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知道城内有人感染疫病,为何一开始又放人进来!”靖安侯人不知质问道,“医药是一开始便与我们明说,又何至于到现在这个地步。”
徐厚卿冷笑一声:“要是不阻拦你们进城,你们和旁的人了说怎么办?到时候只要有一个人起疑,便会有成千上万个人起疑,届时皖城就完了。”
“你们现在已经完了。”方许宁冷声打断。
“你这妮子好生放肆!”徐厚卿不满,“你们要是识相些都调转方向回福来客栈去,若是想硬闯出城,本官也有强硬手段。”
说着他眼神扫过周围数量不少的官兵,显然是有恃无恐。
方许宁子小便没人讲过她放肆,向来都是她给旁人说,徐厚卿讲出口时,她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城正大人,”方许宁突然开口,心里有了打算,“可否与小女子单独谈谈?”
徐厚卿心中好笑,现在真是什么人都想和他攀关系了。
“本官缘何要与你谈?”
“不可!”沈牧池察觉到她的意图,企图制止。
方许宁只当没听见沈牧池的话,继续道:“城正大人若是错过了这次谈话,我敢保证,不消两三日,你瞒了许久的消息就会传出去。”
徐厚卿这回倒是没跟着接话,无人看到,他藏在袖子里的拳头紧紧握住,有些日子没打理的指甲也嵌进手心,压出深刻的印记。
他讲话虽强硬,可城中还能用的官兵已经全在场上了,若是对方一定要出城,他未必有信心拦下他们。
“考虑的如何城正大人。”方许宁适时打断他的思绪,逼人赶紧做决策。
“可以。”徐厚卿这两个字一出,面色微微苍白了些。
方许宁也松了口气,她将目光转向平危,眼神示意他跟上自己。
“宁儿!”
手腕突然被抓住,方许宁看过去,正好对上沈牧池的视线,她回以不解的神色。
沈牧池轻轻叹了口气,轻到方许宁以为自己听错了。
“小心些。”
不知为何,方许宁面对沈牧池的关心,竟鬼使神差地点了下头。
徐厚卿不放心方许宁,也带了一个算作心腹的人与他一起进入街边的隐蔽小巷。
“你想说什么?”徐厚卿将人带到巷子里后便急切的让人直接谈。
“不知城正是否记得往年这个时候靖安侯府都会路过这里?”方许宁并未直接挑明,而是让徐厚卿先自己猜。
靖安侯,这个他知道一些,据说每年靖安侯都会带着家人去踏青,六月初返程会在皖城歇一歇脚,今年没接到消息靖安侯府的人来还有些意外,心中庆幸没赶上来让人抓住把柄。
“我们便是靖安侯府的人。”方许宁一句话犹如扔进平静湖水的石子,惊起波澜。
这话一出,徐厚卿已不知道自己是谁在何处了,可他又抱着一丝侥幸,万一面前的人是诈自己呢?
“你不会以为就这几句话就能威慑到本官罢。”徐厚卿表面正经道。
他已经心虚,方许宁看出来,却不敢放松,她接着道:“不晓得城正大人可知道,前些时候,靖安侯府尚了公主。”
“这是自然,乐安公主是圣上独女,公主大婚,定然昭告天下。”徐厚卿想要巴结陛下,自然没少打听皇室间的事。
既然知晓,那便好办了。
方许宁将手平摊递给跟在身后的平危:“把东西给我罢。”
平危顺应地递上一块牌子,而后被方许宁捏着结扣给徐厚卿看。
朴实无华的铜牌上刻着一个庸字,下边有几个小字,徐厚卿瞧不真切,可光是那个“庸”字已经能让他认清面前这人的身份。
他曾在二皇子身上见到过一块差不多的,不过是下面的小字有些微差别。不论他面前站着的是乐安公主本人亦或是公主的侍女,他今日做的事都够他脑袋掉几回了。
方许宁将他的神情一丝不落的看在眼里,而后“扑通”一下跪在方许宁面前。
“叩见乐安公主,下官罪该万死,竟不知殿下大驾光临,犯下滔天罪孽。”
见他叩首,方许宁终于松了口气,她就怕见了牌子为了灭口直接将她留在这里了,到时候父皇派人来都找不到尸首。
方许宁扶起徐厚卿,道:“今日我们的人染上疫病,我们大部分人都留下来,为皖城尽一份绵薄之力,但我们必须派一人去朝歌城面见圣上,让陛下派太医过来查看病症……”
一讲到要派人过来,徐厚卿就紧张,道:“殿下,下官……”
“徐城正不必忧心,只要此次疫病控制得当,能撑到陛下的人到,届时本宫会为城正美言几句。虽无法再做皖城的城正,好歹留有命在。”
