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八月

有侍从路过书房门口时,墨渐拿着一份灵材清单走出书房,交由对方收集。

自己则回了住所。

书房里,楚之遥手掌搭在书堆上,回想这次预料之外的独处与交谈内容,一时不知该作何表情。

不过她算是知道墨渐之前为什么不大高兴了。

墨渐开口便问‘你选他对吗?’。

仙品洗髓丹很贵重,他在发现云清舒也服用后,以为她要两头下注,甚至可能已经选择在云清舒身上押宝。这种事不是说不能干,而是一旦让某一方知晓,那其心情不爽,楚之遥完全能理解。

但正如楚之遥回答的那般。

向云清舒押注是因为她如果想达到初步的目的即进入丰阿城,只有仙品洗髓丹才能打动云清舒。而这件事根本无法对外明说,在外人眼里她与云二公子有着云泥之别,那么云二公子又凭什么看上她呢?

图她长得清秀?图她是凡人?

楚之遥自己都不信,可总要有个说服人的理由,免得他们刨根问底闲得整幺蛾子。

因为‘有好感’因为‘喜欢’就很不错,至于更具体的,料想一般人也没那么厚的脸皮去当事人面前问。

楚之遥作为母胎单身虽然不知道喜欢一个人应该怎么表现,但肯定不能显得双方很陌生与冷淡。她时常在心里告诉自己,要把云清舒当作自己很重视的人去认真对待。

她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既不会让她感到不适,也呈现了应有的亲近。

就连墨渐都以为她选了云清舒。

碍于他这段时间以来的冷淡,楚之遥本来有些不满,但看在他这次主动挑明的份上,她还是消了气。两人交谈的过程虽在预料之外,结果总归是好的。

楚之遥对墨渐的观感一直很好,他的性格、实力乃至头脑,都优秀到让她挑不出丝毫瑕疵。如果她没有靠近云清舒,那么按墨渐的原计划,他成为武师后,很轻易就能把她弄到身边。

但那样一来,楚之遥只能以他的下属自居,两人关系也直接绑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相较于她现在的身份,她也不得不感叹句高风险高回报。

这颗仙品洗髓丹的投资截止到当前,回报已经相当丰厚。一来,她跟云清舒只要不闹掰,资源就会源源不断的涌来。二来,她与墨渐明面上不相干,彼此的行动就会便利许多。

三来,她再弱小也是丰阿城云氏嫡子身边的人,从周围得到的情报天然要比普通修士所掌握的更精确。

有时候做生意讲究的就是个信息差。

楚之遥寻思着她要是实在没什么修炼天赋,也可以努力赚灵石把‘账号’养起来,等着鸡犬升天的那天。

跟着云清舒,想赚灵石太简单了。

光三夫人之前给的体己钱,东音看过说是有五万块普通灵石,加十来瓶品质还不错的低阶丹药。

她之前闲着算了笔账,光这五万块灵石就够她在蚕房干41w年。便是以普通修士为例,她看过的闲书有记载一件奇事,故事里的主人公曾说过一句话‘此连环甲一千块灵石,劳我日出夜归一年半之久。……’。

那主人公对外谦说自己是甲子境修为,实际已是半步太墟境。但对他来说一千块灵石依旧不是笔小数目,更遑论五万块灵石,想赚到手不吃不喝五十年总是要的。

不过赚灵石也是不得已的下策。

楚之遥这段时间看了很多有关于修炼的书籍,她真的很想知道怎么样才能从凡人成为修士。奈何那些书籍最低的准入门槛是甲子境,记载最多的是入道境的瓶颈。而修为不到洞玄,不可称之为真人,更不可谓为强者。

这是凡人该看的书吗?!

楚之遥在心里谴责了一下挑书的人,选了些没看过的书,就呆在书房看,直到午膳才放下书籍。

修士吃东西是为满足口腹之欲,而楚之遥是不吃真的会饿死。云清舒这段时间一直在修养,至多喝些补药,所以平日里,侍从只需备楚之遥一个人的膳食。

这些食材楚之遥问过来历,她们说都是兴镇云氏的管事精心准备的,都蕴含灵气。

楚之遥对灵气实在没什么概念,她只觉得味道确实很好,吃了这么久就没有不合她口味的菜式。但就这两日,每到用膳的时候,楚之遥刚动两口筷子就觉得撑得慌。

晚上睡觉也睡不好。

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撑得她整个人胀胀的,可除此之外,她又没有别的不适。

要说消化不良,那也不应该啊。

当天晚上,楚之遥就把东音拉到房里,有些担心地跟她说了这件事:“这情况是不是该请医师瞧瞧?”

