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多了这么一群不速之客,计划也要改变,裴安和当即收起了那无处安放的上扬嘴角,并不忘给妹妹一个眼神让她自己体会,他便恢复了平日温和有礼的姿态,上前一一招呼,“王奶奶,齐奶奶,刘婶……”
只是他看似姿态亲切谦和、有问必答,实则跟苗红旗一模一样,言语滴水不漏,邻居大妈们本来看到正主这么巧刚回家,顿时眼前一亮,觉得是打听商业机密的好机会,一个小伙子一个小姑娘,还不是她们这些老油条们问什么答什么?
而事实是裴安和青出于蓝更胜于蓝,苗红旗碍于情面,多多少少要说两句真话,他却没这些顾忌,直接化被动为主动,不给对方开口的机会,先拉着年纪最大的几位嘘寒问暖起来,从老太太身体关心到她们的孙子,对方不想回答都不行。
浅浅寒暄几句以示礼貌后,裴安和便转头问苗红旗,“妈是不是还没买菜?正好我骑车送您过去。”
苗红旗十分配合的拎起菜篮子,笑得合不拢嘴,“行,也让我尝尝有车接送的滋味,那就走吧。”
裴安和骑车送母亲去菜市场,不过是个幌子,他是为了采购今晚和明天要用的食材。因为负责采购,他手里有一笔颇为丰厚的经费,用完后还可以向管账的裴景书继续申请,这会儿临时更改计划,也不需要先找裴景书拿钱什么的。
母子间交换两个眼神,便默契十足的离开了。
邻居们不知道他们出门的真实用意,还要顺着话夸裴安和有孝心云云,毕竟这么个大小伙子送母亲去菜市场的,确实不多见。
大妈们拥簇着苗红旗母子离去,有说有笑好不热闹,倒把努力降低存在感的裴景书衬得越发无人问津起来。
在亲朋好友、左邻右舍们眼里,裴家的小女儿都是个不折不扣的幸运女孩,从出生开始,老来女的特殊身份给她带来得天独厚的优势,不仅让父母对她个丫头片子宠着疼着,哥哥们也要哄着让着,等她长大一点,那张堪比王母娘娘坐下仙童的精致小脸,又让她轻松获得周围所有人的好感疼惜,就连附近最吝啬的老婆子,见了这个玉雪可爱的白团子,都忍不住投喂一两颗糖。
不过,小姑娘也就是凭着运气生得时机好模样好,就显得处处都好了,其实没多大的本事,不说帮家里洗衣做饭什么的,单她妈苗红旗的那一身精明本事,她就半分都没学到。
以前不是没有邻居看她年纪小又受宠,是个不错的突破口,拿着零食跟她打听家里隐私,结果这丫头吃东西毫不嘴软,一问到头上三不知,家里吃什么她倒是如数家珍、滔滔不绝。
都是一个楼里的,谁还能不知道各家每天吃什么?这可把不安好心的邻居噎得有苦说不出。
吃过亏的人多了,裴景书“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的名声也深入人心,久而久之,大家有八卦宁愿去找闷嘴葫芦裴家老大、或者跟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裴老二过招,也不肯浪费零食找她这个傻白甜套话了。
就这样,裴景书只能目送随着老妈和二哥离开,也跟着鱼贯而出的三姑六婆们,小小感慨了下人心不古,她这个穿越女竟是如此没有排面!
