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礼物

那刺客虽已‘死了’,楚之遥的状态仍不大好。

下午,东音随楚之遥在别院的凉亭里采风,见她盯着一处花簇愣神,轻声道:“姑娘,您还有心事?”

楚之遥闻言回过神,看了眼东音。经过几日相处,她对东音的性情略有了解,搁之前,她不会主动询问这些。往往是她有什么需要,主动说,东音才会去准备。

但经过昨夜被挟持一事,东音态度明显上心许多,从她醒来到现在,一直跟在身旁。

楚之遥的确有心事。

她敢肯定昨晚来的刺客是墨渐,云清舒告诉她刺客已经死了,但号商系统可没解除绑定。她信谁,自不必说。然而墨渐即便没死,处境恐怕也不太好。

他要么还在逃亡,要么就是已经被抓住。楚之遥倾向后者,不然云清舒不会那么信誓旦旦说刺客已死。

可惜情报缺失得太严重,饶是她也想不出墨渐当刺客的理由。

她一开始以为墨渐可能是误以为她被云氏拘禁,所以前来搭救,但直到她喊出那声‘二公子’之前,墨渐都没有表露丝毫认识她的意思,就连她也是听到他声音才认出来。

再者与接触云氏本身就是计划的一部分,墨渐的搭救理由根本站不住。

楚之遥想着,恹声对东音说:“那刺客是死了,我只是担心这事,还没有结束。”

“会结束的。”

东音语带杀意,斩钉截铁:“敢对云氏子嗣下黑手的任何势力,都要做好被挫骨扬灰的准备。”

楚之遥轻应了声。

她不是一个杀心重的人,但也没有仁慈到去为施暴者求情。此次遇险,更让她意识到凡人在修士面前,究竟多么孱弱,奈何她一开始走的就不是修行路子。

要是太沉迷修炼,反而显得怪异。

这就好比一个挥挥手能掏出超一线市中心一栋楼房产证的人,在老牌富二代面前为了三五千块钱的工资而努力。并且表现出来的感觉甚至不是因为喜欢这份工作,而是真的想要这三五千块钱。

这相当怪异。

只是眼下也不适合出去逛,又无法修炼,楚之遥索性待在云清舒的书房里靠看书度日。号商系统虽然不太靠谱,好歹语言跟文字方面让她精通了。

楚之遥在书房呆了五天,这期间云清舒只在侍从们的口中出现,代为传达他那些温心体贴的嘱咐,真人不知道在忙什么。

除了他,楚之遥发现别院的侍从们来来往往也很忙。

她在屋檐下看了一会,看不出名堂,索性喊住一位侍从问其缘由。

侍从恭敬道:“回姑娘的话,天气日渐炎热,各个房间该置换消暑纳凉的物件了。”

兴镇的夏季在楚之遥的印象里比较极端,除了蚕房外,其余地方全是桑拿房。偏偏她还不能穿短袖短裤,最热的时候,她恨不得在蚕房待上一整天。

可能刚升温,楚之遥并未感到热意,她又折身回到书房里。

时至用午膳的点,她一出门就注意到站在院门口,手里提着个东西正跟侍从交谈的云管家。她望过去还不到两瞬,云管家便主动得朝她的方向行了个礼,他并未说话但满脸殷切地看着。

楚之遥看出他似是有话想说,想到前段时间请他帮过忙,主动走了过去和煦道:“云管家。”

“真巧啊,楚姑娘,这个时辰您该用午膳了吧?”云管家满脸堆笑,“我没打搅您吧。”

“不碍事。”楚之遥温声说,“你是有什么事吗?”

“没事没事。”

云管家连忙摇头,掂量着手里的提盒说:“也是赶巧碰上您,这天气不是热起来了吗,家主一直记念着您,也不知道上次送的香茶饼合不合您口味,这次特意准备了一些冰盏与凝神叶让我送来。”

楚之遥这两天确实换了新茶,味道还不错,但可没人告诉她是云从虎送的。

注意到有几位侍女紧盯着云管家,神色不太善,楚之遥伸手接过这装着冰盏与凝神叶的提盒,笑着说:“既然是家主的一片心意,那我便收下了,承蒙家主记念请管家代我言表谢意。”

“好好好。”

云管家如释重负,连连答应。

他抬袖擦去额头汗珠,转过身三步并两,快步离去。

云管家一走,平时近身伺候楚之遥的侍女撇了下嘴嘟囔说:“他分明就是别有用心才会送东西。”

“不说这个了。”

楚之遥语气温和道:“这提盒你们收下去,先布膳吧。”

云管家的告状原本让几位知情的侍女心情忐忑,听到楚之遥这么说,她们才放下心来。虽然她们私底下也会议论二公子究竟看上了楚姑娘哪点,是样貌、还是才情、或是性格?

她们不知道。

但谁让二公子喜欢得紧呢,恨不得把她当眼珠子捧在手心,这便由不得众人怠慢。

云管家匆忙折回主院。

平日欢快的书苑而今气氛沉凝,三夫人在廊下踱步,眉眼间尽是忧愁。

云管家一来,三夫人瞥见他两手空空,忙问:“人可见到了?”

