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萧辞包着手臂出来,严大人只觉头开始疼了,怕是明日朝堂祁阳侯与国公爷又有一场仗。
“萧世子竟伤的这般严重。”严大人也下意识开口,那担忧惊吓比阮昭还盛。
一惊一乍下,将阮昭酝酿的氛围破坏。
萧辞瞥了严大人一眼:“你还没走。”
严大人笑道:“下官护送世子与宋大人回晋安。”
萧辞完好的右手拍在严大人肩膀上,赞许道:“幸得晋安有严大人在,才能如此太平安生。”
严大人汗颜,但凡晋安没有这两位爷,那才真是安生呢。
回程,萧辞依旧骑马,即便他左手受伤。
不过在快到侯府时,萧辞反而进了马车来,见阮昭还未洗去脸上妆容。
不对等的大小眼,一边正常一边往上裂的嘴角,还有紫红胎记……
怎一个‘丑’字了得。
“噗嗤……娘子怪才。”萧辞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
阮昭其实吩咐芙莺备了水在马车上,随时都可以清洗脸上的妆容。
但回程时萧辞故意吊着受伤的手骑马,还同宋岷宴私下嘀咕他要故意让人看见,唾弃齐宏邈手段下作。
因而这一路上,她才没急着清洗脸上妆容。
“妾身可以洗去脸上胭脂了?”
“快洗,这要让祖母看见了,还不得说我欺负你。”
阮昭取出芙莺打的水,打湿帕子,低着头不紧不慢开始擦脸上胭脂。
她动作轻柔,仪态端庄,即便脸上胭脂丑陋,却让人赏心悦目。
萧辞解着手臂上的布,怎么也没解开,低头一看,不知怎么成死扣了。
拿出匕首将木板上的布挑开。
阮昭擦干净脸上的胭脂,发现萧辞已经解开手腕上的木板,开始去解腰带,只是一只手似有些困难,且他是左撇子,右手看起来用的并不灵活。
萧辞正解着腰带,一双白嫩柔软的手伸来。
一边替萧辞解开腰带一边开口:“夫君这是要作甚?”
萧辞倒也没有隐瞒,伸手示意阮昭给他脱衣,道:“我这幅样子去见祖母易吓着她,帮我将外衣换下。”
说着,打开一处暗格,里面放着一身衣裳。
骑装的手腕处是有皮质扣套的,阮昭解开他右手的还好。
左手的就麻烦了,为避免再伤着他,阮昭动作很慢,尽量不碰到他伤口。
脱下袖子发现,萧辞左臂包扎着,可手肘到手腕的地方并未包扎,刚刚的木板固定也是隔着衣裳的。
想到他对宋岷宴嘀咕的那两句话,原来是作假。
心里想着事,阮昭只注意手上的事,没发现因为萧辞身形高,即便坐着也比她高了不少,二人又是在马车里,地方狭窄。
故而,阮昭给他穿衣,需单脚跪在坐垫上,双手从他身后拉起后面的衣裳。
这使得两人靠的极近。
呼吸无意的喷薄在他耳根,萧辞放在膝盖上的手不由一紧。
那种酥酥痒痒的感觉,说难受却又带着一股难言之欲,喉结不由自主上下滚动,耳朵更是发痒难耐,好似烧了起来一般。
就在他快忍不住推开人时。
阮昭已经拉好衣裳,神色自若的给他整理衣襟。
萧辞不知她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
“关于本世子受伤一事,在祖母面前别多话。”
马车恰在这时停了。
阮昭思绪回笼,闻声点头:“好。”
转而意识到王嬷嬷和绿芜可是老太君的人。
然,萧辞已经先她一步下了马车。
到鹤林苑给老太君问安,王嬷嬷已经站在老太君身旁了,阮昭不知王嬷嬷同老太君说了多少。
阮昭看了眼换了身衣裳后,瞧着人模人样,又因身上脂粉香气重,掩盖了血腥气和药味儿的萧辞。
至少从外表看来并无异处。
“你们今日也累着了,早些回去歇着罢。”老太君没留二人,也没有问清虚观细节。
萧辞作揖行礼:“那孙儿与娘子不叨扰祖母,祖母也早些安歇。”
回到暮云苑,萧辞转道便去了书房,阮昭这会儿累的不想说话,自然也无心去撩拨他。
今日出门什么也没有干,却感觉异常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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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
得了消息早早赶来的贺南墨,看着有些裂开的伤口暴跳如雷:“你就不能好生躺着养伤?”
