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拔刀斩拿起一把豁口的菜刀,仔细观察刃口,又放到鼻下嗅了嗅。

按帖子里描述的,这里的喰鬼最先寄生在NPC身上。NPC没有技能,喰鬼行凶也只能依靠这类作案工具。

他眉头一皱,放下菜刀:“什么声音?”

几步外,滑帖路真在翻看床褥,闻言把又脏又潮的被子扔下,看过来。

“隔壁好像有动静。”拔刀斩说。

滑帖路这才发现房间里没有女人的身影。

“干,那家伙又找事!我去看看!”

施展疾风步,他两步就窜到房门,走进铺子,只见铺子后门又打开了,门外暮色昏暗。

女人坐在门边,对着一堆碎煤,呜呜地哭。

惊觉滑帖路靠近,安柔连蹭带爬地避开,靠在门板上,形状畏缩。

明显是应激反应。

“他又怎么你了?”看到打翻的竹篮和碎煤,滑帖路心中大致猜到发生了什么,还是问了一句。

“呜呜,他,他突然发脾气,把我的煤饼都踩碎了……”

“不是让你跟着我们吗?”

“……我突然想到早上王伯伯让我们去送一趟煤,呜呜呜。”

滑帖路不耐烦地振了下手中钢鞭,金属声响吓得女人浑身一抖。

他没再盘问。至于野花去了哪——还能去哪?那家伙估计一看NPC好感度降到“直接攻击”状态,直接开溜了。

浪费小半天时间,连任务的影都没见到,滑帖路早就觉得这里压根不存在什么喰鬼。他本想回去劝队长收工返程,转念一想,正好趁队长不在,可以跟野花出口恶气。

于是从后门走了出去。

走前手悬空在地上一抹,留下一小堆金币,扔下一句:“我去找他,你别哭了。”

等滑帖路人影消失在视野中,安柔很听话地不哭了,把金币收入余额。

“才300金啊……”

滑帖路也好,野花也罢,都没有爷王大气,一口气给1000金。

她无声咕哝,顺便再踩了两脚碎煤。

好在野花那种伤,流血不多,一篮子煤饼足以遮盖,加上开了门,血腥味一下就散了。

安柔把门关上,看了眼屋顶。

[急什么急,他会回来的!]

此时她对暴富没什么好脾气。

见过方才那一幕,安柔突然想起农场老板的儿子崔高山貌似说过,玩家被喰鬼吞噬灵魂就会失去游戏资格,金币也好道具也罢,所有家底都被喰鬼吸收,转化为任务奖励。谁最终绞杀喰鬼,谁就能间接获得那个倒霉鬼的全部身家。

所以有些没底线的野客玩家,会故意用其他人喂饱喰鬼,借此多捞奖励。

可惜安柔既不是玩家更不是野客,也试过了,杀不掉暴富。当前的情况用一句话总结——暴富吃独食,抢了她应得的那份钱!

能有好脾气才怪了。

铺子隔音一般,隔着不厚的土墙,拔刀斩听到两人对话,摇摇头。

三个人的小队都存在这么多矛盾,也不知那些大执行队、执行组的领头是怎么管的,糟心事又如何多。

滑帖路一直没回来,他也没放在心上。不过房间都已经翻过一遍了,还是毫无所获,拔刀斩也觉得差不多到该放弃的时候了。

接下来该考虑的,是怎么给野花擦屁.股。

游戏四大阵营,各有一套本土NPC掌控的管理体系。譬如脚下这个中宿镇,镇长是最大的官,手底养了一群NPC治安兵。万一煤铺女人事后气不过,跟治安所投诉他们,镇长是有权降低辖区内所有天命者的天命值的。

他们拍拍屁.股走了没多大事,然而中宿镇毕竟是自家公会地盘,被总部追究起来,难逃追责。

拔刀斩分心走神,稍不留意,斩.马.刀磕在衣柜上。

他随之撇去一眼,目光一顿。

衣柜在滑帖路翻找之后,没关上门。油漆斑驳的门里,是堆得乱糟糟的衣服——没有女人的衣服!