“见了。”云管家回想说,“楚姑娘而今气色大不同从前,金玉确是养……”

话未说完云管家就想到面前的是三夫人,他忙刹住嘴,余光瞅见三夫人脸上确有不悦,但更多的是无奈之色。

想到要紧的事,三夫人只能压下情绪:“她可有说些什么?”

云管家当即把楚之遥说的话又复述了一遍,三夫人略作沉吟后,推开书房的门,与云管家先后踏进去。

云从虎神情憔悴,抬头见是他们,问的话与三夫人相近,得到回答后,他轻叹了声。

“等吧。”云从虎说,“不管她来不来,眼下也只能等了。”

“楚姑娘再快,也要等用过午膳才会走动,你先吃些东西。”三夫人将手搭在他肩上,宽慰说。

“你觉得她会来?此事牵扯不小,云清舒对旁支等人早有不虞,而今让他抓到了机会已是不准备善罢甘休。”云从虎说,“她自己也险些丧命,恐怕不会掺和此事。”

“她重情谊。”

三夫人垂眸说:“所以不论如何都会来一趟,此事可轻可重,全凭二公子一念之间罢了。拨弄二公子的念头,于旁人如千钧重,可对她来说,兴许只是鸿毛而已。”

“她是她,二公子是二公子。”云从虎想了想说,“她若是来了,你说再备份什么礼物好?冰盏与凝神叶已是不可多得的好物,就连你都舍不得用,我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能打动她。”

云氏旁支的宝库里好宝贝是有不少,可这‘好’也要看是拿来跟谁的比较。若是放二公子面前,恐怕没有几样能入他的眼,偏更好的没有,给的差了又恐弄巧成拙,不给还不行。

这也是门技术活。

云从虎提议说要不带楚之遥去宝库走走,让她自己挑选,但被三夫人给否了:“你这般,太刻意了,传出去对她对你都没好处。”

三夫人略作沉吟说:“依我看,就准备普通灵石与修行用的,品质好些的低阶丹药。”

“这会不会太过敷衍了些?”云从虎抬头看三夫人,第一反应就是必不可行。因为这东西云清舒肯定不缺,他更不会吝于楚之遥取用。

三夫人回想往事,她是凡间富商家世出身,但到底是凡人,那时能嫁给云从虎已是祖坟冒青烟。从凡人到修士这段时间里,她纵有云从虎的宠爱,却日日如履薄冰唯恐被厌弃。

修行上遇到问题,因担心被视为愚笨,耻于请教,在用度方面更是不敢伸手多要丝毫。那段日子,明面上她风光无限,可其中辛酸只有她自己知道,即便如今想起依旧心有余悸。

她相信二公子不会在用度上短缺楚之遥,可靠别人施舍的跟自己得来的,终归是不同的。

“这份礼物,楚姑娘即便不缺,也是没有差错的。”三夫人笃定说。

见她坚持,云从虎细想一下,送灵石的确是无功无过,利于求稳。

楚之遥这边用过午膳,在书房又看了会书,待避开太阳最烈的两个时辰方才出门。

洒扫别院的侍女见楚之遥往院门口走,忙问:“姑娘,您要去哪?”

“我去散散步。”楚之遥说。

“且等等,为了姑娘的安全着想,奴婢要与姑姑通报一声。”这位侍女行礼道。

楚之遥看着如临大敌的两位侍女,语带笑意:“你们随我去不就好了,反正也不走太远。”

“不成的。”拦在她面前的侍女连忙摇头,“这不合规矩。”

这具体是个什么规矩,楚之遥不知道也不问,她在院门口等了等,原先去找姑姑的侍女很快便把东音找来了。

“你们去忙,我陪姑娘走走。”东音支使两位侍女。

两人如蒙大赦,重新拾起手上活计。

不论是实力还是年龄,东音在别院里都排得上号,但哪怕是伺候楚之遥,她也从不摆境界与年龄的架子。两人独处时,楚之遥想往哪走都行,她鲜少干涉。

楚之遥上次找过云从虎,对云氏府邸的布局有点印象,直到路线完全偏离了平日的亭子,东音突然开口:“二公子这几日一直很忙,今晚兴许会回来。”

“嗯。”楚之遥嘴里应了声,“我也有些想他。”

东音闻言,垂下眼眸,不再多说。

楚之遥这趟出门,除了散步,主要还是去找云从虎。

常言道无事不登三宝殿。

从云管家的做派看来,云从虎这次九成九是惹上了棘手的事,想借她的力。吃力不讨好的事谁也不喜欢,楚之遥也不例外,只是她前段时间才承了云从虎的人情,此次若不闻不问,未免太过绝情。

因而她势必要去一趟。

好在这是双向奔赴的交际,行至半路,云管家亲自来接,楚之遥也不绕弯子,直入正题道:“不知家主眼下可有空闲,他屡次派人往别院送东西,二公子事忙抽不开身,我若不亲自道谢,实在于心不安。”

这自然是客气话,但体面程度还是让云管家颇为感动,他连声应下,在前面带路。

一行三人虽没什么大阵仗,可行迹还是落到了有心人的眼里。奉命盯守的仆人见三人进了书苑,连忙放下手中活计,匆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