“姑娘脸色红润,不像得了病症。”东音说着,伸手轻握住她手腕施展灵力探查。

楚之遥注意着她的表情,没一会就发现她流露出些许笑意道:“这可不是生病,是姑娘平日吸收了太多的灵力,又没有及时将其炼化所导致的。”

啊?

楚之遥眨了眨眼,她也没干什么啊,怎么就灵力过剩了?

经过东音的一阵解释,楚之遥这才知道云清舒之前给的那块贴身玉佩虽是用于调理身体,但本质是为了让身体慢慢适应灵力,同时疏通脉络便于后续的修行。

除此之外,她平日里吃的喝的,全都蕴含灵力。

一开始身体处处要调理,每日吸收的灵力自然不够用。但随着调理结束,吸收的灵力并未变少,她又不炼化,这日积月累下来,灵力可不就过剩了吗?

东音也是头次碰到这种情况,颇有点活见久,怎么会有人对修行这么不上心啊。

“既然及时炼化就好,那你说这灵力应当如何炼化呢?”楚之遥主动向东音请教道。

东音算是少数知道楚之遥出身的人之一,为了能让她尽快掌握炼化的方法,东音特意花费大力气,引导她的身体感知,让她体会了灵力在炼化过程中的整个变化。

这种亲身体会熟练掌握的人并不在意,而不会的人,只能靠日积月累去领悟。如果完全没有人指导,还有可能走岔路,导致适得其反。

而有实力去指导的,因消耗巨大,除了自身亲近的人外,根本不会去费这个心神。

楚之遥有东音的引导与指点,倒是记住步骤,但自己尝试炼化时,还是有一些吃力与磕绊。她把这个情况告诉东音,东音反倒觉得能记住步骤已经很不错了,炼化过程是一件熟能生巧的事。

熟能生巧,这个楚之遥擅长啊!

正所谓菜就多练。

送东音出门后,楚之遥关上房门往床上一坐,一整晚都在炼化灵力。

次日清晨,楚之遥把脸埋在温水盆里,泡得快窒息才抬头,然而精神仍困倦得厉害。她才发现炼化灵力虽不是体力活,但却很消耗精神。

她去看望云清舒,都还没开口,前者就看出她没睡好。

楚之遥点头说:“这段时间伙食太好了,灵力过剩,我一晚上都在炼化。”

“难道这还不好?”云清舒莞尔说。

“主要是累。”楚之遥叹了口气,看着自斟自饮喝药汤的云清舒,“我其实没你想的那么勤快,整日修炼有什么好的,倒不如出去走走玩玩。”

云清舒不予置否,低垂的视线落在她身上,慢条斯理说:“丰阿城里好多去处,你肯定会喜欢的。”

“真的呀?”

楚之遥兴致勃勃:“那到时候我们一起去玩。”

“好。”

云清舒答应得干脆,看她掩嘴打了个哈欠,慢慢说:“你要不要在这儿睡一会,她们不会发现的。”

楚之遥一开始有点纳闷,睡个觉有什么怕发现的。但她猛然又想到这段时间以来,在侍从伺候下她的行为越来越淑女,不沐浴不卸妆不脱外衣绝不沾床。

在软榻上午睡倒没那么多讲究,但眼下离午睡还很早啊。

她恐怕撑不到那个时候。

经云清舒这么一说,楚之遥也觉得自己要是在外面睡觉被发现有些不好,但她真的很困!

想了想还是睡眠重要,她要是不睡饱,怎么有精神炼化灵力。

楚之遥打定主意,看着云清舒认真叮嘱道:“我就睡一会会儿,她们要是找我,你帮我挡挡。”

云清舒低笑了声:“我保证她们不会打搅你。”

那可太好了!

