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塌陷后,生灵涂炭,距离豁口最近的魔界首当其冲,烧了三万年的业火,一夜间带走了魔界所有生命,毗邻的妖界,人界无一幸免。
关键时刻,伏萤带着神器修补好天幕,成为了六界英雄,荣归天界,被奉为无上的神女。
世人皆赞她心怀六界,救六界生灵于水火,但无人知晓她夜夜梦魇,皆是天幕崩塌前的种种。
若她没有耽于情爱,若她没有被男人阻拦住脚步,若她能早些寻得神器……
睁眼闭眼,魔尊令玄,妖王乌罗,纵使身后子民已然化为灰烬,也甘愿为她奉上本族秘宝,助她一臂之力。
索性人界主城离天幕遥远,大量百姓得以存活,但大劫之后,妖族式微,世间再无魔族。
轩辕善伙同玄天宗趁机围剿妖族,待她赶到,乌罗万箭穿心,尸身悬挂于轩辕旗帜之上,死不瞑目。
令玄被轩辕善刺入心脏,转身踏入火海,最后一眼,眸中无悲无喜,只有解脱。
与人界而言,妖魔该除,因为他们有着可怕的力量,可是归根结底,妖魔生于人心多变,却也不尽是恶种。
如果没有令玄和乌罗献出至宝,只怕这些人类今日也没机会站在这里载歌载舞,庆祝胜利。
伏萤的神心碎了,神女悲泣,逆转乾坤,再一睁眼,她重回天幕塌陷之前。
天道赐予她记忆,就是为了让她不再重蹈覆辙。
伏萤找了令玄相助,只身来到人界,就是为了避开往日的情感纠葛,早日找到神器。
却不想在这里重新见到了陶知意……还是有些不太正常的陶知意。
思绪回笼,伏萤已经跟着陶知意来到她下榻的客栈,前世只有个几面之缘的两位师兄围着她,眼中尽是好奇。
陶知意眼眸闪烁,带着笑意介绍她:
“这是元露姑娘,我和她不打不相识。”
伏萤暗嗤,哪里不打不相识,明明是陶知意盯着她的脸,死皮赖脸请她来做客。
金赤眉心微皱,小声在陶知意耳边道:
“她是哪个门派的人?你别又是看人家好看才给她拉过来了。”
陶知意说:“元露师出芜门,现在正下山历练。”
“无门?!她是自学?”
“是荒芜的芜,似是个小门派。”
金赤见多识广,但也没听说过这个小门派,仍是警惕地盯着伏萤:
“容貌过于出尘,怕是妖怪化的。”
“咳。”伏萤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我都能听到。”
金赤脸上一红,躲到陶知意身后。
陶知意趴在桌上,问她:“你是如何看出来邀月楼有妖怪的?说来也奇怪,我只在门口时察觉到了妖气,之后再查探,却一丝都没有了。”
“这妖怪很擅长隐匿踪迹。”伏萤思索道,“或者她身上有东西可以遮盖妖气。”
她看向金赤,记忆里,这位师兄饱读各种古籍,对这种事情最为了解。
陶知意也用胳膊肘捣了金赤一下,金赤咳了一声,从陶知意身后探出脑袋:
“妖怪想在人界隐匿妖气十分简单,但如果想瞒过修道之人,三种方法,第一,她修为高强,至少千年以上;第二,她有秘宝傍身,可以助她匿形;第三,她身上有其他更强大的气,掩盖了自身的妖气。而这皇城中最强大的气,便是……”
“天子龙气。”
“龙气。”
伏萤与陶知意异口同声。
伏萤瞥了陶知意一眼,后者满脸笑意:“元露姑娘,我们真是心有灵犀。”
呵。
伏萤侧脸,抬手挡住她的视线。
她也在客栈宿下,金赤与陶知意在楼下交谈,言语间满是无奈。
“你为何相信一个来历不明的人?”
“因为她……”
“你不要说是因为她好看。”金赤敲敲陶知意的额头,“你喜欢好看的男人也就罢了,怎么连女孩子也不放过?”
陶知意抱着脑袋,“那还不是因为世间没几个好看的男子。”
“哪里没有?我常听宗门中的女修说,掌门玉树临风,梨花寨的东霏也是样貌俊美,还有新来的轩辕师弟……”
“她们练功练得脑子坏掉了,有些人是徒有皮囊。至于那个东霏,他闭关多年,我倒是还没有见过。”
“今年的论道大会,他或许会参加。”
陶知意眼睛亮了亮,“真的吗?那我可就期待了。”
“那当……等等,我们是在说元露姑娘的事情。”
金赤敲敲桌子,陶知意正襟危坐。
“我们在这里最多待半个月,捉妖的事情可以帮忙,但你不能和元露姑娘透露过多关于我们门派的事情。”
“这我当然知晓,我是花痴,我又不是傻。”
“你还知道自己花痴啊。”金赤笑得宠溺,“唉,我师妹看人只看脸,万一被哪个长得好看的渣男骗去可怎么办啊?”
