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霸总遇上林黛玉

天色渐渐暗了,山林里的暮色笼罩下来,朦朦胧胧的。

林黛玉身体向来不好,跪得久了只怕会出问题,傅知行想去劝劝,但是又怕唐突了。

于是乎,找了空净大师来,开解了她。

大师立于她身侧,站了很久,“世人多有浮躁,已很难见到施主这样诚心之人了,必得我佛庇佑”

“庇佑什么呢?”

姑娘跪于佛前,抬眼望着高大的金身,“我都不知道求些什么,他又能庇佑我什么呢”

是啊,她都不知道要求些什么,是求要离开这里,回到大观园中去,还是求同宝玉……

但回去了又如何,这真真就是个戏本子罢了,我所感所念,所持所望也不过是他人挥墨之作,他让我生我便生,让我死我便死,这一世之命受困于此,提线木偶,岂不比旁的更让人心慌。

想到这里,林妹妹又开始掉泪的,望着我佛,两眼空空。

空净大师一声长叹,“阿弥陀佛,我佛慈悲,众生皆悯,万事万物,皆逃不过一个缘字,施主与挥墨之人有缘,得一真灵,又与心系之人有缘,来到此处,不必多想,随缘而行乃佛之大理”

随缘而行,随缘而行,林黛玉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有懂。

寺院里房间不多,也不大,但是都很干净,林黛玉着实睡不太好,一夜都是半梦半醒。

房间里的小夜灯昏昏黄黄的,那几本注解全集的红楼梦还放在她枕边。

潇湘院里曼曼翠竹,幽幽的几缕残香将屋子里的氛围染得更悲伤了些。

敲锣打鼓,喜庆连堂的声音若隐若现,黛玉歪着身子倚在床头,脸色苍白,嘴角血色未干。

烧了手稿与诗稿的火盆还在床边放着,紫鹃看着自家姑娘,时不时拿着手绢擦着眼泪。

时巧探春过来了,紫鹃见了,忙悄悄的说道:“三姑娘,瞧瞧林姑娘罢”

探春摸了摸林黛玉的手,已经凉了,连目光都散了,二人正哭着叫人端水来给黛玉擦洗,李纨赶忙进来了,三个人才见了,不及说话,刚擦着,猛听黛玉直声叫道:“宝玉,宝玉,你好——”

香魂一缕随风散,愁绪三更入梦遥,潇湘馆虽离新房子甚远。

但那头红室双烛,丝竹管乐,这头香消玉殒,竹梢风动,月影移墙,好不凄凉。

林黛玉从梦中惊醒,趴在床边猛咳了两下,她气喘吁吁,满头都是冷汗。

她再也睡不着了,披了件斗篷,出去走走。

后院里房间连着房间,隔音并不好,傅知行原本就一夜未眠,听到动静,也跟了出去。

凌晨五点的时间,晨昏交接,山林里起了雾,东方也才刚刚现了白。

女孩披着青色的斗篷站在菩提树下,静静的仰望着,偶然一阵风起,吹散满地残叶,泛起了朦胧的青色。

傅知行实在是怕她着凉,走过去轻轻提醒了一句,“你身体不好,多穿件衣服”

林黛玉回头看了他一眼,自顾自的说道,“傅先生,我昨日问过大师了,他说,我来此地,皆是我佛赐予的缘分,劝我切莫多想,随遇而安,随心则行就好”

说完这句话,林黛玉又顿了顿,望向了这树高高的菩提,“我自幼丧母,少时丧父,寄人篱下,不得幸日,满身恶疾,难离汤药,心有所主,却不得善终,没想到过往种种,都不过是个戏本子罢了,若终是我佛怜悯,走出了大观园,我也愿去看看我佛赐予我的世界,是个什么样的世界”

“那……贾宝玉呢?”傅知行不知道怎么回事,不明不白的问到了这个人。

林黛玉没有回头看他,依旧望着这一树菩提,“宝玉虽有负于我,但他永在我心”

贾府那深墙大院之中,终究也只有宝玉一人与她心意相通,感念她时时是否安好,哪里能说忘记就忘记的,即便她窥见了全貌,看见了结局,但到底是儿时青梅竹马的情谊。

姑娘眼眶里挂着的泪终究还是兜不住了,划过了脸庞。

傅知行伸了伸手,本来想给她擦一擦的,但是他想了想,未免有些失礼。

还是递了张纸巾过去,“你欠他的眼泪已经还完了,从今日开始,不必再哭了”

林黛玉回眸,却并未将这张纸巾接下来,而是郑重其事的向他行了个大礼,“傅先生,吾一孤女,孤身至此,身无长物,亦无立命安身之所,这几日实在叨扰了,黛玉别无所能,略会些针线,日后还劳烦傅大哥拿出去变卖,换些钱财,安置一方宅院,我一女子,实在……”

“不……呵呵呵呵呵呵……”傅知行轻笑道,“不用,你不用做这些,我家里做了点小生意,钱还是够花的,这些事情不用操心,我也已经给你安排好住的地方了,你什么都不用做”

林姑娘立刻就拒绝了,“与傅先生无亲无故,这定是不妥的”

傅知行想了想,“那这样,我缺一条手帕,你既会做绣品,绣一条帕子给我,就算抵债了”

姑娘的脸立刻就红了,差点一口唾沫吐到他脸上,“果然是个下作的登徒子!长人模狗样的,居然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莫不是想讨了我做外室去?”

