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女官待遇

窦显一看到郑平过来就笑了,他身前的桌案上正摊着高阳县舆图,上面压着几枚棋子,他指着几枚棋子:“伯安来瞧瞧,我圈的这几处荒地哪里合适。”

小人得志!

郑平眼底明晃晃地写着这四个大字,没好气道:“你如今可算如意了?”

随即气哼哼地凑过去看舆图。

窦显给他让出位置,笑道:“当初我征辟你做县尉,你嫌跟着我没前途,足足拒绝了我五次,殿下给你许了个什么职位,才叫你心甘情愿为殿下种地?”

郑平才不接招:“我倾慕殿下德行,甘愿为殿下效力,岂是为了区区富贵。”

以高阳郡主对粮种的重视程度,他有预感,那绝对会是一个能让天下侧目的产量。首功自然是高阳郡主的,可作为主事者,谁也不能绕过他去,来日史书工笔,他说不定还能单列一传。

“得了便宜还卖乖。”窦显吐槽了一句,将话题转回正事,“伯安可有主意了?”

郑平的手指落在城南:“此处依山傍水,易守难攻,又能避开北方之敌,最适合营建坞堡。”

窦显无语:“种地又不是让你打仗。”

“事关重大,自然得小心为上。”郑平此时有种虽然你来得早,但我知道主君秘密最多的微妙优越感,“君明选出来的田地,自然不会是简单的荒地,我只需考虑其他即可。”

这话还像些样子,窦显收起舆图,问郑平:“你何时有空闲,我二人一道往这几处走一遭,总要亲眼看过才好回禀殿下。”

郑平想起秦琬交代给他的事,头疼道:“等此番宣讲结束之后再去吧,我族中那些人,唉,改日我给你送来几个,让他们去指点百姓沤肥,省得天天在家无所事事,只会招惹是非。”

这就是独属于族长的烦恼了,窦显拍了拍他的手臂以示安慰:“人生在世,谁能摆脱宗族,忍忍吧。”

如果秦琬在这里,她一定和郑平有很多共同语言。

高阳郡地处瀛水川中部,两侧夹山,往北出霍关是军阀张定的势力范围,往南是邵西门户之一的苇津渡,镇守此地的是与秦琬同为高祖之后的晋王,往西北去,则是与霍关互为犄角隔山相望的大谷关,由秦琬的族叔西县侯镇守。

秦琬刚到高阳就让人给晋王和西县侯送了礼物,既是为了和邻居处好关系,也是为了表示对长辈的尊重。

算上卫景顺路带去的一车特产,西县侯收了双份礼物,回赠了一大车书,还叮嘱秦琬有看不懂的地方只管写信来问,秦琬一时对现代那些做好人好事,却被奖励试卷的倒霉小学生感同身受。

晋王则格外有个性,礼物照收,书信已阅不回,听信使说晋王接见他时脸黑得能滴水,显然还在记恨秦琬间接推动建元帝登基一事。

对上周国皇室错综复杂的关系,秦琬烦得要死,却不得不硬着头皮与一堆心思各异的亲戚打交道。

像这回的肥料配方,她既然向县中百姓公开,自然也要知会各路亲戚一声,对方用不用另说,她如果不说,难免会被诟病为敝帚自珍。

高祖之子十二人,排除掉早夭、战死、被杀的,现在还有六人,其中够年纪镇守一方的只有三个,再加上一个近水楼台先得月的西县侯,都需要时常联络感情。

秦琬挠着头皮斟酌词句写了四封信,再次抽出一张纸,这次她终于不磕绊了,一份格式严谨充满套话的公文倾刻书就,亲自将几封信用火漆封口,盖上私印防伪,让护卫快马送去,而后她找来了赵洛。

赵洛这段时间同样忙得脚不沾地,她当初自请离宫侍奉高阳郡主时,看中得是高阳郡主为人宽和地位超然。

谁能拒绝一份钱多事少的工作呢?

没成想高阳郡主一朝离京,彻底放飞自我,搞出来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这背后花用之繁杂,小到人情往来日常花销,大到退税查赃编户齐民,全都压在赵洛头上。

她今早梳头的时候,居然一把捋下来十几根头发,吓得她赶紧让人把日常茶饮换成芝麻糊。

刚喝了两口,就听到侍女禀告秦琬召她过去。

赵洛彻底怒了,朝廷官员还十日一休沐,她连着忙了一个多月,竟然一日都不得休息,内官就不是官了吗!

被怨气冲昏头脑的赵洛,全然忘记她曾将高阳郡主归为越厉王一样的暴虐之徒,怒气冲天地对秦琬道:“殿下究竟把妾视作什么人?若将妾视作内官,就不该让妾为您打理封地财政!若将妾视作朝官,就该让妾十日一休沐!如今妾身兼内外,片刻不得歇息,您是要累死我吗!”

活全都是你的,待遇一点没有,这工作不干也罢!

大概是这一幕凄惨打工人讨伐黑心资本家的既视感过于强烈,秦琬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周扒皮竟是我自己?

