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玱在槐树林等待,有点担心系统介绍里目前情绪不佳的魔尊会不会等得不耐烦。
但如果能去到桐山解除契约,那接下来的故事也没她什么戏份,系统可以把她送回山谷,让她一个人开展种田生活,直到最后完整地把她送回原来的世界。
日光在槐树的绿叶间跳动,苍玱抬头看了看那一般无二的太阳,她答应过要好好活着,猝死显然只是个意外。
不多时灰衣摊主依约前来,摸出了两张通行票,苍玱按照答应的价格付完灵石,正打算收好芥子囊,摊主却猛然一把掐住了她的手腕。
“慢着。”摊主眼中精光一闪,“你这芥子囊里亮闪闪的是什么东西,莫不是方才偷了鄙人的宝珠。”
苍玱用力甩开,摊主枯瘦的手却像钳子一样牢牢制住她。
“没有,你误会了。”苍玱皱眉。
“呵呵,是不是误会,一搜便知。”摊主尖嘴猴腮的脸此刻更类猿猴,讥讽道:“怎么,你心虚了?”
苍玱一惊,明白这摊主要讹上她了。
“无凭无据凭什么搜查?就不怕……我的尊上和你算账?”
她决定狐假虎威下,刚毕业时曾有同事传授经验说,当和别的部门扯皮时遇到自己解决不了的问题,记得搬出中心的大领导。
摊主听见这话却乐了,松开了她,苍玱转身想跑,却发现背后不知什么时候站了几个青面獠牙的面具人,其中一个一把将她按住。
这下她全然明白,恐怕从一开始就是配合好的圈套。
灰衣摊主劈手夺过玄珠芥子囊,一边翻找起来,还不忘嘿嘿笑道:“你家尊上?你家尊上现在只怕半死不活吧?不然怎么会让你来买千叶一花这种疗伤圣药?还买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掩人耳目,呵呵。”
苍玱迅速扫视周围一圈,没看到魔尊的身影。
系统也无应答,她不由有些紧张,二十年来第一次遇到拦路打劫,按通常做法,这时候一般钱财都是身外物,只要生命安全就好。
但,她不知道,现在缔结命契的她如果丢了芥子囊,生命安全还能否有保障。
那摊主看着芥子囊的眼睛却是越看越直,那个修士究竟是何人,怎么放心将如此多的宝贝交给一个毫无修为的普通人?
他探手想去取,却发现芥子囊上有一层神识烙印,烫手啊!
“尊上!”苍玱目光闪动,有什么从她视野里一晃而过,面具人将她按得更牢了。
摊主下意识抬头四顾,周围却毫无人影,风过槐树林,沙沙作响。
摊主怜悯地看着苍玱,“好好的小娃娃,怎么脑子不太清楚呢,这种雕虫小技,鄙人可不会上当。”
“尊上,他们抢你东西!”苍玱又喊。
摊主:“……”
这种小肥羊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摊主多行不义,这回都难得有点于心不忍了,但还是说出经典台词,“叫吧,你就是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识相的话,就把芥子囊口诀说出来,不然别怪鄙人心狠手辣。”
这回摊主身后终于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哦,想知道口诀不如来问我?”
摊主悚然一惊,回头只见一玄衣少年人不知何时立在他的身后,闲闲抱臂倚在老槐树上,像是看了许久好戏。
摊主打量了几眼,发现竟看不透这个年轻人的境界,也察觉不到威压,甚是奇怪。
若是这年轻人修为比他高,这时候恐怕就释放威压给他点教训了,转念又想到千叶一花……
摊主换了个笑脸,拱手道:“哎呀,这位道友,误会误会!”
说着摊主恭敬地将玄珠奉上,丹徵看了一眼苍玱,摊主又马上识趣地将玄珠交给苍玱,按住她的两个面具人立马放开她。
苍玱拿回芥子囊,心下稍松。
不想说时迟那时快,一道劲风突然从她耳边擦过,有什么锋利的东西闪着寒光,直直飞向丹徵。
哐当一声,苍玱刚站稳,就见一把碗口大的小弯刀摔落在丹徵身前。
她惊疑地看向摊主,这人还打算杀人越货?
再然后……摊主啪地跪下了,以头叩地,他身后的三个面具人也跟着刷刷跪下。
苍玱没看懂这种转弯,连忙后退拉开距离,防备他故技重施。
“仙君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
摊主的心砰砰跳,他已经接近金丹境界,这次偷袭他可是全力一击,如此被轻而易举地化解掉,不管这人受没受伤,还是先跪为敬。
丹徵眼睛微微一弯,“其实我倒是有点感兴趣,你们是要如何心狠手辣法?”
