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周延明呵斥,“有你这么说话的吗?我这些年是怎么教你的?”

陈然完全是大气不敢出一声。

周启衡冷冷盯着周延明,鼻孔里出着气,他一言不发,最后大步往外走,把大门摔得震天响。

陈然缩着脖子,声音嗫喏,“……哥哥还没吃饭呢。”

周延明说:“别管他,在外面饿不死,咱们先吃。”

说是不管,周延明还是转头回房间拿手机给儿子打电话,谁知道这混账小子越来越无法无天,电话都不接,再打过去,已经关机了。

好好的一个生日,过得不像样。

家里只有两个人,陈然看着这一大桌菜索然无味,她不好表现得太明显,听着周延明的话乖乖吃饭,想了想还是主动开口道:“叔叔,这个手机太贵重了,我也用不上,要不然还是退回去吧。”

她之前陪同学逛过手机专卖店,依稀记得这款手机一千多块钱,这笔钱对她来说是笔巨款,哪里能让叔叔掏钱,叔叔挣钱也不容易,有时候出去拉货长达一个月,开车当然辛苦,风雨无阻,不分昼夜,热饭都吃不上,饿了就吃泡面,没半点轻松。

周延明看着女孩乖巧的模样,火气消散不少,安慰道:“说好的给你的奖励,叔叔不能言而无信。再说了,花不了多少钱,我认识手机店的老板,他给我优惠了两百块钱。”

陈然迟迟没去夹菜,“……那不如把新手机给哥哥吧。”

周延明:“那怎么行。”

不管怎样,回到学校之后,陈然还是找到周启衡,隔着人群喊了一声哥。

平日里,俩人话就少,井水不犯河水,到学校后,更是一句话都没说过,周启衡冷不防看见这拖油瓶,脸上带着熟悉的拘谨和胆怯,也是觉得好笑,怕成这样,竟然还有胆子叫住他。

他双手插兜,慢悠悠走到陈然跟前,“干嘛?”

态度没有之前那么不耐烦,想来是气消了,陈然把包里的手机盒拿出来,“这个给你。”

外观一看就是新的,周启衡不用脑子想都能猜到里头是什么,“怎么?想贿赂我?还是借花献佛?”

陈然不太敢跟他对视,轻声道:“我不会用,再说了,这个本来也是属于你的。”

周启衡勾起唇角,这话说得好,家里的一切都是他的,这拖油瓶还挺识时务,送上门的,没道理不收,“那先谢谢了,我的好妹妹。”

陈然松了一口气。

在学校的日子还是按部就班,周末回家,陈然罕见地发现沙发上有个人影,正翘着二郎腿玩手机,手机外壳是崭新的,看着像是刚买不久,好不惬意。

那是叔叔新买的手机,周启衡用上了。

叔叔这周出门不在家,陈然犹豫一会儿,生怕自己开口打招呼会打扰到周启衡,背着书包打算先回房间。

“站住。”身后有声音传来, “不会喊人?礼貌呢?”

陈然一怔,明明他之前不喜欢她喊人的,她默默转身,喊了一声哥哥,又道:“我先放书包,再给你做饭。”

不错,有觉悟,周启衡像个甩手掌柜一样大剌剌地坐着,他心情愉悦,大发慈悲道:“去吧。”

陈然点点头,放完书包,从冰箱里拿出牛肉解冻,切着西红柿,还能听到客厅里头游戏的嘈杂声,她的厨艺一般,都是周延明不在家时练出来的,勉勉强强能吃,两个小孩在家,吃不了多少菜,做好两个菜上桌,已经是七点。

即将到夏天,这个点太阳还没落山,往阳台外看去,大片橘红色的云朵翻涌,西斜的余晖洒进来,落在周启衡身上,难得有份柔和感,陈然也知道他脾气阴晴不定,不敢奢求他对自己笑脸相迎,开口道:“哥哥,吃饭了。”

周启衡正好结束一把游戏,甩甩头,动动胳膊,活络筋骨,再看这拖油瓶,脸蛋小小的,个头好像长高了一点,看着文静乖巧,也没那么烦人了。

兄妹俩默不作声吃饭,饭后当然是由陈然来洗碗,顺便打扫家里卫生,等忙完这些,她还要写作业,正要回房间,周启衡叫住她,“等等。”

一部手机递了过来。

陈然面露不解,认出这是周启衡的旧手机。

“拿着。”

“……我不要,也不会用。”

这是真话,陈然有一个翻盖手机,她不爱玩,只有打电话这个用途,眼前这部智能手机,她哪里接触过,屏幕上连按键都没有,都不知道怎么用。

“少废话,拿着,你是猪吗?随便捣鼓都能用了,这个还用人教?”