徐厚卿也没法说不,靖安侯府这样多人一同踏青出游,却迟迟不见回去,任谁都会起疑,何况里边还有个公主在里面,到时皇帝直接派人来查莫说小命了,九族安在都未可知。
“多谢殿下。”徐厚卿再叩首。
巷子外以沈牧池为首带着几个家丁守住巷子口,听着里面的动静,只要方许宁出声,他们就冲进去救人。
见着人出来,沈牧池收剑回鞘三步并作两步走至方许宁身边,将人从头到脚看了个遍,没见人伤着才安心。
“护送殿下回客栈。”徐厚卿与进去时的态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在场的人除了靖安侯府的人,都不由一惊,将视线聚集在方许宁身上。
众所周知,陛下只有一个公主,那么站在他们面前便是乐安公主,先前围住众人的官兵立即将兵器收起来,心中慌作一团。
要知道,大庸律法是禁止将兵器指向皇室的。眼下虽被疫病包围,可能不能染上还不一定,但向公主举剑却是必死无疑。
于是方才还剑拔弩张的两拨人现在全部朝一边倒去,这一路上的气氛竟还称得上和谐。
到达福来客栈,徐厚卿正准备带人走,不料方许宁道:“明日早些时候我会去前往府衙查阅医书,徐城正便将城中染病的人家统计出来,必须要将他们隔离出来。“
徐厚卿仔细记下,等方许宁讲完才道:“一开始我察觉到这病不简单时让百姓将家中染病的人送出来隔离,可他们哪里知道疫病是什么,一个两个都瞒着,后来越来越多的人染上,这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彻底封城……”
原本方许宁已不到算再抓着这个不放,可徐厚卿自己提起来,那便好好说说。
“能有现下这个局面那是你咎由自取,作为一城父母官,你早干什么去了?在城中没有一点威信,大难当头,一个城正讲得话激不起一点水花,本宫看你是做官做得安逸极了,半点都未替百姓着想!”
这番话半点面子没给徐厚卿留,直把人讲得头都快埋进脖颈里才算完。
“殿下说的是,下官谨遵教诲。”他敢有半句不满么?他当然不敢,何况方许宁说的不错,他的确是安逸惯了,但现在遇事只知道欺上瞒下,那边都没做好。
实在蠢蛋!
徐厚卿如是想到。
“还有!”方许宁突然又想到一点。
“殿下请讲。”徐厚卿退回来恭恭敬敬地听着。
“派人统计时,记得用厚布捂住口鼻,病人用过的一切物品都让人带出城烧了。”
“是啊,捂住口鼻,早该想到了……”徐厚卿沉浸在自己的懊恼中,没注意方许宁已经转身离开。
现在还有容铃的事要解决,方许宁回来时坐的赵桉桉的马车,现在他们之中只有容铃一人感染,在今早,容铃通知众人早些出城,可以说,容铃在感染状态下与吗,每一个人都接触过,接下来还有谁会感染都未可知。
此时不知如何面对众人的容铃还缩在马车里没敢出来,她怕见着众人责备厌恶的眼神,也怕自己将疫病传给旁人。
这是车壁被轻轻敲了两下。
“容铃。”
“殿下……”容铃在听到方许宁声音的那一刻,泪水一下子掉落下来,她以为不会有人再记得她了。
“容铃莫急,”方许宁先将她的情绪稳定下来,“不会有人将你丢下的,你是我的侍女,不会有人敢将你丢下。”
“待会儿我让人单独收拾一间卧房,你带上东西先住在那里,不要出来,也不要打开门窗,我会让人给你送三餐。暂时先委屈你了。”
容铃在里边只是哭,她只要知道殿下不会抛下她就好了,只要有人还在意她的这条命,她便满足了。
“殿下。”又一道声音自后边响起,方许宁回头,是赵桉桉与茉莉。
赵桉桉瞧起来怯怯的,又些骇怕,又带着些视死如归的决心,让方许宁觉着可怜又好笑。
“你怎么来了?”明明怕得要死,却还是过来瞧一眼。
赵桉桉努力强迫自己靠近马车,她摸索到车窗的位置,小声对里边道:“容铃,我是赵桉桉。”
方许宁笑出声,怎么还要介绍名字啊,又不是第一次见了。
这一笑,让沉重的气氛得到缓解。
容铃早便听出来是谁了,但赵桉桉能记得让她极是高兴:“赵小姐,多谢……”
作者有话要说:想到疫情几年,真是怨念满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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