僻静处,姜稚停下抱着胸,面无表情盯着段鹤予。
他又怎么得罪姑奶奶了?段鹤予有点懵。
他搓搓发毛的手臂,照样嘴贫:“有事儿说事儿啊,你这么看我干什么?你哥人挺好的,我就和他多聊了两句,你不会连男人的醋都要吃吧?”
“......”姜稚精准无误揪住他耳朵往外扯,没好气:“别喊哥,他不是我哥,我跟他不熟。”
“才见一次你就觉得他是好人,得亏你是家财万贯的傻白甜,不然都不够人家骗的。”
他们俩身高差二十几公分,然而段鹤予弯着腰讨饶,身高直接持平,更方便姜稚收拾。
“那还不是因为他说是你哥啊,要不谁搭理他,行了行了放过我,耳朵都要揪掉了。”
“我刚刚一直给你使眼色你没瞧见吗,跟块木头一样杵着不动,怎么着你是定海神针啊?”
姜稚对姜柏文的厌恶不加掩饰,这是段鹤予很少见的,直觉这当中肯定有瓜。
于是好奇心爆棚,好了伤疤忘了疼。
贱兮兮打听:“哦,原来你们关系不好啊,啧不早说。那为什么关系不好,他欺负过你?”
姜稚瞥他一眼,松开手甩了甩。
“反正你记住了,除了我爸,我和那些姓姜的人不论男女关系都不怎么样,以后碰到不需要热情。”
段鹤予正揉着耳朵呢,听到“以后”这俩字顿时跟灌了蜜一样甜,双眼亮晶晶直勾勾,活像只大金毛。
乖巧点头:“好,都听你的。”
姜稚不懂他那突如其来的黏腻眼神是怎么回事,emmmm,可能是孕激素导致了他的不正常??
这还没完,段鹤予又捧起姜稚的手放到胸口,深情款款发誓:“以后有小爷在,没人敢欺负你,小爷保护你们娘俩。”
姜稚瞄了瞄他的肚子,笑起来:“还是我们娘俩保护你吧。”
现在他是柔弱不能自理的孕夫,以后就是柔弱不能自理的全职爸爸。
回医院后俩人一起打了两把排位,等段鹤予睡着姜稚才回家,一进门便碰上已在客厅等候多时的父母。
郑婉问起她今天的去向,她边脱鞋边神情自若的瞎编。
郑婉回厨房端了碗乌骨鸡汤过来,才出锅里盛出来,浓郁的香气飘满整间屋子。
“和谁啊?”
“谢谢妈妈。”
姜稚接过鸡汤,捧着碗小口小口吸溜,不忘嘴甜的吹吹彩虹屁。
这次郑婉没有被女儿哄的找不着北,眼眸清明,轻声悠悠:“老实交代是不是恋爱了?”
果不其然。
她就知道姜柏文一定会多嘴,姜家那伙人就没有一个不嘴碎的。
姜稚懒得否认,大大方方点头,对上郑婉和老姜探究的目光:“是的,我谈恋爱了。”
接下来迎接她的便是父母一系列事无巨细的盘问,人品、家世被追问的最多,段鹤予虽然直男了点,但绝对根正苗红,人品和家世上都没有大问题。
夫妻俩人短暂的眼神交流后,郑婉柔声开口道:“阿稚,把小伙子带回来看看吧,听柏文说那小伙子模样周正,谈吐不俗,我和你爸爸都好奇想见见呢。”
“行啊。”
郑婉诧异抬眉,这么干脆?
看来女儿真的遇到很喜欢的男孩子了啊。
事实是姜稚压根没想那么多,她就是单纯的觉得段鹤予都怀孕了,再不带人回家见父母,那岂不是和搞大人肚子想跑路的渣男没两样。
再说,段鹤予现在孕肚不显,等再过几个月孕肚明显起来再带回来可就没现在方便。
段鹤予接到姜稚的电话时,整个人像是被馅儿饼砸中脑袋的路人,震惊、狂喜和不敢置信。
不断反复确认:“你、你说真的?你爸妈要见我?”