“把你那破手机里头的卡换过来,去营业厅改个流量套餐就能用了,记住,不许带去学校,周末才能玩。”

“……好。”

手机塞到怀里,陈然不得不接,他都有新手机了,想来也看不上这个旧的,放着没人用也浪费,只不过,回到房间时,陈然还是有些云里雾里,她稀里糊涂地换卡,手机没有密码,已经恢复出厂设置,她按照教程琢磨使用方法,半个小时后,生疏中带着惊奇,她玩得不亦乐乎,好像也明白周启衡那么爱玩手机的原因了。

陈然没上瘾,主要是过了一段时间后发现没啥可玩的,又乖乖写起作业来。

她也要考二中。

隔天醒来,发现周启衡没出去玩,还写起卷子来,陈然看见时,眼里难掩惊讶,因为确实稀奇,平日里在家,能看到周启衡人影都不错了,他不是在外面鬼混就是在家打游戏,很少有学习的时候,今天竟然那么认真专注。

好像也不是那么认真,因为他很快仰起头来, “傻站在那干嘛,赶紧去弄早餐。”

这语气理所应当,陈然也见怪不怪的了,不过还真愣了下,现在是八点,在校时六点半就要起床,她都没赖多久的床,征求他的意见,“我煮面可以吗?”

周启衡皱眉,“你煮那面条清汤寡水的,一点食欲都没有,赶紧去外面买。”

“……好,那哥哥,你想吃什么?”

“豆浆油条。”

陈然点头,就要出去买。

周启衡又叫住她,“有钱吗?”

“有的。”

许雯秀一个月会寄五百块钱过来,周延明也会给零花钱,除去必要花销,她能攒下不少。

这天兄妹俩在家,虽然不吭声,但气氛还算融洽,陈然在房间里写作业,也没听到外头打游戏的声音,她看眼日历,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还有一个多月就要中考了,确实该好好努力。

也意味着快到暑假了,许雯秀很忙,应该带不了她,陈然潜意识里也不想去青城,那个陌生的北方城市,冬天寒入骨髓,低矮的平层,听不懂的方言,以及吃不惯的饮食,都令她无从适应。

心情到底是紧张又忐忑,好在,一直到六月份,许雯秀也没告知她到哪里过暑假。

这一年的中考即将来临,学校的宣传栏旁边摆着中考倒计时,不到二十天,那阵子,周延明很少出去跑长途,基本是短途,一两天的路程,大部分时间在家,闲来和老友喝酒钓鱼,也会去周玉琴的修车店帮忙,更多时候是在家做饭,做好了就送去学校给两个孩子。

周启衡那段时间很少出去打球,基本是在看书刷题,他都想好了,也就辛苦几个月的功夫,等中考一结束,该怎么野就怎么野,花天酒地夜不归宿都没人管得着,被学校广播叫到校门口,看见周延明提着两个保温饭盒过来,都觉得多此一举,“还怕我饿死啊,食堂又不是没饭菜。”

就是一般,勉勉强强能吃,但来这读书的,哪个不是吃食堂,这么多年都吃过来了,他可没那么矫情说要单独开小灶。

周延明看他这副混不吝的模样又忍不住念叨,“食堂的大锅菜能跟家里比吗?也就这几天,以后你想让我送饭我还不送呢,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周启衡扬起下巴,啧了一声,“我就算是补脑也吃不了两份啊。”

周延明只当他是故意的,“另一份带给你妹妹。”

“爸,你跟我说实话,那个拖油瓶的妈是不是你初恋啊,您这替人养孩子也太上心了。”周启衡不是没怀疑过,母亲去世得早,周延明这些年也没有再婚,谁知道是不是心心念念着某个人。

按理来说只有母亲一个人,要说是许雯秀,应该不可能,对方也是丧偶,听说还交了男朋友,周延明要是喜欢许雯秀,想追人还不简单,她女儿在这,事半功倍的效果,偏偏一直没看出周延明有这方面的想法。

