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沈映去镇上卖完仙草冻,回去时又去了一趟谭里正家。
她和朱月娘约好今天来她家拿鸡蛋。
朱月娘开了门,却没有直接把鸡蛋拿给她,反而让她先进门。
沈映一看她那个神色,就知道朱月娘八成又有新的八卦要和她分享了。
果然,门一关,朱月娘就朝她挤眉弄眼,“你听说了么?昨儿沈婆子和沈大媳妇不知道因为啥干起仗来了,听说沈婆子光着脚举着鞋追着沈大媳妇打,追了半个村子呢!”
这个说法属实有些夸大其词了。
毕竟谁被狗追的时候还有那闲工夫停下来穿鞋啊?
至于追了半个村子——那纯粹是婆媳俩回家的必经之路。
不过三人成虎,或许最开始遇见沈家婆媳的人不是这个说法,但是传来传去,总之等到朱月娘给沈映叭叭的时候,就已经传成婆媳不和当街斗殴的版本了。
沈映咋舌,“何至于此!”
她原本没当回事,但临出门的时候不知怎的心头一动,又停住脚问朱月娘,“月娘姐姐,你是自己瞧见的还是听说的?”
朱月娘一愣,“我倒是没瞧见,就是昨天吃完暮食,桂花嫂子约我去村头柳树底下打络子,几个婶子坐在一起闲话说起罢了。”
桂花嫂子和她都是大塘村里嫁过来的,两个人打小就认识,所以关系最为要好。
她看沈映脸色似乎不太对,忙问道,“怎么?这事儿跟你有关系?”
沈映摇头,“我都分出去了,还管他们做什么?大概是我想多了吧。”
告别了朱月娘,沈映步履匆匆地往家走。
来钱依旧蹲在那条小路上等她,看见她过来,一个箭步就窜了过来。
昨晚喂了它一碗骨头汤泡饭,来钱吃得整个狗都差点栽进碗里,今天就再也不复之前不让靠近的矜持模样。
围着沈映不停地哈气转圈,耳朵向后飞起,一条粗尾巴轮得都快冒火星子了。
沈映赶紧把手里拎着的一打鸡蛋举起来,这要是被抽着一下,来钱的身价怕是就从零文上升到十二文咯。
进了家门顾不上别的,就先让小燕儿生火。
今日她运气好,码头有鱼贩子网上来一条十数斤重的大草鱼,鱼身子被一家富户买回家做鲙食,还剩个大鱼头没人买。
最后被她捡了这个漏,三四斤重的大鱼头,却只花了十文钱。
她又去买了三文钱的豆腐,正好可以做个砂锅焗鱼头。
鱼头已经提前让鱼贩子给她斩成大块,沈映让小燕儿打水洗去鱼块上的污血,来钱蹲在一旁虎视眈眈。
沈映赶它,“这东西腥得很,吃了嘴巴得臭死,你去后头待着,晚上还给你吃骨头汤。”
因着昨天炼了猪油,沈映怕有耗子从那堵稻草墙里钻进来祸害东西,索性把来钱的窝挪去了屋后面。
家里没有猫,来钱抓耗子就不算多管闲事。
猪油已经凝结成雪白的膏体,她昨天特意买的猪背脂。
背脂出油率不如猪板油,一斤肉才炼出来不到六两猪油,装在坛子里只有大半坛,油渣却有小半碗。
沈映和陈氏吃了几块,剩下的就让沈明舟和小燕儿兄妹俩当零嘴,一两果糖也归他们。
小燕儿欢喜得不得了,晚上也不要陈氏带着睡,非要搂着沈映睡。
害得她早上起来胳膊都压麻了。
沈映挖出一勺猪油,雪白的猪油滑进热陶锅,立马发出呲啦啦的声响,一股动物油脂特有的浓香瞬间弥漫开来。
她用锅铲把慢慢融化的猪油滑开,先把野葱和蒜头丢进去爆香。
自从她开始做饭,家里的葱蒜用量呈直线上升,沈映寻思回头可以去山上挖几颗回来种在院子里,这样随用随取,就更方便。
家里还有点黄豆酱,是沈婆子去年晒得,沈婆子口重,酱晒得也能齁死个人。
沈映便只用了一点点,借几分黄豆的酱香,又不至于太咸。
佐料炒香,先铺上一层豆腐,再倒入腌好的鱼块,鱼本身就会出水,所以不用再额外加水。
小燕儿过来问她:“姐姐,要淘米吗?”
沈映摇头,“今儿咱们换换口味,改吃汤饼。”
今天在北市她旁边正好挨着个卖汤饼的小贩,小贩馋她的翡翠冻,又不想花钱,最后问她能不能拿汤饼换。
沈映嫌弃汤饼不好带,便和他换了块面团回来。
她重新用草木灰洗干净手,算着时间差不多,就揭开锅盖开始揪面片。
大拇指和食指用力一揪再一搓,面疙瘩久变成薄薄的面片纷纷落入锅中。
小燕儿看着有趣,也想上手。
沈映便让她先去洗手,分给她一小块面团。
小燕儿搓了半天,举起一坨形状诡异的面疙瘩问她,“姐姐,是这样吗?”