就算煤铺女人再埋汰,穿衣打扮终究和她哥哥有些差别吧?

拔刀斩猛然转身,看向床铺。

一张床……他竟然从头到尾都没有意识到,房间里只有一张床!兄妹又不是夫妻,房间也没小到摆不下两张单人床,这么大的人,怎么可能同睡一张床?!

有问题,那个女人有问题!

拔刀斩喉头一紧,有什么冰凉的触感从突破后颈,直抵喉结。

一截血淋淋的刀尖。

他猛挥斩.马.刀,两米长的刀柄拖曳着沉重刀头,斩破旧木衣柜,斩破衣柜后的土墙,如切豆腐一般轻易。

斩.马.刀甩到身后,可身后的人早已经避开了。

女人的娇笑声从房门处传来,银铃似的,清脆悦耳。

“看你的样子,是发现破绽了?还好我比你早想到一步。”

那柄唐刀已经被抽离了,部分鲜血从拔刀斩喉咙里喷射而出,剩下的,顺着气管倒流。

拔刀斩艰难咳血,捂着喉咙转身,见到女人笑容里,那副闪耀的细碎的白牙。

受到这么致命的伤,他竟然没有死,左手一抬,掌心多出一个黑色小瓶。

生命药剂!

安柔顿时警醒:“暴富!”

砰的一声,什么东西撞破墙壁上缘,漫天尘土中,密密麻麻地骨刀胡乱挥舞,扑向拔刀斩。

好似看见猎物一样兴奋。

拔刀斩还有余力,斩.马.刀忽然发出白光,硕大的刀头脱离长柄,露出一根细链。他握住细链,抡圆刀头。

尖锐的金属撞击声。

暴富身下的骨刃竟被尽数斩断。

暴富似乎感觉到了剧痛,爆发出一声怒咆。空气中飞扬的尘土被气流激荡,迫使安柔眯起眼。

“区区C级喰鬼……”

拔刀斩在攻击的同时分心喝下生命药剂,喉咙竟已经能发声了。他盯着暴富,冷笑,见暴富扑来的势头不减,也没半分心慌。

直到死亡突然降临。

暴富胸骨变异成的骨刃还不到一米长,反而是它畸变的四肢,尽数伸展下,足足达到骇人的三米。拔刀斩对付骨刃的时候,全然没发现,自己依然被喰鬼的四肢包围。

他话音未落,暴富四肢同时收拢。

利刃入肉的声响。

拔刀斩霎时被斩成四节,滚落的头颅上,还挂着轻蔑的笑意。

若非安柔躲得快,只怕被鲜血溅一身。

“你再吃试试看!”

安柔大半个人藏在门后面,忙不迭出声。

随后是哗啦的钱币撞击声响,悦耳至极。

安柔这才反应过来,估计被分尸那一刻,拔刀斩就死透了,就算暴富想吃都来不及。

她把脸探进房间。

血流满地,惨不忍睹。

金币也流了满地,令人窒息——兴奋的。

滑帖路施展疾风步,在邋遢巷附近转了一大圈,都没找到野花。

发到队伍频道里的消息,也没有得到回复。

“到底跑哪去了?”

找了半小时,硬生生把他憋在心里的那口闷气拖散了。

滑帖路只好放弃打那家伙一顿的打算,绕回到小张煤铺后门。他心思沉浸在光屏的队伍频道上,没注意到煤铺窗户里,散逸出的血腥味。

想也不想,推门而入。

迎接他的是一点寒芒。

他下意识抬手去挡,可寒光畅通无阻穿透手掌,没入侧颈。

滑帖路目瞪口呆,用最后一丝力气挣脱掌心束缚,呆呆看着穿透手心的匕首。

“七魄……剑……”

甚至连偷袭他的是什么人都没看,径直扑倒在地。

“暴富,不准吃!”安柔未卜先知轻喝一声。

垂在滑帖路头顶的骨刀停了下来,只是一瞬,刀下男人就已经死透了。

说起来,暴富对玩家灵魂的味道极其敏.感,反而安柔,只要不发出声音,就不会被发现。

目睹过拔刀斩死后爆出金币的声势,滑帖路身上流出来的金币只能算小巫。不管如何,总比被暴富一口吃了什么都没有好。

安柔关上门,没忙着捡金币,先拔.出滑帖路手上的匕首。

“不愧是次顶级武器啊,光基础攻击力就伤害就这么高。”

