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车没了,马也没了,他们除了在旅馆暂歇,没有其他选择。

外面甚至下起了瓢泼大雨,真是天助安塔尔。

莉娅手捧一杯热红酒,望着窗外,摇头。

唉,侦探们啊,你们注定无法接近真相了,谁叫你们非要带凶手一起上路?

“莉娅,你在担心黛拉他们吗?”

莉娅发现,她已经习惯安塔尔的这种神出鬼没。

她转身,面向他,神情忧愁,“是的,安塔尔,你不要伤害他们,好吗?”

她说到这,手伸出去,抓住他的手,撒娇地摇了摇。

安塔尔被她取悦,忍不住就要回答“好”,可是不行。

“莉娅,”他压低声音,“如果他们还要再调查下去,我们就只能让他们永远留在这里了。”

“……安塔尔,是你哦,不是我们。”

安塔尔的灰眼睛眨了一下,“嗯?莉娅是想要和我撇清关系吗?”

莉娅干笑,“我只是觉得,这种暴力行为还是别带上我比较好。”

安塔尔说:“可是,我记得以前的你最擅长这些事了,你忘记了?”

忘记?我没有忘记,但你要找的是那位犯罪大师“莉娅”,不是我。

“背锅侠”莉娅只能说:“我已经改邪归正了,安塔尔。”

安塔尔捧起她的一束黑发,低头亲吻,“再改回来。”

莉娅嘀咕:“我倒是想……”

让那位“莉娅”回来吧,你们两个锁死,我回家。

安塔尔听不见莉娅的心声,却也感觉到她的不悦,他紧张地、迫切地想要讨好她。

他柔声问:“莉娅,你就那么不希望我伤害他们吗?”

莉娅说:“他们是你的朋友啊,一个还是你曾经喜欢的人。”

安塔尔语气上扬,“你是在嫉妒她吗?”

莉娅茫然,“你从哪里听出我嫉妒她了?”

安塔尔蹙眉,“所以,你不在乎我曾经喜欢过其他女人。”

莉娅感觉这是个送命题,回答“在乎”还是“不在乎”都不对。

莉娅选择说:“安塔尔,我不在乎你的过去,我只在乎你此时此刻是不是属于我的。”

莉娅说完,狎昵地贴近青年,拿头发蹭他的下巴。

安塔尔回抱住她,他感到身心都被她的话语、动作慰藉,他想他愿意答应她的一切要求。

只是——“莉娅,我可以放过他们,但我必须制止他们调查下去。”他放开她,严肃道。

莉娅问:“你准备怎么做呢?”

安塔尔说:“我准备消灭法师集会。”

莉娅又问:“你说的这个法师集会,具体有多少人呢?”

安塔尔不确定地说:“七十、八十?”

莉娅:“……”

安塔尔:“嗯?怎么了?”

怎么了?你还问我怎么了?你有病吧!!!

莉娅感觉面前出现了电车难题,一边是男主女主、一边是法师集会的七八十个人。

救谁好呢?她想到头大,毁灭吧,真的,连她一起碾死吧!

安塔尔看见莉娅的眼角蹦出眼泪,他捧住她的脸,怜惜道:“莉娅,你怎么哭了?”

莉娅抽泣着问:“你、你就不能不杀人吗?”

安塔尔温柔地注视着她,摇头,“不能。”

莉娅不理解,“你就为了掩饰你杀了两个人,而再杀那么多人,值得吗?”

安塔尔灰眸黯下,“你错了,莉娅,我要掩饰的不只是杀人。”

“还能有什么呢?”

“还有——我的秘密。”

“你是说,你的身世?”

安塔尔惊讶,“莉娅猜到了。”

莉娅说:“是啊。”不就是私生子吗?

“那你,还爱我吗?”安塔尔问得小心翼翼。

他停在女孩脸上的手指神经质地来回摩挲,银睫颤抖,灰眸里深不见底。

他就像是个即将溺死在海里的人。

绝望、又心怀最后一丝希望地等待救援,等待她。

她会怎么做呢?伸出手、或者不伸。

如果她不伸,他又会怎么做呢?

安塔尔不敢询问自己这个问题,他只是想想,就感到血液上涌。

莉娅迟迟没有回答安塔尔,她在思考,他为什么看起来这样紧张、害怕?

私生子这类的身世,值得他反应如此剧烈吗?

还是说,她猜错了身世?

莉娅想到那串黑石项链,她还是觉得,他和黑暗有关。

他或许是某个擅长黑魔法的法师……

然后呢,这又怎么样了呢?

这好像,并不妨碍她对他说“我爱你”啊!

因为,她本来就是在不爱他的情况下,对他说出那些深情话语的嘛。

莉娅想通,她心无障碍且敬业地说:“安塔尔,你在说什么傻话呀?我当然爱你啊!”

安塔尔手指顿住,眸里差点浮出欣喜,还差一点,他问:“那你为什么思考那么久呢?”

莉娅说:“因为我,在想象你的身世,你过去该多么孤单呀。”

安塔尔说:“是的,我很孤单,我孤单了很久很久……”

莉娅深情地说:“你以后不会再孤单了,因为我来了,我会陪伴着你。”

安塔尔难以抑制地笑出颤声:“真的吗?永远吗?”

莉娅点头,“真的,永远。”

这种免费的诺言,他想听多少,她赠送多少。

青年却一脸得到无价珍宝的幸福表情。

他手下移到她的腰间,动作轻柔地将她抱进怀里。

“莉娅,谢谢你。”

“不用谢。”

莉娅得意,就这么几句话,就哄得他那么高兴吗?