沈映:……
她重新给小燕儿拿了个碗,“揪好放在这个碗里,带会儿我来煮给来钱吃。”
小燕儿一听,特意跑去屋后头告诉来钱,“今天晚上你的饭是我做的哦,来钱你开心嘛?”
沈映听得莫名有些心虚,但是转念一想,有骨头汤来钱应该就开心的,至于面片的形状嘛——
她就不信狗还能分清楚这个!
砂锅焗鱼吃得就是鱼肉的鲜香嫩滑,煮久了反而不美。沈映见面片都焖熟了,赶紧用湿布帕子端着陶锅离了火灶。
再一回头,嚯,现在已经不用她再去叫,陈氏和沈明舟踩着点自己就从地里回来了。
村头。
沈婆子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头上还盖着张湿布帕子。
张氏和沈大郎守在床前,脸色俱是愁色,“娘,我知道错了,您好歹起来吃些饭吧。”
沈婆子气若游丝:“不吃了……心口疼……哎哟,老婆子我活不了几天了,还吃什么饭?你们吃吧。”
张氏端着碗举了好一会,手都酸了,听见沈婆子的话手忍不住就放了下来想松快松快。
沈婆子从眼皮缝里瞥见张氏的动作,又哼唧上了,“哎……老婆子我命苦啊,还没断气呢,黑心肝的儿媳妇就要活活饿死我哟……”
张氏:!!!
这不是您自己不肯吃么!!!
不过她是儿媳,在沈婆子面前天然就挨一截,再多的不满也只能压在心里。
脸上还陪着笑,“娘这话可就错怪我了,儿媳好好伏侍您还来不及呢……”
沈婆子半掀开眼皮看她,“你伏侍的好啊,老婆子我昨儿才挨你的窝心脚,哎哟,”她捂着自己的胸口,“心口疼啊……”
张氏:……
她可以对天发誓,昨天她顶多就踩了几下沈婆子的手!什么时候给她窝心脚了!
张氏拉了拉沈大郎的衣袖,示意他赶紧说话。
沈大郎还能不知道沈婆子这是在装病,就是想借机搓磨张氏立威。
这事儿说到底也赖张氏,明明知道沈婆子最怕狗,居然就顾着自己逃命,婆母的安危竟然半分都没放在心上。
沈大郎咳嗽了两声,“娘哎,您就别怪莲娘了,她胆子小您又不是不知道……”
“啊呸!”沈婆子一把扯下头上蒙着的布帕子,坐起来指着沈大就骂,“你个娶了媳妇忘了娘的白眼狼!你媳妇胆子小!你娘我就合该为了她被狗咬?”
张氏委屈极了。
昨天明明是沈婆子自己非要去那条小路的,怎么就变成为了她被狗咬了!
沈大郎忍不住嘀咕,“您这不没事儿么……”
沈婆子一听这话就更生气了,两手拍着床板就干嚎上了,“老天爷哎……你不开眼,这就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好儿子啊!我生他的时候难产了三天三夜,半个身子都进了鬼门关哟……他如今就这么待我啊……”
沈婆子一唱三叹,听得沈大郎眼皮子直跳,又觉得这套说辞莫名耳熟,好像在哪儿听过。
一旁的张氏也觉得耳熟。
夫妻俩对了个眼神,都齐齐变了脸色,这不就是当初沈婆子每每想让沈二干点什么,沈二要是不乐意,沈婆子往地上一坐,骂得不就是这一套么!
沈婆子干嚎了半天,抓着沈大郎又掐又打,鼻涕糊了沈大郎一袖子,最后还是沈老汉不堪其扰,进来让她闭嘴。
沈婆子在儿子儿媳面前威风,看见沈老汉却如同耗子见了猫,立马就老实了。
沈老汉背着手,嫌弃地看了眼沈婆子脏兮兮的模样,只对沈大郎点了点头,“你出来,我与你商量一下明日卖猪之事。”
张氏如蒙大赦,趁机也跟着溜了出去。
徒留沈婆子一人在屋里脸对着墙发气。
气了没多久便觉得腹中饥饿难耐,刚想起来喝粥,就听木门“嘎吱”一声被推开。
沈婆子赶紧把帕子往头上一盖,复又躺下开始哼哼。
“娘,是我。”王氏小声道。
沈婆子一听,忙坐了起来,“把那碗粥端给我吃了先。”
今天的暮食是张氏做的,沈婆子赌气不肯把厨柜钥匙给她,一碗粥煮的清汤寡水,米都能数出来。
沈婆子一气喝完,用袖子抹了抹嘴,这才看向小儿媳,“你方才去陈氏那,都瞧见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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