萧辞喝着茶,看了眼腹部的伤:“这也没多严重。齐宏邈好似知晓我受伤了,在马场不断试探。”
“所以,你就故意让他伤你手臂?”
“情况复杂,不见点血这伤怕瞒不住。”
贺南墨没再说什么,将他腹部的伤换了药重新用细布包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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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
休息了一晚,昨日的疲倦一扫而空,阮昭起的也比较早。
当在桌前看到萧辞,她揉了揉眼似有些不信:“夫君?”
萧辞将她眼底的不可置信看在眼中,挑了挑眉:“暮云苑是本世子的院子,看你这样子,挺意外本世子出现?”
阮昭摇头,用朝食的桌子是一张四方桌,她在萧辞对面坐下,扯了一抹温温柔柔的浅笑,声音娇柔中带着一丝羞涩:“妾身原以为是梦中呢,昨夜、昨夜夫君入梦来,故而今早乍然看见夫君,便以为梦尚且未醒,谁知……”
阮昭说着羞的捂脸,却又怯怯看萧辞:“没想到夫君今日竟与妾身一道用朝食,妾身实在欢喜。”
之前含蓄试探没出效果,且肢体接触萧辞也没太大反应。
想到他不过一年好活,阮昭决定加快脚步。
不得不承认,她开始急了。
故而决定策略简单粗暴点。
说完后,她一直注意萧辞的反应,对方却低头吃起了朝食,对她的话一点反应也没有。
阮昭努努嘴,这人有点油盐不进啊。
不过倒也不在意,毕竟这才刚开始。
萧辞目光定定落在朝食上,右手拿着筷子,耳根隐隐有些发烫,脑海中响起昨日马车上,她呼吸涌在他耳边的情景。
刚刚阮昭说话的语气与呼出的气息一样,明明柔弱怯软,却又让人不得不在意,仿佛有什么东西轻挠,不疼却痒,说不出的难受。
萧辞这会儿后悔来陪她用朝食了。
一顿饭吃的安静无声。
用过朝食,阮昭例行去鹤林苑给老太君请安念佛经,这已经是她嫁到侯府以来,刻意养成的习惯。
意外的是,萧辞今日竟也与她同行到了鹤林苑。
这还是成亲这么久以来,两人一道去给老太君请安。
看到两人一同走进堂厅,老太君脸上满是慈蔼的笑,同王嬷嬷对视一眼,眼底尽是满意。
就说出门多走走培养培养感情,这不就亲热多了。
“给祖母请安,愿祖母福寿康安。”
阮昭请了安便开始念佛经,给老太君念佛经很自在。
老太君自身不是挑剔之人,也不会故意打断她,或是她念佛经时刻意高声说话,还责怪她声音小。
阮昭念佛经时,整个人气质与平日说话完全不同,身上有一种淡而神秘之感。
萧辞还记得自己第一次站在祖母屋外听到阮昭念佛经,那会儿还以为祖母新得了丫鬟。
那声音如潺潺流水,清冽又浅浅。
明明念佛经声音如此清透如常,怎说话时却娇嗲娇嗲的,还……还有些不正经。
老太君取下手腕上的佛珠,还未开始拨弄,因萧辞今日也在,目光不由的落在孙子身上。
这一看,却见孙子眼神全在孙媳身上。
萧辞察觉到一道目光,转头便见祖母意味深长的看着自己。
他知道祖母是误会了,也不知该如何解释,低头端起茶杯喝茶掩饰尴尬。
每日念的佛经篇幅不用,故而念完用时长短也不一样。
今日的佛经要短上许多,用了不到两刻钟的时间便念完了。
阮昭放下佛经,端起茶杯浅浅的抿了一口茶。
在阮家时阮昭学会了察言观色,发现屋子里气氛似乎有些不对劲,但她念佛经时不便一心二用,故而也不知怎么回事。
恰逢这会儿,门口传来下人通传的声音,“老太君,侯夫人求见。”
周氏并非日日请安,一般三五日来一次,阮昭时不时能在老太君这里遇上对方。
周氏进屋见萧辞也在,笑道:“世子也在啊。”
萧辞颔首:“夫人。”