“是啊,你收拾一下,晚上我过来接你。”
挂了电话,段鹤予还傻傻维持着接电话的姿势,只是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
一旁目睹的段霄啧啧不已,“不就见个家长,瞅瞅你那不值钱的样子。”
段鹤予反应快的回怼:“你这是嫉妒,因为你没有女朋友。”
段霄:“......”人身攻击可还行!
段霄恨的牙痒痒,认识二十多年居然才发现这小子是个恋爱脑,以后有的他哭的。
段霄不屑和一个恋爱脑弟弟计较:“你有这噎我的功夫,不如多想想带什么礼物,第一次上门见岳父岳父总不能空手。”
这话倒是提醒了段鹤予,他连忙打开某度和某乎搜索礼物,段霄瞄到屏幕内容当场被他蠢笑了。
——长辈都喜欢什么礼物?
——第一次见女朋友父母应该送什么礼物?
“你瞎搜索什么呢,你岳父岳母喜欢什么有谁比他们女儿更清楚的?”
段鹤予公鸡探头似的直溜起脖子,是啊,直接问姜稚不就好了。
他慷慨的朝段霄投了个赞许的眼神:“不愧是比我多吃几年饭的人,关键时刻你还是有点用的。”
段霄真想一巴掌呼死这个恋爱脑弟弟得了!
晚上六点姜稚准时出现在医院。
病房里。
段鹤予像只花孔雀在镜子前来回转圈踱步,各种搔首弄姿,洋洋自得:“看看小爷这张被上帝吻过的脸,这比肩男模的逆天身材,也就是小爷不爱显摆,不然娱乐圈那些流量小生哪有饭吃。”
摸着良心说,段鹤予的确有些姿色,标准的中式美男。
剑眉星目,唇红齿白,宽肩窄腰,拥有一双羡煞人的大长腿,走哪儿都是人群中的焦点,套个麻袋都能穿出该死的时尚感。
要不也不会把姜稚这种重度颜狗给征服了。
但再好看的人看个两年也都没最初惊艳,特别是一个屋檐下朝夕相处,亲眼看见对方会打嗝放屁抠脚后,再厚的滤镜都会淡化。
而姜稚就属于滤镜碎个精光后的情况。
她不敢苟同段鹤予穿的要去出席舞会的打扮,倚着墙皱眉打量他的黑色西装。
“咱们就是去我家吃个饭,不是去参加什么晚宴,不用穿这么隆重吧。”
镜子的段鹤予正在整理领带,闻言瞟去一眼:“这是正式场合的打扮,我可不像某些人不修边幅,好歹是第一次见家长,一点仪式感都没有。”
姜稚低头看眼自己的棉裤棉拖,哼笑,小少爷含沙射影的本事见长啊。
她唇边漾出一个甜软真诚的笑容:“我这还不是心疼你,怕你勒着肚子不舒服,你和宝宝可都是我的心头肉,我的小心肝儿。”
论说骚话没人比得过她。
姜稚的骚话来的猝不及防,段鹤予如鲠在喉,表情怔怔的。
这一刻愧疚将他淹没,段鹤予啊段鹤予,听听你刚刚说的什么话,怎么能对阿稚阴阳怪气!
他视线像烫到似的缩了回去,干咳一声。
耳尖泛着可疑的红,小声咕哝:“还好还好,一点都不勒。”
“行了走吧。”
段鹤予此时的心情不亚于丑媳妇见公婆,向来自信心过剩的他紧张到手心冒汗,心跳快的要从胸腔蹦出来。
饭桌上,郑婉和姜青山神情和蔼,和他有来有回的聊天,偶尔给他夹一筷子菜。
因为姜稚提前交代过,所以饭桌上全是清淡的素菜,没有一点荤腥,提前避免孕吐的尴尬。
段鹤予心里那个美啊,又担心给岳父岳母留下不好的印象。
“叔叔阿姨,我家最近斋戒,所以暂时不能吃荤,但是过了这段时间就可以放开吃了。”
姜青山理解的点点头,扶着眼镜笑道:“我看你也不是只吃素的人,只吃素的人应该长不到你这个头。”
岳父夸他了!