匕首上浮着一块迷你光屏。

【名称:七魄剑】

【类别:武器·蓝】

【基础攻击力:2000】

【技能:1/7尸狗,需消耗0点能量值;2/7吞贼,需消耗50点能量值……】

一共7段技能,反正安柔没能量值,一个都用不上。她刚才就试过了,就算“0”能量值的一段技,也激活不了。

她猜测只有绑定武器才能激活技能,而她一个NPC,无能为力。

安柔运气很好,七魄剑是拔刀斩死后爆出来的,满地金币里,就爆了这么一件道具,可想而知,也是他身上最值钱的道具了。

安柔美滋滋看向暴富。

最初和这只喰鬼达成协议,她的目的很简单,自保而已,根本没想过杀这三名玩家。

说不好是她运气差还是他们运气差,安柔被询问的时候,试图编造很多假线索引他们离开,但都失败了。估摸是煤铺原先的喰鬼早就死了的原因。

直到野花真的发现碎煤底下掩盖的血迹。

杀一个是杀,杀一窝也是杀。既然暴露了,当然要斩草除根,后面的事,后面再说。

总之眼下,大难不死,还发了笔横财。

安柔情不自禁对暴富伸出手,试图击掌庆祝:“你吃饱我发财,合作愉快!”

暴富小小的眼珠子滴溜溜转过一圈,真抬起前肢骨刀刺了过来。

还好安柔反应快收手。

比起先前种种,这才是最让她心有余悸的一刻。

安柔拍拍胸口,瞪它:“吓死我了你,弄死我对你有什么好处?一天吃饱就以为一辈子都不用挨饿,啊?!”

夜幕深沉,一道黑影轻灵敏捷,在巷道中穿梭,逐渐远离小镇。

安柔坐在暴富宽大平坦的身上,回头望去。魂界无星月,黑沉沉的天幕包裹住小镇寥落灯火,当真透出些末世降临的氛围感。

暴富奔跑的速度比人力三轮快多了,没多久,草房的轮廓就出现在视线中。

“蹲下……蹲下听不懂?”

暴富不甘不愿地发出一声低咆,四肢弯曲,伏低身体。

安柔本以为只能靠意识跟它沟通,直到杀死拔刀斩,才发觉语言也可以了。这让她对自己的“金手指”到底怎么起作用,有些疑惑。

难道只要初次连结成功,相当于连通意识后,就能语言沟通了?

安柔摇了摇头,眼下不是探究的时候。她让暴富跟在后面,抹黑在草房四周转了一圈,指着一块荒地。

“挖。”

骨刀翻飞,没多久便挖好三个深坑。

安柔把同样由暴富背来的三具尸体扔进去。爷王的尸体和暴富一样,当时也藏在屋顶横梁上。

扔拔刀斩时,安柔动作顿了顿。倒不是嫌四段尸块太骇人,毕竟再怎么血淋淋,拔刀斩只是临时死亡,和半个活人没区别。

她是搞不懂这个游戏的机制。离开煤铺前她仔细研究过,尸块伤口平滑,骨骼肌肉内脏和活人没什么区别。

那些金币道具,到底是从哪里漏出来的呢?

算了不研究了,反正把他们埋在这里,泥土压实一点,让他们复活就缺氧,复活就缺氧。

复活几次,就能爆几次金币。

想想都幸福。

安柔用脚把最后一块石块踢下坑里,拍了拍手:“都是摇钱树种啊。”

“埋。”她对暴富说。

转过身,望向不远处草房鸡舍黑乎乎的轮廓。

没想到她农场种下的第一批种子,会是玩家。

作者有话要说:柔柔:引魂歌有多少玩家来着?

小修:上千万吧……

柔柔:唉,八亩地有点挤啊。

(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