陶知意道:“能骗到我?那得俊美成什么样子?!被骗也值了。”
金赤冷脸:“你还是早日改改你这花痴的毛病。”
“师兄别生气,今日我帮师妹打镯子,也给你做了个。”陶知意从袖中掏出个中心镂空的素镯,“你不是总说师父给的储物石太小不便于存放吗,瞧,刚好可以卡在里面。”
陶知意举着镯子,在烛光的映照下,素镯和储物石都亮的发光。
她把镯子套到金赤手上,金赤盯着自己的手腕,垂眸,哑声道:“多谢师妹。”
他把手收回袖中,素镯并没有太大的重量,却有着非常强烈的存在感,腕上像是套上了牵引的绳索,另一端就攥在陶知意的手中。
她一笑,绳索就在收紧,引得金赤不自觉地握拳。
偏偏始作俑者还没意识到自己给别人上了套,“看吧,我就说很合适,看来我得学学怎么当个银匠,将来批发镯子给宗门内的师姐妹们,肯定能大赚一笔!”
金赤轻笑,掩去诸多思绪:“那我是不是也得缴些手工费?”
“师兄不必,师兄的是我送的。”
刚松开的拳再次握紧,金赤移开目光,道:“时候不早了,师妹歇息吧。”
翌日,伏萤醒来,听到窗边瓦片碰撞的轻响,打开窗,却见陶知意在对面的店铺上飞檐走壁,眼看就要飞到她窗前。
伏萤赶忙要把窗户关上,陶知意却先她一步,挤到了她窗边。
“元露姑娘,你醒啦!”
带着清晨微凉的风气。
伏萤拉窗:“没醒,正要回去睡。”
“别睡了,我又发现了那个妖怪的踪迹。”
伏萤顿时松手,披上外衫,提剑踏上了窗台。
“别别别,走正门啊。”陶知意挡住她。
伏萤脚下一顿,“那你怎么走屋顶?”
陶知意:“刚才救了只野猫,正要下去,看你开窗就来找你了。”
伏萤:“……行。”
看来时间逆转还是有点副作用的,陶知意变得有点不一样了,脑子变呆了。
二人来到邀月楼,酒楼门口挂上了“休业”的牌子,偶尔有一两个百姓驻足察看,奈何门窗都管得严严实实,什么都看不到。
陶知意压着声音,在她耳边说:“凌晨我起来的时候,看到邀月楼的掌柜鬼鬼祟祟地从后门出去,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个女儿家用的帕子,天亮之后又带着帕子出去了,锁上了邀月楼的门。”
“你一晚上没睡?”
“我睡了,只是睡不着,醒得早。”
“为何?”
“担心我师妹。”
伏萤目光一凛:“你师妹怎么了?”
“她受了伤,每三日就得去疗伤,昨天是去疗伤的日子。”陶知意掰着手指,“可我不在,她定会找借口拖延,我跟她说最多泡五次冷泉我就回去了,但这妖怪行踪不定,若一直抓不到,就要耽搁许久,到时候师妹又要跟我闹脾气……”
陶知意碎碎念着,伏萤的目光愈发古怪。
她口中的师妹,是伪装她去玄天宗拜师的令玄吗?
记忆里她只见过令玄三次,一次心如死灰地给她送神器,一次了无牵挂地投入火海,一次暴躁多疑把她打个半死……不管哪一个令玄,都和陶知意口中“借口拖延”“闹脾气”的令玄相差甚远。
难道这也是时光倒流的代价吗?令玄也变笨了?
伏萤正思索着,陶知意突然噤声,拉着她的胳膊躲到了小巷中。
一阵急促地脚步声后,邀月楼掌柜的出现在他们面前,他满头大汗,神色焦急,猫着腰躲在阴影中东张西望片刻,确定没人后,打开侧门进了邀月楼。
陶知意拉着她跟了上去,两人蹑手蹑脚,趴在了屋顶上。
陶知意掀开瓦片,露出一小块供她们窥视,邀月楼中,掌柜的正跪在大厅中央,朝四方跪拜。
“各路神仙,求你们显显灵,救救我家夫人!”
说罢,他从随身的包裹中掏出一件女人家的贴身衣物,虔诚地铺在了地上,把脑袋趴在了上面。
绣着鸳鸯的赤色肚兜上摆着个肥头大脑袋,这画面实在诡异。
陶知意用真气探索一番,四周毫无妖气,只有一个神神叨叨的老变态。
玄天宗。
陶知意走的第三日,原本是该去泡冷泉的日子。
可令玄懒倦,早晨修炼完便在屋中躺下,一直到了日落西山才想起来这事儿。
反正天也黑了,那就明日再去。
令玄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觉,门外却突然传来敲门声和喊叫声,他烦躁地把脑袋蒙进被子里,那声音却越来越响。
他忍无可忍,满脸戾气地前去开门,却见焦琼站在门口。
“你今日怎么没去跑冷泉?”