段鹤予努力克制不让尾巴翘到天上:“其实关系不大,家族基因如此。”
不是他吹,就他哥段霄一个常年坐着不动的人都能窜到一米九,足以说明家族基因的强大。
姜青山捧场的夸赞两句,接着问:“小段啊,你和阿稚交往两年,现在毕业之期在即,你对以后有什么规划吗?”
——来了,必答题。
段鹤予正襟危坐,背出一早准备好的腹稿:“我目前的打算是毕业后进家里的公司帮忙,脚踏实地从底层做起。”
“叔叔阿姨你们放心,婚后我会好好照顾阿稚,她愿意做全职太太就做全职太太,不愿意就找份自己喜欢的工作,不论什么我都会支持她。”
婚后?
姜青山和郑婉神色僵了瞬,他们可没那么快将女儿嫁出去的打算啊。
而且这才哪儿到哪儿,就已经发展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吗?
夫妻俩同时给姜稚抛了一个疑问的眼神,姜稚轻咳一声,低声道:“爸妈,我们俩的事情我们自己会看着办的,你们不用操心。”
夫妻俩更不放心了。
怎么的这小子刚上门就准备连盆带花都给端走了啊。
郑婉犹豫再三,温声直叙:“小段啊,阿姨不反对你和阿稚交往,阿姨看得出你是个好孩子,所以阿姨和你叔叔对你没有什么意见。”
“不过——”
“结婚是大事,是两个陌生的家庭能否互相融合的问题,不得不慎重。况且你们年纪还小,阿姨也很舍不得阿稚早早结婚,所以她毕业三年内我们是不会允许她结婚的。”
此话一出,段鹤予和姜稚皆是一愣。
段鹤予立马去看姜稚的反应,发现她一脸懵逼,和他差不了多少。
如果段鹤予没有怀孕,姜稚会感动于父母的开明,毕竟她见多了刚毕业父母就催婚的例子,她爸妈这样的父母打着灯笼都难找。
可现在.....
她摸摸鼻尖,为难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段鹤予能理解岳父岳母的想法,但这就和他的计划完全冲突。
他的想法是趁着肚子没大起来之前把证扯了,把酒席办了,两家人成为一家人。
还是他太心急,第一次上门就谈到结婚的事情,换做任何一对女方父母心里都会不舒服。
段鹤予自我反思一遍,然后满脸歉然,诚恳说道:“阿姨我理解您和叔叔的意思,是我太冒失了,不好意思。”
一旁的姜稚心底划过一丝惊异,她第一次从段鹤予脸上看到如此谦逊的表情,看惯他各种自大臭屁的样子,这副模样还挺特别的......
嗯,有点人样了。
路灯下的影子被拉得细瘦纤长。
并排的两个人紧挨着走在冷清的马路边,不时有疾驰呼啸而过的车。
段鹤予下意识把姜稚往里护着。
他鼻尖被冻的通红,黑色发梢落了些细雪。
姜稚念念叨叨:“叫你打车非不听,从这里走回医院得一小时,现在又下着雪,万一感冒了有你受的。”
真是个犟种。
段鹤予一手撑伞,一手将她的手揣在自己兜里,桀骜不驯的回:“小爷我长这么大生病的次数三根手指就数得过来,别拿我跟那些菜鸡细狗比。”
姜稚眉梢微抬,似笑非笑:“你最好是。”
“感冒了可别可怜巴巴的打电话找我卖惨。”
“瞧不起谁,小爷是这种人么。”
雪下的不大,没一会儿便停了,段鹤予垂眸掸落她羽绒服上的细雪。
语气散漫的问:“关于结婚你是什么想法?”
“不会真要我等你三年吧。”
话题跳跃太大,姜稚一时没接住。
“也行,不过到时候别怪我不让小崽子喊你妈。”
“......”这是威胁吧,姜稚扯起唇:“你是不是怕我跑路?”
自确认怀孕起,段鹤予没在她面前露怯过,但他怎么可能真的不怕,在他的身体里莫名多了一个不属于他的器官。
不止需要接纳这个新器官,更要接纳那颗活着的胚胎,以及他即将解锁的新身份。
他正一个人面对未知的身体,未知的未来。
急切需要姜稚给他一个承诺。
“结吧,既然你愿意扛过生育那关,我又有什么好顾虑的。”
反正疼的又不是她,不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