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 12 章

陈然会有他的电话号码,还是周延明给的,兄妹俩平常在家里见得着,有事会当面说,在学校见不着也没事要交代,这还是她头一回主动联系周启衡。

周启衡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谁发来的,宿舍里有一大半人,往常这个点,基本都在教室上奋战,因为明天是高考,要早点回来休息养精蓄锐。

当然还有人在教室,周启衡不贪图那点复习的时间,因为不相信这点时间能改变什么,还不如玩会儿手机,聊聊天,心情好了,明天说不定考得更好。

他挑挑眉,也不意外,这丫头总知道在重要时刻上该做什么,只回了一个简短的嗯。

陈然:那你早点睡觉,不要紧张。

本来还想叮嘱他记得带好身份证和准考证,以及各种文具,但想想又怕被嫌弃啰嗦,只好就此作罢。

倒是没想到周启衡会回复:紧张的是你吧。

陈然挠挠头,而旁边的周延明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视,想来更紧张,但这话也没说错,因为高考离她并不远,她希望自己能考好,更希望周启衡能考好,这样叔叔才能少操点心。

想是这么想,陈然没打出来:还好,总之希望你超常发挥,考上心仪的大学。

心仪的大学,周启衡从来没想过,高三有很多讲座,老师和校领导会灌各种心灵鸡汤,他左耳进右耳出,百日誓师大会上,身边的同学都在高喊着名牌大学,他只是象征性叫几下,并没有一个明确的目标。

总而言之,能上一本就行,小区里头的大学生可不多,够他爹吹好几年的了。

7号当天,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有风吹来,给炎炎夏日带来清凉,周启衡容光焕发地走进考场,两个半小时过后,又红光满面地走出来。

严昼川就在隔壁的考场,瞧见他都快高兴到天上去了,及时赶上他问人,“试卷很简单?”

周启衡轻描淡写,“挺难的。”

他最差的就是语文,只能考个百来出头的分数,题目再简单,也考不了高分。

这个回答,实在是出乎意料,严昼川都要骂人,“卧槽,那你得瑟个啥啊?”

周启衡淡淡瞥他一眼,“你懂什么,气势上不能输。”

这是说有信心就能排除万难?

严昼川似懂非懂,还想问点什么,周启衡都快不见人影了,不去食堂,而是往校门口的方向走去,想到今天有不少家长带学生吃饭,他也赶紧追上去,考得怎么样另当别论,饭一定要吃好了。

周启衡看见周延明和陈然在校门口等着丝毫不意外,昨天就说好了,会给他改善伙食,其实没这个必要,因为学校食堂今天可以加餐,骨头汤猪肘子啥的都有,还不是想让他们考高点分数。

周延明怕耽误时间,就不带周启衡出去下馆子,而是带饭过来,免不了细细叮嘱一番,让他好好审题,仔细检查,考完一科不要多想,赶紧复习下一科,来来回回就那几句,换做往常,周启衡耳朵都起茧了,肯定会不耐烦地打断,这回倒虚心听教起来。

临走前往旁边瞅一眼,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有人一声不吭安安静静地站着,双手交叠垂放在身前,身上难得没穿校服,是一条草绿色的连衣裙,像是刚发芽的嫩叶,青葱朝气,小脸白皙精致,还挺清纯惹眼。

陈然发觉周启衡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好像不说点什么也过不去,想干巴巴地说声加油,又意识到昨天已经说过了,最后展颜一笑,就当是鼓励。

“走了。”

周启衡摆摆手,转身之际,还看到女孩脸颊两侧小小的梨涡,他迎着五星红旗大步往前,身后的人群逐渐远去,他嘴角一扬,一如他的心情。

高考这两天并不煎熬,一晃眼就过去了,结束当天,周启衡行李都不收拾,就和同学去大排档吃饭唱歌,满大街都是学生,以为校服一脱,别人就瞧不出他们青涩稚嫩的面孔,猜不出年龄,仗着年少轻狂,什么都想跃跃欲试。

饭桌上,红的白的都有,周启衡单手开易拉罐,入口苦涩辛辣,以前也偷偷喝过,但没有这次放纵,啤酒顺着脖颈往下滑,冰凉的触感新鲜刺激,他猛地灌了两口,毕业的感觉真爽,自由、畅快。

周启衡第二天收拾行李回家,每天早起读书学习的日子成为过去式,他玩游戏到三更半夜,一觉睡到昏天暗地,家里有啥就吃啥,周延明压根管不着他,因为在外地拉货,等回来一次,又免不了数落一通。

这待遇,跟高考之前天差地别。

周启衡甚至怀疑,他爹之前是装的,高考结束就暴露出来,看不下他之前的胡作非为,现在要连本带利讨回来,随时要把他收拾一顿。

“去学车,我给你报名。”逍遥了没几天,周延明就来了这么一个指示。

周启衡完全不慌,没骨头似的窝在沙发里,“爸,我未成年,不能报名。”

他还有十来天过生日,没满十八岁。

“……”周延明一顿,“那你先刷科目一的题,等生日一过,就去报名。”

周启衡撇撇嘴,不大高兴,但也没出声反驳。

周延明给他转了四千块钱,学车用的,又转了五千块钱过去,让他这段时间出去旅游,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别整天窝在家里打游戏,要是钱不够就跟他说。

