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窗事发。
蒋彦明最后只能带着大大小小的淤青,灰头土脸地回了县城。
宋方方虽然没有被教训,可目睹过蒋彦辞动手,回到县城便做了噩梦,成宿地睡不着觉。
噩梦缠身,时间一长,导致精神有些不正常,工作时频繁出错。
后来接待领导时更是出了纰漏,直接丢掉了工作。
家中无端没了一个经济来源,蒋彦明一个人养家,压力骤然增大,与宋方方整日争吵,搞得整个街道都鸡犬不宁,街坊邻里对夫妻俩更是怨声载道。
那些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程以时并不清楚蒋彦辞究竟是如何解决这件事的,蒋彦明更没那个心气过来说。
不过蒋彦明没有,可不代表蒋家其他的人没有。
蒋彦明的大伯蒋中民专程从县城往跑了南城医院一趟,带了两斤鸡蛋,临走的时候也不忘替蒋彦明辩解:“彦辞,彦明是被他媳妇搞昏头了,他哪有那种阴暗的心思。”
蒋彦辞顿了一下。
蒋中民继续说:“南城蒋氏这一支到这一辈是落魄了一些,但是气节还在,彦明定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的。”
说话掷地有声,也看得出,蒋中民也的确并不知情。
病房前面的小矮柜上还放着一篮子鸡蛋,鸡窝的草还沾了些在上头,足以见得它们的新鲜。
程以时轻扯了一下蒋彦辞。
“堂伯。”蒋彦辞眉头微蹙,平静地对他说,“南城蒋氏没有必要在一个扶不起的人身上浪费资源。”
“彦辞。”蒋中民还准备再说些什么。
蒋彦辞不为所动。
最终,考虑到南城蒋氏的其他人,蒋中民叹了口气后还是离开了。
“蒋家这个堂伯倒是做的比亲生父亲还负责。”程以时说道。
蒋彦明得罪人,不是父亲蒋中人过来道歉,反而是大伯蒋中民过来,让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四十年前在战场上,蒋中人替蒋中民挡了一木仓,蒋中人受伤后,身体不行,人到中年只得了蒋彦明一个男孩,蒋中民因为之前的事,对蒋中人愧疚,所以也把蒋中民视为自己的责任。”蒋彦辞说。
程以时以前可没有听他提过这事,略带着些诧异抬头。
“还有这样的渊源?!”这样一说才说得通,为什么蒋彦明做错事,怪不得作为大伯的蒋中民要上门道歉。
蒋彦辞在医院这么些天,现在算是头一次见她来了兴趣,本来已经打住的话匣子,还是开了闸。
“蒋中民之前要往上升,但是他一走蒋彦明的职位估计就保不住,后来他思索一番,也就没升。”
程以时有些咋舌。
蒋中民当大伯当到这种地步,也实在让人“钦佩”。
“堂伯做到这份上,不说是兄弟情深,也得说句兄弟情义无价了。”程以时说。
蒋彦辞不置可否,转而走到矮桌旁,问道:“午饭想吃什么?”
程以时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到午饭上面,纠结许久,才做出了决定。
“牛肉饭。”
转眼,出院那天到了。
程以时还是坚持在出院前,让医生给蒋行舟做了个检查。
“营养摄入不均衡,缺乏维生素,稍微有些贫血,不过不用过于担心,缺乏微量元素导致的贫血影响不大。”医生推了下眼镜,将一张处方递过来。
蒋彦辞接过处方单。
程以时又问了些其他的问题,一一记下后,这才从问诊室里出来。
处方药需要带医生开的处方去医院一楼的药方抓药。
南城医院是省会城市的医院,过来看病的人并不少,取药的地方也得排队。
程以时恢复得不错,气色也补了回来,尽管只是一件朴素的蓝衬衫配着黑色长裤,但是依旧不能遮住那一身非同寻常的气质,引得排队的人纷纷侧目。
“同志,打扰一下。”有个女人走上前,客气地开口,“方便问一下,你身上的这件衬衫还有裤子是在哪里买的?”
程以时倒也不觉得奇怪。
改革的政策出来以后,社会上风气开放许多,像被问衬衫的这种事情也时有发生过,实在算不上什么新鲜事儿。
只不过这一回,这个问题的答案,还得问蒋彦辞。
“不好意思。”程以时摊手道,“衬衫裤子都是我丈夫买的,我也不知道,得问问他。”说完,看向后面抱儿子的蒋彦辞。
那个女人这时才将视线转向一旁,等看到蒋彦辞的正脸后,眸中闪过一丝惊艳,再回头去看程以时,面上的笑意就更浓了,笑道:“这位女同志跟男同志可真般配。”
后面排队的人也有几个附和的。
大庭广众被这么调侃,饶是程以时也有些承受不住,轻咳两声,接着用手遮着嘴,用口型示意蒋彦辞赶紧出面。
“衬衫和裤子都是在百货商店买的。”蒋彦辞开口。
“百货商店?”女人一听,连声道谢,“谢谢你们了,长得漂亮心也好。”
蒋彦辞颔首。
等人离开,程以时把头凑过来,故意说:“蒋彦辞,刚刚那人说你漂亮。”她可知道,蒋彦辞这人最讨厌别人说他漂亮了。
“故意要重复一遍?”蒋彦辞俯身,用极低的声音问。
深沉的声音在程以时耳边响起,似乎稍一动,他的唇角会碰到她的耳朵。
程以时强装镇定,抬起头继续说:“蒋美人生气了?”