外室?傅知行才反应过来,手帕,在她们那个时代是贴身私密之物,索要手帕,大有……

傅知行脸一下红到了脖子根,突然有点尴尬了,“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手帕在我们这里并非什么定情之物,这样吧,等你熟悉了这个世界,安顿好了,我们再来讨论钱财之事,不着急”

江城是中部重城,长江支流雾鸣江从中穿行而过,将城市分成了两半。

母亲去世以后,为了离公司近一点,傅知行从家里的老房子里搬了出来,在临江的别墅区重新买了房子。

他一个人住,弟弟在国外念书,偶尔回来,也会和他一起。

房子也没有买的很大,上下两层,是很传统的中式装修,胡桃木色,稳重典雅。

在一楼的主要是客厅、厨房和餐厅,茶桌茶椅,屏风画栋,四处都是古玩摆件,非常精致。

那边带了个院子,院子假山池塘,里面的锦鲤跳得欢脱。

池塘上架了坐木桥,直通向湖中心那方小小的亭子,亭子边上有廊靠,有纱帘。

中间安置了茶桌茶椅,微风乍起,茶香四溢,飘飘扬扬。

傅知行爱看书,一楼客厅沙发的背景墙就是一面书架,一直打到了天花板,整整齐齐,密密麻麻的全都是书,他的书房也很大,当初是打通了两个房间改的,两面墙上书排列得井然有序。

这些书很多都是古本,或是难得一见的孤本,是他费了很大的力气弄来的。

除了书房之外,楼上还有两个衣帽间,两个卧室。

明森的动作快得很,老板说要带女孩回来住,他就把另一个卧室收拾了出来。

安置了女孩用的洗护用品,连衣帽间都腾出来了一个,等知道了尺寸,随时补充。

林黛玉跟着傅知行进了家门,看了看这屋子,说了一句,“院子虽小,勉强住人吧”

边上站着的明森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小姐姐,这还小啊,这可是别墅,不带装修都五千多万呢。

为了缓解老板的尴尬,他赶忙介绍了一下,“老板,这位是张阿姨”

张阿姨微微弯腰,低了低头,“傅先生好,林小姐好”

傅知行应了一声,林黛玉却正正经经还了个礼:“张妈妈好”

这个称呼,把另外两人都听愣了,傅知行轻咳了两声,“我们这儿,叫张阿姨就行,以后你就住在这里,张阿姨负责你的饮食起居,我工作忙,有时候可能不在,任何事情你都可以找她”

姑娘应了一声,又行了个礼,“劳烦张阿姨先带我去拜见夫人吧,冒昧打扰,实在失礼”

夫,夫人?明森和张阿姨两脸蒙圈,看了看老板。

傅知行又轻轻咳了两声,“那个……没有夫人,我还没结婚,没娶妻……”

“啊?”林黛玉惊讶得瞪大了眼睛,“你说你……莫不是在同我玩笑?”

男人有些不解:“我和你玩笑这个干什么?”

“可你,可你瞧着,大约已经二十八九了,娃娃都要在地上跑了”

傅知行脸黑了一大半,不知道说什么好,林黛玉看着他的脸色,心中也是后悔。

啊……不该如此说话的,这么大年纪的男人竟还没娶妻,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男子十五六岁就到成家之年了,即便是家境贫寒、身有隐疾、品行不端,或贤或恶都得娶妻的。

他定然是有什么不可为人知之事,无端戳人痛处,实在失礼。

姑娘又行一礼,“失礼了,许是缘分未到,傅先生莫怪”

傅知行摸了摸鼻子,心虚的说,“无妨,我们这儿的男人结婚都挺晚的”

明森差点都要笑出来了,谁说的!我结婚就挺早的,我毕业就和我媳妇儿结婚了。

他顿了顿,替老板岔开了这个话题,“额……那个,张阿姨,你带林小姐上去,看看她房间里还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明天会议资料我发给你了,老板,时间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了”

林姑娘更加哑然了,“你们不一起走吗?莫非这处小小的院子,还住得下两个人?”

“林小姐,这是……”明森话还没有说完,傅知行就拦了下来,“没,你听错了,他说的是,我们不打扰了,这只是你暂时落脚的地方,我还有一处大一点的院子,但现在正在修葺,大约七天左右,到时候我帮你搬过去”

林黛玉向他行了个礼,道了声谢。

不自觉的看向了书架上的书,“你这里这么多书,可否借我看看?”

她是爱看书的,傅知行还记得,刘姥姥进大观园,到了潇湘馆,还以为是进了哪位公子的书房,进了怡红院,还以为是去了哪位小姐的春闺。

“当然,这里所有的书你都可以看,任何东西都可以用,不过,这些你可能看不懂,我带你到楼上去看看,上面还有好多,很多都和你们哪里的类似,都是能懂的,那些看完了,下面这些大约就能读了”

傅知行把她领到了自己的书房,把所有书的分类都和她做了介绍,建议她可以先从历史看起。

聊完了这些,天色就不早了,傅知行没有在这里久待,嘱咐了张阿姨几句就走了。

他坐在车的后座上,自己也不知道去哪儿。

偶尔瞟几眼车内后视镜,看见驾驶座上的明森憋笑都要憋出内伤了。

他好声没好气的凶了他一句,“笑什么笑啊!去公司,买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