阮昭放下茶杯,起身给周氏见礼。
周氏头上戴着阮昭送的绢花,虚扶阮昭起身,道:“今日我带了绣娘来,等下让绣娘为你量身裁衣。”
阮昭不明所以,但周氏这话并非是与她商量,只先点头应下。
周氏向老太君递上一份册子:“母亲,为皇后娘娘备的生辰礼,儿媳挑选了几样,您掌眼看看可合适。”
让阮昭疑惑的是,老太君看过册子后,却递给萧辞:“你看看。”
萧辞当真接过,甚至还用笔划去几样:“这几样不要,她不喜欢。”
老太君看后没多说,只吩咐周氏道:“依着上面这些准备。”
周氏毕恭毕敬接过册子:“是。”
老太君目光忽的落在阮昭身上:“说来,成亲这么久,你们小两口还未一同进宫过。”
周氏接话道:“是呢,世子娶妻后还未带世子夫人进宫给贵人请安,倒是正好趁这次娘娘生辰进宫拜见。”
说着又道:“知晓世子夫人每日都在母亲这里请安念佛经,儿媳做懒便将绣娘带了过来,给世子夫人量身裁衣做进宫的服饰。”
周氏的丫鬟,这会儿也正好带着绣娘进屋来。
阮昭被引着去一旁量身。
“母亲,给世子夫人裁衣的料子,儿媳选了这几种,母亲看看可有不妥。”周氏说着,几个丫鬟捧着布匹站开,那些布的颜色都鲜亮。
老太君指着其中一匹布道:“用这料子,与辞儿的裁做一套。”
周氏记下。
两人又说起进宫的安排。
说着便提到阮昭这是第一次进宫,宫中可并非只有皇上和皇后娘娘,最难办的是太后。
老太君摩挲着手腕上的佛珠:“宫中规矩森严不比侯府,距离皇后娘娘生辰还有两月,这期间你且去寻一位嬷嬷来教孙媳宫中礼仪。”
周氏:“行。”
阮昭虽在一旁由着绣娘丈量,但老太君和周氏的话她都听见了。
初来乍到,她对宫廷礼仪全然不知,难为老太君和侯夫人能想的周到,自是无意义。
给老太君请了安,阮昭和萧辞回了暮云苑。
萧辞因受伤没有出府,不过人在书房也不知作甚。
侯府今日发月银,芙莺领着两人月银回来。
这会儿阮昭才知道自己每月有二十两银子,芙莺是一等大丫鬟,每月有二两月银。
“奴婢竟能拿二两银子月银。”芙莺捧着银子又惊又喜。
阮昭手撑着下颚看她欢喜。
阮家有苛刻的祖母、偏心的父亲、难以相处的继母,吃穿用度上比不得侯府。
虽然离开阮家时,她拿回了母亲的嫁妆,然田庄地契这些带来晋安也无济于事,便让锦芝去处理。
这会儿也不知走到哪儿了。
“今日发了月银,可有想吃的?去大厨房点几样菜回来罢。”
芙莺赶忙摇头:“侯府饭食极好,姑娘别破费。”
“那不如去买些面粉、酱料以及便于存放的菜回来,既然咱们院子也有小厨房,日常做些吃食也方便。”
上次做的桂花糕,面粉便是去大厨房买的。
侯府一日就两餐,中间间隔时间太久,易饿,入夜后也极易饿。
日日吃糕点也有些腻,倒不如自己在小厨房做点吃食解解味儿。
闻言芙莺没有异议:“奴婢这就去。”
傍晚,弄回来的东西里有糯米粉,让哑娘做了一道桂花酿丸子。
“盛一些出来,我给世子送去。”
芙莺麻溜的盛好。
来到书房外,守门的依旧是西未。
走至跟前,阮昭道:“世子歇下了吗?”
这次西未没有找借口阻拦阮昭,而是打开门,脸上堆笑:“世子爷正在看书还未歇下,世子夫人请。”
嫁来侯府这么久,这还是阮昭第一次进书房。
有一种书房布置不像他喜好的感觉,太正经了。
萧辞拿着书语气不算太好:“有事?”
眼睛却往旁边瞄画缸,听到门口声音,他下意识将她送来的绢花藏起来。
“给夫君送桂花酿丸子。”阮昭现在已经习惯了这人阴晴不定的性子,好时那脾气怎样都好,不好时语气冷冷的好似旁人欠他的。
将食盒放在桌子上,阮昭盛出一小碗桂花酿丸子,端着往书桌走去:“夫君手臂有伤不方便,妾身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