周启衡隔日就订车票,约上七八个兄弟去外省游玩,也没什么要带的,两套衣服就够换了,临走前,家里来了个亲戚,记得是什么表叔,之前是开厂子的,后来倒闭了,这几年零零散散干一些杂活,勉强养家糊口,不是他不欢迎亲戚朋友来家里做客,实则是这些人每次都有事找周延明帮忙。

他爹就跟冤大头似的,别人多说两句他就于心不忍,非要帮人家把这个事办成了,受苦受累忙里忙外不说,有些人还不懂感恩。

表叔叫何志威,今天是来借车的,老婆娘家的弟弟前不久添了一个男丁,准备摆满月酒,一百多公里的路程,交通不便,路也不好走,何志威想着借周延明的车,把一家老小全带上,顺便在附近玩两天。

这是喜事,周延明知道何志威日子过得艰难,没道理不借,二话不说就把车钥匙交给对方。

周启衡上个厕所的功夫,人就已经走了,他皱眉,“不会出事吧。”

周延明放宽心,他知道何志威的品行如何,老实憨厚,没什么不良恶习,人品是信得过的,要不然他也不敢随随便便把车借出去,“你表叔十几年的驾龄,老司机了,不会有事的。”

周启衡无话可说,车钥匙都给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按照原定计划,他下午的车票走,那几天,周启衡在外地疯玩,这期间高考成绩出来,他考了562分,超一本线50分,不说211,也可以挑个好点的大学,周延明十分高兴,说是等录取通知书下来,就去酒店摆酒办升学宴,邀请十来桌亲戚好友。

话里满满都是骄傲自豪,声音还大,生怕街坊邻居不知道似的。

陈然听闻这个阵仗,震惊又兴奋,小脸上全是喜气。

周启衡什么场面没见过,就比较淡定,“以后混不出名堂那得多尴尬。”

周延明热情依旧,这些风凉话他早就听腻了,严肃道:“你以后踏踏实实找份工作,不愁混不出名堂。”

周启衡摇头晃脑,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高考已经尘埃落定,成绩又出来了,周延明完全放心下来,休息没两天又出去拉货,也是某一天夜里,电话铃声响起,声音急促,似乎有什么要紧事,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尤为突兀。

电话那头是何志威,周延明问:“怎么了?”

“延明,不好了!我撞到人了!”

声音焦躁不安,十分颤抖,仔细一听,全是惶恐和后怕。

周延明已经有不详的预感,“发生什么事了?慢点说。”

何志威喝完喜酒,在当地陪老婆孩子逛两天,还没玩尽兴,就有工作电话打过来,三百块钱一天,他哪里舍得不干,急匆匆赶回家中,第二天就到工地,一连干了好几天,上千块钱轻松到手,晚上和工友们一块聚餐,他越喝越上头,本来想着在附近找个旅馆住一晚,又舍不得花钱,最后打算开车回家。

开的正是周延明的小车,那里是郊区,路灯都没有,清冷的月光洒在地上,晚风从空旷的田野吹来,听着格外凄厉。

何志威都觉得这条路上有鬼,不由得踩下油门只想逃离这个鬼地方,可是谁知忽然有个人影穿过,等他意识到不对劲时,车头一震,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有砰砰作响声传来,沉闷又刺耳。

何志威酒醒了一大半,慌里慌张下车,这才发现是个人,地上好几处血迹,那人奄奄一息,不知道还有没有气,何志威心惊胆战,魂都快被吓没了,大口大口喘气。

他六神无主,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看眼四周,乌漆麻黑的一片,只有远处的星火闪烁,最后咬咬牙,开车走了。

到家后,何志威已经完全清醒过来,洗澡时,双手还在剧烈颤抖,始终不敢相信自己撞到人,地上的烟头散落一地,也没能缓解紧张的情绪,他在床上越想越睡不着,后面才想起来要打这通电话。

“人还活着吗?”

“不知道……地上有血,不死也残了。”

“你怎么不把人送医院?”

“我……我不敢。”

周延明问完,脸色十分难看,人命关天的事,他作为车主,肯定逃不了关系。

“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故意的……不会要坐牢吧,我不想坐牢,我儿子才两岁……他不能没有爸爸。”何志威紧张到语无伦次。

“你这样算肇事逃逸,处罚只会更严重,听我的,去自首吧。”

“不,我不要!”何志威听说过坐牢是什么感觉,简直生不如死,他一点也不想尝试,此刻还抱着侥幸心理,黑灯瞎火的,那条路又没有监控,说不定查不到他头上来。

周延明沉声说:“我马上回去。”

正值半夜,周延明本来就是返程,已经在服务区休息两个小时,他是打算等天亮就动身,现在事发突然,不得不回去。

周延明经常开夜车,晚上开车不是问题,路上经过某个隧道,导航提示前方有重大交通事故发生,造成堵塞,不确定什么时候通车,周延明不想等,在下个高速路口出去,沿着国道行驶。

那会儿大概凌晨四点多,天色阴沉,走着走着有雾气飞腾,弥漫在四周,无法看清路况,周延明开了雾灯,车速降下来,一个转弯,没曾想车头直接栽下去,压根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没几秒,水蔓延进驾驶室,直至整个车身被淹没。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都是福尔摩斯,可以猜到剧情

从我标上双向救赎的那刻起,就会是这个结果

痛心、意难平各种情绪交叠

所以告诉大家,不要轻易借车,因为出事都会找到车主头上,还有,开车要小心

也不要随便借钱

还是想弱弱说一句,新年快乐(迟来的)

进度加快,回忆部分十三十四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