摊主谄笑:“仙君说笑了,刚才都是些玩笑话,我们只谋财不害命的。”
丹徵勾了勾手指,地上的小弯刀随即浮到了半空,“这是什么?”
摊主窸窸窣窣从灰斗篷下拿出几个芥子囊和储物袋来,“鄙人的身家都在这里了,仙君饶了小的们这一回吧。”
丹徵叹息,摇摇头道:“可惜我不谋财。”
语毕,弯刀的寒光划逝而过,摊主几人所在位置突然爆开了一阵血雾。
苍玱下意识捂住眼睛,有些温热的东西洒到了她的手上,铁锈味弥漫开来。
血……
她顿时浑身僵冷,反射性地弯下腰去,几欲呕吐。
除了体检,她有多久没见过鲜血了?
上一次,上一次还是车祸的时候,她所在的大巴车被撞得变形,前排涓涓血浆顺着车厢一直流到后座。
现在,槐树林中横七竖八躺着几个人形,他们的胸前都破开了一个窟窿,破碎的脏器和血浆流满草地。
苍玱心跳剧烈,几乎怀疑自己要再猝死一回。
“这般害怕?难道你不曾见过妖物间互相残杀?”丹徵看着喘息不定的石头,若有所思。
大荒之中,妖魔野蛮生长,弱肉强食最是寻常事,就算是修仙界,恃强凌弱杀人行凶的也不在少数,修士谋财害命的例子就发生在眼前。
苍玱闭上眼睛,深呼吸几口气,慢慢缓过来,抬眼看向声音方向。
时值仲春,菲薄天光透过疏疏槐树叶的缝隙漏下来,让四周都有了一种不真切的朦胧感,而柔蒙的光线中,丹徵容光惊世,毫无瑕疵的面孔上一片平静,和一地泥泞的鲜血形成了截然相反的对比。
苍玱终于意识到,这个世界确实和她的现世大不相同了。
而这个看起来会说会笑的少年是灭世的终极反派,危险系数极高。
丹徵似乎想到什么,略一挑眉:“哦,本座忘了,一般妖怪不啃石头,你倒是挺安全。”
苍玱:“……”
想起了系统的温馨提示,她努力平复心中波澜,结果后退一步,她就踩到了带着鲜血的灰斗篷。
灰斗篷破了个血窟窿,底下却没有身体。
苍玱再次深呼吸,拿出重新做社畜的态度,用一种谦虚请教的口吻问:“尊上……这个人是尸骨无存了吗?”
丹徵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忽然有种说不出来的别扭。
“这斗篷是件还算凑合的法器,上面附有传送符,能在衣主受到致命伤害时将人传送走,不过……”
不过,他方才出手十分克制,不克制的情况下,这种法器自然起不了作用。
丹徵看向自己左手腕处的半寸红线,没有分毫变化。
苍玱努力察言观色,身在凶杀现场,凶手又是大反派,作为反派跟班的她,此刻好像应该贴心地问:“那……这些人怎么处置?”
丹徵感兴趣道:“你会毁尸灭迹?”
苍玱诚实摇头:“不会。”
“那你为何要问?”
嗯,习惯性礼貌请示上级?
收到魔尊一万点嘲讽的苍玱只好惭愧低头,一低头,便看见地面散落的芥子囊储物袋和……通行票,她镇定地收回目光,又问道:“那这些东西需要收走吗?”
“随你。”
说完大反派头也不回地走了,苍玱想了一下,她来到这里身无分文,还是带点储备物资较好。
苍玱捡着东西,正要伸手去够最后一张被面具人捏在手里的通行票时,地面轰然冒出烈焰,把她吓了一跳。
平地自生的火舌舔舐上那些人和物,煜煜火光中,很快尸骨无存。
苍玱后知后觉地转身,丹徵缥缈的身影已经快要消失在她视线的尽头。
等等,他这是要去哪里?系统呢,这时候她适合趁机跑路吗?
另一边,灰斗篷摊主一路惊惶地直直跑出百里路,确认安全之后,一身狼狈的他缓了口气踏入余家事先布置好的传送阵。
转瞬间,阵法就将他带回了老宅,他一路急行,不等通报就跑进了歌舞嘈杂的花厅。
几个舞姬被闯进来的人吓了一跳,歌声一滞,席上传来呵斥声。
“余六,你怎么回事!”
刚刚死里逃生的余六跪地叩首,“家主,鄙人有要事急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