蒋彦辞眉峰一挑,意味深长地说:“林知年倒是什么都敢跟你说。”
调侃一时爽,事后找补忙断肠。
程以时正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为什么会知道这个外号,也不能跟他说这事在书中写过,听他推出来一个人,一点也不犹豫,立刻把锅往别处推:“就是林知年说的。”反正,林知年也没少说她坏话,她一点也不心虚。
“看来林知年还是训练太少。”蒋彦辞无奈摇头。
难得见蒋彦辞有苦难言的模样,程以时不禁感慨:他人的痛苦果然令自己愉快。
“爸爸,谁要去训练啊?”
一道奶呼呼的声音响起。
蒋行舟一大早就被弄到医院来,晕晕乎乎做了检查,饿得蔫巴巴的,做完检查后直接趴在蒋彦辞肩头补觉。
药房人声嘈杂,这下刚被吵醒,还有些迷瞪,话只听了一半,另一半还得靠问。
“林叔叔得增加训练。”蒋彦辞回答他。
林叔叔?
蒋行舟还是记得林知年的,每年他都会收到这个叔叔寄来的礼物。
同样的他也记得林知年是爸爸部队的朋友,听到这个叔叔要增加训练,他有些意外,挠挠后脑勺郁闷地问:“林叔叔在部队不训练吗?”
小家伙刚才趴着睡觉,衣服领子也歪了,蒋彦辞把人放到地上,帮他整理领口的同时面无表情地说:“林叔叔训练太少话太多,需要加重训练。”
原来是这样,蒋行舟听到这个理由,吐了口气。
不知听没听懂,只见下一秒小家伙做了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奶声奶气地对蒋彦辞说:“爸爸,舟舟话不多,不需要额外的训练。”
蒋彦辞手上的动作顿了一顿,抬起头看了程以时一眼。
程以时斜他一眼,摇摇头说:“没有办法,塞不回去。”
蒋彦辞一时语塞。
站在两个人中间的蒋行舟左看看右看看,有些不明白,愣愣地问:“谁要回去啊?”
“谁最小就让谁回去。”程以时蹲下去问他,“所以谁最小啊?”
蒋行舟一懵,表情还有些迷瞪,说话也结结巴巴的,呆呆地说:“…舟舟最小。”
程以时装作“原来如此”的样子,捂着嘴巴惊讶地看着他,遗憾地说:“这样的话,那舟舟就得回去了。”
蒋行舟当然不想走,嘴巴一抿,作势就要哭。
程以时注意着他的表情,急忙说:“妈妈也舍不得舟舟走,这样吧,舟舟选择一个人让他替你走。”
蒋彦辞自觉不秒。
果不其然。
小家伙已经抱住他的一条大腿,奶呼呼地说:“爸爸,你走吧,这个家有我照顾妈妈就够了。”
蒋彦辞:……
他就不该眼睁睁看他儿子的笑话,报应来得太快了。
程以时一手捂住嘴,头转到后方,拼命抑制住笑声。
蒋彦辞看了一眼不远处蹲在地上的人,又低头看了一眼抱他大腿的小团子,吐出一口气,低声道:“爸爸如果走了,你和妈妈的住院费可没人付了。”
住院费?!
程以时倏然抬头。
蒋行舟却没有这样的敏感度,一心只想稳固“不离开”的地位,连连点头,“放心吧…”
“等一下——”程以时跑过来及时打断了他的话,“恭敬”地看向蒋彦辞,“还是办正事要紧,赶紧取药吧!”
蒋彦辞颔首。
等他去取药,蒋行舟也不知道这事有没有结束,歪着脑袋朝程以时眨眼。
小模样甚是讨人欢喜,惹得程以时直接上手捏了捏他的脸颊。
“妈妈,我可以不走了吗?”小家伙还是要确认一下的。
程以时点点头。
“那爸爸呢?”蒋行舟还是一个有担当的小朋友,一旦确认了自己的安全,就立马担心起来爸爸的“安全”。
蒋彦辞么?
程以时想了想这几天他在病床里的表现,再一想那本书中蒋彦辞的所作所为,一时也觉得有些郁闷。
真的有人,在死了老婆以后,吃了别人做的饭,就脑子也没了?
那这样说。
蒋彦辞…
“…得多爱我?”程以时不由得出声反问了自己。
“什么?”
突然出现的声音把程以时吓了一大跳,转头一看是蒋彦辞,这份惊吓算是加倍了。
“在想什么?”蒋彦辞问。
“没什么。”程以时敷衍地摇摇头。
蒋彦辞没继续问下去,转头把取出来的药拿出来一一检查了一遍。
程以时看着他,看看看看,忽然有一个离谱的念头涌上心头。
她突然问。
“蒋彦辞。”
“你…是不是喜欢我……”
作者有话要说:卡一下,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