“……忘了。”
“现在去还来得及。”
焦琼说着便要来拉他的手,被令玄躲开。
“明日去也一样。”
焦琼:“不行!你师姐说了,一定要监督你每三日一次,少一次我衣裳就少一件!”
令玄打量着她身上的粉色外衫,道:“反正都长一样,多一件少一件又怎么样?”
“你不懂!这件是轻云纱,绣的是绣球,之前那件事鲛人缎,那可是鲛人织出来的,每百年才能产出一匹粉色的,在海里可以防水,不过我也舍不得穿着它下水就是了。”
焦琼沉醉地讲了会儿自己的衣裳,见令玄要关门,急忙拉住他:
“不行,你若走了,我和陶知意的交易就泡汤了!”
“大不了我帮你骗她便是。”
“不可以!绝对绝对不能骗陶知意,要是被她发现可就惨了。”
令玄挑眉:“怎么说?”
“陶知意平时虽然大大咧咧的,但在有些事情上特别较真。血铁营的水格,拿着中等的铁块冒充玄铁,被陶知意发现了,现在还不跟他讲话,见了他就绕着走。”
令玄嗤笑:“我还以为多大的事情,不就是不讲话吗?”
反而清净。
焦琼摇头,咬唇道:“我可不行,若是连陶知意都不肯跟我讲话了,那我在宗门中就真没朋友了。”
令玄蓦地想起当时莫玄清对待她的态度,以及宗门中那些流言蜚语,压在这张涉世未深的脸上,倒显得有几分可怜。
陶知意不喜欢莫玄清,或许也有心疼焦琼的缘故。
记起陶知意临走前叮嘱他要和焦琼好好相处,令玄无奈地走出门,“我和你去便是了,免得她回来又唠叨。”
焦琼欣喜若狂,御剑带他来到素心谷,令玄满脑子陶知意的唠叨,没注意到有人跟在了他们身后。
待他从冷泉出来,轩辕善双目猩红,持剑立在石圈外,焦琼蹲坐在一旁,被吓得不敢说话。
“你受伤了?”他走上前来,满眼的心疼。
“小伤。”令玄拂开他的手,“你怎么会在这里?”
“听到你房前吵闹,出来看看,没想到……”他看向令玄背后冒着寒气的冷泉,“冷泉刺骨,你受了什么伤,居然需要在这里医治?”
令玄不言,他便拿剑指向焦琼,语气凶狠,目眦欲裂:“你说!”
焦琼大叫一声,连连后退,钟爱的粉衫沾满了地上的污泥。
令玄蹙眉,唤分天来,挡住他的剑,“和你无关。”
“和我无关?”轩辕善轻喃,眸中戾气散尽,变为委屈,“你明知道我的心意,我对你一见钟情,爱慕你良久,时至今日,却都与我无关?”
“……”
若是陶知意听到这话,怕是要说:“才认识不到三个月就爱慕良久?可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你爱慕谁是你自己的事情,我没必要回应你。”
令玄单手把焦琼拎起来,将她推到了安全的地方。
“我记得弟子守则上写了,不可斗殴,不能欺凌弱小。”令玄握剑,直指他心口,“但可以切磋。你若心有不甘,我可以陪你打一架。”
听了这话,轩辕善更加委屈,默默收了剑,抱着腿蹲下。
“我从来没想过要和你打架,我只是生气你不告诉我受伤的事情,若不是因为师姐……”
“你若敢动她,我会让你后悔来到玄天宗。”
“她都害你受了伤,你还要这样护着她,那我算什么?我对你的喜欢算什么?”
“算你的一厢情愿。”
瞎了眼的一厢情愿。令玄见他坐地不起,收了剑离开。
轩辕善追随着他的背影,视线逐渐被泪眼模糊,他擦擦眼泪,又顽强地追了上去。
“我答应你,不随便斗殴,也不会随便威胁别人,你能不能看看我?我喜欢你。”
“我不喜欢你。”
“我可以追求你。”
“……我不接受。”
“我是轩辕的继承人,我这里有很多好东西,你可以利用我。”
“……”
皇城的库房,确实有很多好东西。
因令玄的沉默,轩辕善眼底迸出希冀的光,“没错,你利用我吧,我会好好待你的。”
有这样的继承人,轩辕老皇帝怕是要死不瞑目了。
令玄勾唇,“好啊,先让我看看你的实力。”
轩辕善喜出望外:“我让师姐带了许多东西回来,到时候任你挑选。”
提到陶知意,令玄又冷脸了,扔下他回了住处,锁紧房门。
难怪陶知意要去这么久,原来都怪这瞎眼的臭小子。
没有陶知意的日子里虽然清净,但习惯了她在耳边聒噪,现在总觉得有些不适应。
令玄在檐下坐了许久,推开陶知意的房门,取出了一个茶包。
是陶知意留给他的“可乐”,那女人走前恬不知耻地说:“要是想我了就尝尝这个,回忆我们的时光。”
令玄冷脸煮茶,心想,他不是想陶知意了,他就是想再尝尝这个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轩辕善:我有钱!
令玄:V我50看看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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煮好热可乐,令玄:尝一口……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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