周延明听到拖油瓶这三个字就皱眉,“不该打听的别瞎打听,以后不许这样称呼你妹妹。”

周启衡执着,“我就想要一个准信。”

罢了,不然这小子会越想越歪,周延明说:“之前都告诉过你了,我和然然妈妈认识很多年,上小学那会儿,然然外婆特别照顾我,接济过我好几次,我偶尔还去人家家里蹭饭。”

许雯秀为人聪明大方,从不计较这些,她是班上的学习委员,同学们遇到各种麻烦问题都喜欢找她处理,也帮过周延明许多回,周延明一直记在心里,等初中毕业后,俩人陆陆续续还有联系,后来许雯秀嫁人,他还去参加了婚礼,也由衷地祝福她。

谁曾想,后来会发生那么多不幸的事,得知许雯秀带着一个女儿日子过得艰难,周延明手头上正好有些积蓄,能帮忙就帮忙,又不是多大的难事,人活在这个世上,不能忘恩负义。

周启衡听完,实在是难以理解,就几顿饭,几个面饼子,几碗面,都能记一辈子。

果然是老实人。

殊不知,在那个年代,有很多人都吃不饱饭,不是吃野菜,就是玉米、红薯、高粱这些杂粮,能吃上大米和白面可是尤为奢侈的事。

时候不早了,周延明也怕耽误时间,“赶紧进去吃饭吧,记得带给你妹妹。”

周启衡摆手,“行,知道了,对了,下次别来送饭了,怪麻烦的。”

“甭管那么多,送饭给你就吃,好好学习,我还指望你出息点呢。”

“……怎么那么啰嗦,路上开车慢点。”

这份饭周启衡没有亲自交到陈然手中,因为他在教室里找不到人,是麻烦她的同班同学带回宿舍给她。

保温盒里有红烧肉和酱牛肉,很香,陈然心里暖暖的,还分了一些给舍友,她也明白,这次八成是沾了周启衡的光,中考也重要,伙食不能太差。

然后隔三差五就有晚饭送过来,有时是同学带给她,有时是周启衡,陈然很有礼貌,“谢谢哥哥。”

周启衡睨了她一眼,“别光谢我,不把成绩提上去,你就去吃白饭吧。”

陈然:“……哦,那哥哥,中考加油。”

“嗯。”

等他一转身,陈然难得浅浅笑起来。

十几天的时间很快过去,6月24号中考正式开始,为期三天,结束后,初一初二没多久也迎来了期末考试,陈然考完最后一科,暑假正式来临。

那阵子,周启衡照旧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起来后也不着家,经常去网吧、电玩城、游戏厅,有时候两天两夜都不回家,周延明得知后,实在是看不惯他整天出去鬼混,就想着找点事给他做,便让他去周玉琴的汽修店做小工。

“我不去,那里全是机油味,又脏又乱,衣服都给我弄脏了。”

“由不得你!”这会儿中考结束,周延明也不再惯着他,省得这小兔崽子无法无天。

到底是老子,周启衡不得不听,现在中考成绩还没出来,他有七成的把握能上二中,现在也不能把周延明惹急了,万一他不兑现承诺不买电脑怎么办。

想到电脑,周启衡老实安分了一阵子,早上九点准时去汽修店,晚上六点回家,陈然暑假在云城过,她也跟着周启衡去过几回汽修店,环境确实是差了些,但也能待,看到他们在忙活,拿着扳手拧来拧去,陈然也会好奇地上前观看,可比一个人在家待着有趣多了。

等中考成绩出来,周启衡考得不错,可以上二中,周延明没食言,给他买了一台电脑,有了电脑,周启衡在家的时间明显变多了,房门也不关,风扇开到最大,敲键盘的声音噼里啪啦响。

周延明不在家,陈然就按时做午饭和晚饭,有了智能手机,可以搜做菜的教程,她的厨艺还长进了一些。

就是某天肚子疼,很奇怪,她也没乱吃东西,陈然躺在沙发上,额头上冒着冷汗,感觉下面有什么东西在流动,周启衡出来打水喝,正巧碰到这一幕,难得多问了句,“干嘛,别装死,我可没欺负你,不就让你跑几趟腿,做几次饭,这就受不了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周启衡:这个家的一切都是我的,包括你。

陈然:不要脸。

周延明:滴,今天收到一张好人卡。

明天大概也是晚上六点或九点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