一转身,她欢欢喜喜抱着包去老爸老妈房间数钱,鼓鼓囊囊的钱包,把钱倒出来几乎能堆满大半个床。
当然也是因为收来的都是零零碎碎的散钱,两毛一分的,一元面值的都找不到几张,大团结更是摸都摸不到。
今天也跟昨天一样,糯米饭还剩了一小碗,浇汁是一滴都不剩的,三十五斤肉熬出来的肉汤,一共卖出五百五十份糯米饭,收款一百三十七块五毛。
数目少时还不觉得,一多起来,就怎么整理都显得乱糟糟了。
裴安和采购完一堆东西回家,看到她还在父母房间数钱,惊讶的扬了扬眉,“今天竟然赚了这么多钱吗?你都数一个多小时了。”
“没有啦,这钱太零碎,我想着归整一下,看着也舒服。今天的账早算好了。”裴景书说着把一旁的账本交给合作伙伴查阅,一边忍不住凡尔赛的吐槽,“加起来入账还不到两百,这一毛两毛的零钱都快堆成小山了,晚上和明天一整天的收入,指不定还能翻个倍,到时候家里还有放钱的地方吗?就算能用箱子什么的装起来,也不太好盘点呀。”
裴安和随口打趣了句,“没想到你还是个讲究人。”
他妹妹平时可是酱油倒了都懒得扶一下的主,谁能想到她做起生意竟有模有样,不仅出了好些有用的主意,出摊的时候也能帮上大忙,还能帮他考虑到那些不起眼的细节,着实给了他好多次惊喜。
不过,虱子多了不痒,小妹给的惊喜多了也见怪不怪,裴安和感慨一下,就把注意力放到账本上了,对于裴景书不满抗议他小看人的声音也充耳不闻,专注盯着让他惊喜不已的那串数字。
今天卖了多少货,营业额大概有多少,他心里其实是有数的,只不过亲眼所见到底更具真实感,裴安和满心欢喜,拿着简陋的账本爱不释手,恨不得把上面的每一个字都记下来,倒背如流才好。
苗红旗也进来看了一眼,确定他们的生意蒸蒸日上,才安心的去厨房忙活。
虽说一家人不讲两家话,可她拿着一天五块钱的工钱,相当于以前在厂里两三天的工资,她以前在车间尚且尽心尽力,如今给自己的孩子做事,就更是不遗余力了。
反反复复看了半天,裴安和才舍得把账本交还给妹妹保管,问她,“那么多零钱放家里确实不安全,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家多富有呢。你有什么想法吗?”
“我想着可以去银/行开个账户,把零钱都存起来,哪天要用上大钱,去银/行取大团结还方便点。”
他们这一大包毛票子,也就能换十来张大团结,揣兜里别人都瞧不见,自然也没那么显眼了。
裴安和对妹妹的提议没意见,“存银/行也好,也不用怕哪天家里遭了贼。只是按你这么说,两三天就得去一趟银/行,里面排队清点、一套流程忙下来,也要一个两小时,会不会太费事了?”
上辈子习惯了拿个手机走遍世界,现在三天两头就要去银/行柜面,确实挺麻烦,但裴景书知道,创业期最忌拈轻怕重,尤其她是跟人搭伙做生意,该她负责的工作,还是要主动点担起责任,于是昂着头掷地有声,“不麻烦,财务这一块归我管,二哥你要是放心,就都交给我吧。”
裴安和觉得妹妹这独挑大梁的傲娇模样,可比她平时混吃等死的样子可爱多了,遂十分配合道,“你办事哥哥自然放心,那这一切就都托付给你了。”
裴景书越发觉得自己责任重大,郑重点头,“嗯嗯放心,我会把这些安排的明明白白。”
“那你先忙着,我去厨房看看,再晚点出去,妈估计能帮我们把锅碗瓢盆都洗好了。”
裴景书觉得再整理,这些零碎老旧的毛票子也不能变得崭新干净,又都是要存银/行的,也就懒得折腾,把它们按照面值一扎扎捆好藏起来,也去厨房帮忙了。
可惜苗红旗嫌闺女干活笨手笨脚,比老二碍事多了,挥手就把进厨房不到两秒钟裴景书轰走,“这里没你什么事,玩去吧,实在不行回房睡觉。”
裴景书显然没有被亲爱的妈妈嫌弃了的觉悟,她眨着顾盼生辉的大眼睛回应来自老妈朴实无华的关怀,“我昨晚睡得好,足足睡了七八个小时,可有精神了,不用去补觉,我帮你们打下手呀。”
说话间裴景书昂首挺胸,心想她这样勤劳踏实,胸前的红领巾更亮了呢。
苗红旗嘴角抽了抽,睡精神了所以就要来拆厨房吗?
裴安和则是无奈扶额,心想几分钟前觉得妹妹今非昔比的自己真是瞎了眼,哪有什么成长,这不还是那个没心没肺的傻白甜吗。
有时候裴安和都觉得,精明一世的老妈居然养了个看不懂眼色的小女儿,算不算一物降一物?
身为好儿子好哥哥,裴安和关切的对裴景书说,“暑假作业写了吗,新学期的课本预习了吗?景书你不是还想好好学习考大学?这里不用你动手,抓紧时间回去学习吧。”
这么贴心的建议,却让裴景书的雷达突然动了,小动物一般警惕抬头,“你怎么知道我想考大学?”
她寻思着全家人都知道她的目标是苟到高中毕业进厂,重新规划高考这事儿,因为忙着搞钱还没来得及宣布,渣男二哥怎么知道,原女主重生,她穿书,难道渣男男配也有这种机缘?
裴安和很无语,“还不是你自己说的?你说想考大学,毕业后分配进体制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