圣骑士真好骗!

“莉娅,为了我们的将来,我会更加努力。”

“哈?努力什么?”

“我今晚就会去将事情解决。”

莉娅有种不祥预感,“……法师集会?”

安塔尔松开她,微笑朝她点头,他的表情不像是去杀人,而是去扶老奶奶过马路。

莉娅拽住他,说:“安塔尔,你再考虑考虑,你别那么冲动!”

安塔尔唇角还留有幸福的余韵,“莉娅,我知道你在担心我,你放心,他们伤害不了我。”

莉娅:“……”大哥,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在担心他们?

莉娅头痛,她看漫画看到杀人可以心里毫无波动,但杀人魔真的在自己身边又是另一回事了。

莉娅死死抱住他,“安塔尔,你真的,你再考虑一下!”

安塔尔手盖上她的头发,“莉娅,我知道你舍不得我,但我该出发了。”

莉娅无语,鬼才舍不得你!“是的,我舍不得你。”总之,能留一会是一会。

安塔尔则对“舍不得”有他自己的理解。

他掰开女孩的手臂,弯腰靠近她的颈间,唇盖了下去。

他咬|吻住她柔|嫩的肌肤,耐心、温柔地“照顾”她,直到听见她的吟声才将她放开。

莉娅手捂住脖子,被他亲到晕乎,他们刚才在聊什么来着?

圣骑士比她更晕。

莉娅扶住他,“安塔尔,你别晕!”

安塔尔依靠她站稳,“莉娅,对不起,我的身体还……”

莉娅说:“没事,我理解,要么,你今晚还是别出门了?”

安塔尔坚持:“不,我一定要去。黛拉、西奥和他们,你选择了前者,不是吗?”

莉娅:“……”你还真跟我玩电车难题啊!

莉娅崩溃,她感觉自己突然成为了他的共犯。

这大概是一种报应。

就如同曾经,她拉他成为她的共犯一般。

莉娅再也找不到借口阻拦安塔尔了,她挥手,送他离开。

安息吧,法师集会,但愿你们在原漫画里能够有更多出场。

莉娅已经毫不怀疑,世界偏离了原本的剧情线。

那么,就让漫画这一格本不存在的她,守护男女主吧!

莉娅提起裙子,上楼寻找黛拉、西奥。

她准备劝他们离开这里,让他们离安塔尔越远越好——

耳畔有风。

莉娅侧目,视线穿过敞开的窗户停在外面的一根光秃秃的树枝上。

那里,突兀地停了一只麻雀。

孤零零的,有点眼熟。

好像在图书馆的时候也看见过。

莉娅思索了两秒,唇边有了笑意,她一边走近窗户,一边默声吟唱咒语。

……

“砰”地一声,树下多了一具鸟尸。

“他们人呢?”

“都走了。”

“全部,都,走了?”

“是、是的,圣骑士大人,您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没有问题。”

安塔尔轻笑了一声,手从柜台脱离,他的食指和中指在桌子上留下两道向下的凹印。

他忘记了控制力量,更加不可能管控此时出现在他脸上的表情。

他在笑,却笑得比哭、比愤怒、比任何表情都要可怖。

他上提的唇角像只缝制失败的布娃娃。

倾斜、颤抖,仿佛随时会崩裂成伤口的形状。

但他还是在笑,笑声一声声回荡在旅馆里,吓得旅馆老板缩到柜台后面。

这不是圣骑士。

这只是个长得和圣骑士相似的人罢了。

任谁见到他,都会这样说。

不过——

很快,他又变回原样。

“安塔尔。”随着这声呼唤,圣骑士的脸上焕发出笑容。

真正的笑容。

只是遗忘了庄重。

过于谄媚、讨好,连码头的妓|女看见了都要问他学习。

他的“恩客”走近他,他却还停留在原地,不动弹。

他怕她是幻觉。

她不是。

她用温暖的掌心告诉了他这件事。

“莉娅。”他偷偷呼唤她,情绪一下子决堤,他靠在她肩头大哭。

她回抱住他,柔声安慰:“安塔尔,我在这,别哭。”

安塔尔说:“我以为,你走了。”

莉娅说:“怎么会呢?我怎么会抛下你不管呢?我说过,不会让你孤单。”

安塔尔说:“对不起,我不该不相信你……”

莉娅说:“好啦,是我让你误会了,西奥和黛拉离开了,但我留在这里等你。”

安塔尔说:“他们不重要,你在这里就好,可我还是不懂,你怎么会在这里呢?”

安塔尔的哭泣慢慢停息,声音回归了往常的平静。

平静,且有点冷。

莉娅知道,他实际上想要问的是:那些麻雀去哪了呢?

啊,对,是那些。

莉娅原本是要走的,可她只是向外一步,就又看见树枝上停下一只麻雀。

一只接着一只,他到底安插过来多少双眼睛?

莉娅愤怒地把它们全杀了,却也明白,要从这个人身边离开没那么简单。

玩脱了,真的黑化,白不了了。

无论如何,她昨晚美美加了一顿夜宵。

“安塔尔,烤麻雀很好吃。”

“……”

安塔尔沉默了一阵,沉默结束后,他既无恼怒,也无惊讶,他只是笑出声音。

“莉娅,我们是天生一对。”

“……”

这回,无语的人轮到莉娅。

莉娅想说,和你天生一对的那个女人是“莉娅”,不是我。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这件事,明白我们毫·不·般·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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