她回忆了一下赵洛这段时间的工作量,不得不承认,她确实忽略了一直埋头苦干的女官,要不是赵洛今天找上她发了一通脾气,她几乎要忽略了女官们的功劳。

赏罚不明,可是大忌!

秦琬心中警醒,握住赵洛的手诚恳道:“若非娘子,我几入歧途!我年纪尚轻,行事若有不妥之处,赵娘子自可直言匡正,只莫要轻言不祥之语。前番诸事,全赖诸位娘子鼎力支撑,若依赵娘子之意,我当如何酬之?”

赵洛面色迟疑:“我们连月不休,想要歇息几日?”

这怎么够!

秦琬索性直说:“府上离不开人,诸位可自行排班,轮流休息,日后就按照朝官的例,十日一休沐,年节另算。你们既然要休沐,也不好一直待在府中,高阳不比大兴宫规森严,我再给你们一人发三匹帛,你们结伴在城中转一转,若遇上特产,买些给家中送去,也好让亲戚安心。”

这条件已是意想不到的宽厚,赵洛正要谢恩,就听到秦琬接着说:“让诸位只拿内官的薪俸却要兼顾外官之责实在不妥,我尚无开府之权,因而无法为诸位正名,但薪俸一事我还做得了主,日后府上负责打理账目的女官,按照职责不同,全部多领一份薪资,数额就比照县中户曹仓曹来。”

放假!发奖金!涨工资!

一套组合拳下来,赵洛晕乎乎地走了,秦琬悬着的心也松下来,不用担心被愤怒的下属半夜捂死或勒死了。

但她原本准备咨询赵洛的事,只能自己上了。

秦琬让人往梁华府上递了拜帖,约好第二天一早登门拜访。

梁华镇守高阳,白日多在营中练兵,听闻秦琬要来,特意空出一日回城接待秦琬。

秦琬也不与梁华客套,三言两语将自己想试种新粮种却苦于无人的事说了:“传闻民间常有豪商贩奴,只是我长居宫中,对此不甚了解,不知此事是何章程?”

按理来说,这样的事她拿去问窦显和郑平,二人也能给她解释清楚,不该来打扰梁华,但人与人之间不能一概而论。

梁华受清河王托付,调来高阳就是为了照看她,她如果始终与梁华保持距离,难免让梁华夹在他与清河王之间难做,不时让梁华帮她解决些小问题,她再适当给予回报,既拉近了与驻军的关系,也让梁华可以向清河王交差。

这是秦琬在现代长期摸索出来的经验,放在古代同样适用。

弄懂秦琬来意,梁华大手一挥:“这点小事,何必去找商人,郡主需要多少人,我带兵进山给您抓一批野人来!”

秦琬:……

秦琬脑海中不受控制的交替浮现出猿人泰山和毛猴的形象,目瞪口呆地重复:“野人?”

梁华还当秦琬看不上这些人,解释道:“那些人啸聚山林,既不纳税也不服役,还时时劫掠山下百姓与过往行商,郡主若嫌他们野性难驯,我便只挑妇人给郡主留下。”

原来是山野之人的野人。

秦琬好笑之余又提出了另一个问题:“将军私下调兵,可会引来朝中弹劾?”

梁华笑言:“调兵剿匪的事,怎么能算私下调兵?”

秦琬朝他树了个大拇指,逻辑满分,一看就是经常干私活的人。

“将军剿匪解我燃眉之急,届时我必备下牛酒慰劳将士。”

两人愉快地达成协议,梁华思索片刻,选定了一处只有几十户人家的小寨子,隔天就带着一百甲士摸进了山。

临行前,梁华还问秦琬要不要去看热闹,被秦琬连连拒绝,开玩笑,就她这个靠着伐髓丹把体质升到正常人水平的战五渣,真去了能把自己变成热闹。

梁华好像还挺感慨:“郡主果然温婉娴雅,有大家风范。”

秦琬心道,这也能叫温婉娴雅,那你家的小孩得虎成什么样?把打仗当成热闹看吗?

两人插浑打科,没人把这次剿匪当回事,据梁华说,这个小寨子里住的主要是各家坞堡的逃奴,因为势单力薄,没怎么干过打家劫舍的活,要比其他见了血的好约束。

既然连秦琬都能控制住他们,带了一百甲士的梁华已然称得上降维打击,兵不血刃拿下寨子,除了一个中年男子跑得太快摔断了腿,双方无一伤亡。

秦琬让人送来牛酒,自己则溜达到关押俘虏的营地,查看起这批人的情况。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被捂死和被勒死:

晋朝皇帝司马曜嘴欠,和宠妃张贵人说:“你年纪大了,也该失宠了,我要去找其他年轻美女。”然后当晚就被张贵人指使婢女用被子捂死,由于当时的权臣司马道子想篡位,就没声张这事,张贵人全身而退

明朝嘉靖皇帝为了修仙,让宫里的宫女只能喝露水,然后险些被愤怒的宫女勒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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