楚之遥高兴地找到卧房屏风后的软榻,这说是软榻,实则一米五的宽度,跟现代的单人床差不多大。上面的床品都是摆放好的,她脱了鞋,又拔下两支发簪,直接掀开薄毯躺上去。

楚之遥舒舒服服补觉的时候,云清舒转而去了书房处理事务,便是有些倦了也只是揉额头,并未回房休息。

在云清舒认知里,只有病人才会久卧于室,这里的室指的就是寝居。而身体健康却在白日犯困,很容易让人以为是在夜里放纵过度的缘故,总之很是影响名声。

云清舒不希望她被人私下诽谤。

楚之遥一觉睡到中午,她穿上鞋子,整理好衣物与秀发,走出屏风才发现云清舒的房间里一个人也没有。

她打开房门出来时,别院的侍从正好在找她。

她们也没问她在房间里做什么,而是告诉她这个时辰,该用午膳了。

楚之遥不禁感叹云清舒的房间简直是补觉的圣地。

中午吃饭时,云清舒也在,他的伤还没好,吃的都比较清淡,不过比前几天连拿碗筷都很艰难的状态好多了。

体内灵力炼化了许多,楚之遥也恢复了往日饭量,并且她还有意识地多吃些蕴含灵力的饭菜。

她看过一篇题为‘修行难’的杂记。

上面说凡人成为修士的第一要素并不是天赋与悟性,而是要有能炼化的灵气。像那些大宗门与世家大族,他们占据了很多灵脉,甚至建筑就盖在灵脉之上,平时修行自然不缺灵气。

可对毫无根基的凡人而言,别说独占灵脉,他们就连吸收较为充裕的灵气都得付费。而为灵气付费的灵石,又需要他们出卖自己的时间提供劳动力,等他们好不容易攒够灵石,最后发现自己的寿命已经所剩无几。

想修行的时候没有资源,等到有了资源的时候,又没了时间。

楚之遥是较能体会的,她身穿到这个世界要是没有绑定号商系统,根本没资格去奢想成为修士。哪怕眼下衣锦食足,也是靠的云清舒这层关系。

在旁人眼里她并不缺这些,但实际上她真的很缺!

趁着眼下吃灵力不要钱,能白嫖她还是会精打细算嫖一点,但都控制在无伤大雅的范畴里。

用过午膳,云清舒照惯例去找墨渐探讨武技相关的事宜。

这些天他哪怕躺在床上没法动,都没忘记这事。楚之遥听这个宛如听天书,根本听不懂。让她跟着凑热闹,她宁愿窝在书房炼化灵力。

但有一点是共通的,那就是大家都有要忙的事情。

时间也是在忙碌中悄然流逝的。

八月中旬,兴镇的天气已经变得炎热起来。楚之遥也换上了薄衫,她炼化的灵力聚集在一块,慢慢在体内形成了一个小小的‘蓄水池’。在她每天孜孜不倦的炼化下,靠膳食提供的那点灵力早已不够用。

她把这个事跟东音说了,还请她从三夫人给的芥子里拿一些灵石出来。

东音被吓了一跳,连忙推辞,而后从二公子的宝库里支取了一批品质良好的灵石。将其全部摆在楚之遥闺房的带锁柜子里,她需要的时候,直接拿来用就行。

楚之遥取的数了下,共有一百颗。

这良好品质的灵石其灵气含量比普通灵石要高很多,价值自然也更高。不过此物一般不会用做货币,因为拿来修炼,比普通灵石的效率更高。

楚之遥今日早起洗漱完,就像往常一样,带上良好品质的灵石往书房里跑。

一直钻研到中午才推门出来。

东音正在院子里招呼往来的侍从:“你们切记都清点好,不要有任何的遗漏。”

这景象很不寻见,楚之遥等东音空下来才问她:“这是怎么了?”

“家族信使来访,命二公子务必在八月前赶回丰阿城。”东音面带喜色说,“我们也该收拾东西回去了。”

楚之遥愣了下。

这段时间忙于修炼,她都快忘了还要去丰阿城。之前她倒也问过,云清舒说在兴镇可能要待个一年半载。他是四月初过来的,至今满打满算四个月,她竟觉得有些快了。

不过丰阿城总是要去的,楚之遥很快便调整好心态,琢磨着自己要带些什么。

云清舒这边。

他正与云大伯赤手空拳地过招,他的招式一改以往风格,变得利落而凶狠。一招一式皆毫无保留,直到自己彻底力竭,才被迫停下。

“不错。”

云大伯的呼吸频率略有些紊乱,他看着云清舒:“这些天你的进步很大。”

“这个时间让我回去做什么?”云清舒已经收到消息,他语气刻薄,“回去看他们表演哭坟吗?人死都死了,每年来一次,恶不恶心?”

“愚蠢。”云大伯冷下脸斥道,“回去后好好管住你这张嘴,做事前动动脑子,别再让人揪住辫子。”

以往云清舒必然不服气,他从不觉得这件事自己错了。但现在他有些想开了,眉宇透着冷笑道:“放心,此次回去,我必定谨小慎微,叫他们抓不住任何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