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但你也用不着朝我撒呀?”
柳衔花哼笑一声:“朝你撒气?凭你也配?”
这不是在朝自己撒气还是什么!背叛他的美人他不杀,给他戴绿帽的小白脸他也留着,专门杀自己这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路人。这定是因为自己知道了他的辛秘,他恼羞成怒,既舍不得惩罚美人,也舍不得让美人伤心,所以才会把一腔怒火发泄在自己身上,杀了自己,就再也没人知道他曾卑微成这个样子,可以继续当成无事发生。
他真的好爱。
这样一来,自己这一趟似乎是收获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这个八卦听起来更劲爆了,但坏消息则是柳衔花不可能与他一起去找赵无色的麻烦。
哦,还有一个更坏的,柳衔花现在想要杀了他灭口。
人世间的事,总是很难十全十美。
但七零八落的是不是也稍稍有点过了。
丁卯完全不是柳衔花的对手,面对柳衔花的攻击,只能四处躲闪,本想挟持个人做人质,结果美人柳衔花要护着,那小白脸他也护着,他超爱。
这么多年来丁卯在修真界作孽不少,他能活到现在,全靠他一身逃跑的本事,眼看柳衔花是真打算要了自己的命,丁卯便知道自己不能再与他纠缠下去,得看准机会赶紧逃命。
丁卯像是一条滑手的泥鳅,柳衔花每次以为自己要杀了他的时候,总是被他逃过。丁兆祭出一道虚假幻影出现在柳衔花的身后,趁柳衔花回身之际,遁入地中,与此同时,一道白光打入丁兆的后背,下一刻,此处便找不到他的踪影。
柳衔花在附近查看许久,未能发现他的气息,只能放弃。他走过来,见孟殊音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问她:“怎么了阿姐?”
孟殊音惋惜道:“本来想把这张定身符打进去的。”
原本她是打算用这张定身符把丁卯一半定在土里,一半定在外面的,没想到出了这样差池。
太久没用过,一时也没看出来,该多定定几个人才好。
眼下却也没什么人愿意给她练手,思及至此,孟殊音掀开眼皮看了柳衔花一眼。
柳衔花被她看得声音立即虚了几分,问孟殊音:“那你刚才打进去的是什么?”
孟殊音把手中符纸收了回去,道:“是张传送符。”
柳衔花道:“也行啊,阿姐现在把他给召回来不就可以了。”
“传不过来了,”孟殊音皱着眉道,“另一张召回符画错了,等我回去想想从前是怎么画的。”
这种传送符是孟殊音自己发明的,用一张召回符就能把怀有传送符的人瞬间召到自己眼前,画这样一张传送符要消耗不少心力,而且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使用的。
“行了,你回去吧。”孟殊音对柳衔花摆摆手。
柳衔花赖着不动:“阿姐,你这算不算是卸磨杀驴?”
孟殊音道:“不想卸磨现在就给我找人去。”
修真界这么大,也不知丁卯那个畜生会藏到那块土地下面,这要真让他找起来,找个十年八年都是有可能的,柳衔花立即呲着一口小白牙道:“阿姐,小驴儿这就回去了。”
柳衔花颠儿颠儿地回了镜华宫,继续打发他的美人们。
田间野草在春风中疯长,好像只是一眨眼,那就能把整片天地都覆盖住。
乌鹊台下,泾水河畔,滔滔江水奔流向西,一去不回。
华棠一袭青色长裙,乌发如瀑,腰间系了一条浅金的带子,向对面的男子拱手抱拳朗然笑道:“刚才在水下多谢城主帮忙啦。”
男子身着玄色华服,衣服下摆绣着银色龙纹,长发束成高高的马尾,他生得一张娃娃脸,像个十五六岁的天真少年,可四下也无人敢小瞧了他,男子正是极乐城的城主祁骜。
祁骜摆手道:“小事小事,我刚才听你说,接下来你要去镜华宫?”
华棠也不瞒他,解释道:“我家中传来消息说,我有一兄长被困在镜华宫,我要去找他。”
她想自己与柳衔花也算是相识,若不是什么大事,他应当会愿意给她点面子。
“你的兄长?”祁骜问,他不曾听说她还有哥哥。
华棠点点头,答道:“是我大伯家的,与我关系很好的。”
祁骜点点头,笑道:“原来是这样,我与镜华宫宫主也有些交情,这点小事交给我来办吧。”
华棠摇头拒绝:“不用不用,不过两天的路程,也不麻烦的。”
祁骜却道:“你不是还急着去落雪池的吗?从这里往镜华宫去可要绕上好大一圈路,中间若是再出个什么事耽搁了,你可就要错过九茎菩提成熟的日子了,到时你拿什么去见你师父?”
华棠听闻此话,露出两分犹豫神情,前几年她师父在与人比试中受了伤,一直没能完全康复,门中长老说,这九茎菩提或许可以治愈她身上的旧伤。
祁骜见她态度有所松动,继续劝道:“柳衔花的性子我多少知道些,他知道那人是你兄长,应当不会对他怎么样的。”
华棠不是优柔寡断的性子,心中有了决断,当即拱手道:“那麻烦城主了,这次去落雪池要是遇见什么好东西,我定给城主你留一份。”
祁骜笑出两颗小虎牙,他向华棠保证说:“你我之间何必说这个,你放心,我回去给柳衔花去个信,他很快就会把人送到极乐城,等你取到九茎菩提,直接来我的极乐城接人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