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病号

穆灵皋鬼鬼祟祟地躲在长廊的一根柱子后面,左右望了望,见四下没有人,才犹犹豫豫地伸出手去,越过石栏折下一只小花来。

昨夜,沈寒贞很晚才赶到了温府,待的她被包扎了伤口,安排了房间,都已经要到半夜了。

因而,现在都快到辰时了,沈寒贞还继续在厢房里沉睡着。

没人陪她聊天,穆灵皋深感寂寞。当即趁着晨光大好,偷偷溜了出来,在温府之中东逛西望,看人家烹制早膳。

她走着走着,已经把整个温府逛了一遍,见到府中人已经开始忙碌了起来,唯有她闲人一个,心里不由感到更无趣了。

穆灵皋百无聊赖地把那只小花捏在手上玩了一会儿,又发了一小会儿呆。她一个抬眼,突然看见陆临川和诸葛离正并肩在花园的石径上走。不由心里一惊,一把把那花丢到了地上。

直到现在,穆灵皋看到正道弟子的时候,还是会感觉怪怪的。她当即轻轻地哼了一声,就想转身就走。

这二人一无所觉,一边交谈着一边从花园里走了过来。灵皋耳朵尖,远远地就听到二人说了“沈师妹……”之类的话。这一听就让她停下了正欲迈开的脚步,犹豫要不要过去偷听。

在穆灵皋的心中,一直有着作为一个魔教弟子基本的荣辱心。因此,她一向认为,身为魔教中人,却要眼巴巴地去偷听名门正道弟子讲话,这实在是一种有失体面的行为。

只是,微风之中飘来的“沈师妹”三个字实在是勾的她心痒痒,实在想过去听听这两人到底在说什么——这只是在关心沈寒贞的工作进程而已,她这么说服着自己。

“为什么不叫沈师妹劝劝白箬师叔回山?”

诸葛离的情绪比较激动,声音也自然更大些。

白箬这名字有些熟悉,灵皋仔细回想了一通,才想起来白箬是寒贞那个整日不回惊云山的师父。

“这种事,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杆秤的。”临川道,“你以为白箬师叔自己不清楚吗?难道还需要我们这些做小辈的来劝?”

“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更况且,这件事根本就没有人怪他。”诸葛离依然坚持自己的看法。

“你有很多事情不知道。”临川叹了口气,“好吧,依我所见,白箬师叔这几年与掌门通信颇多,两边已经都没有怨怼之情了。他至今不回来,或许是另有打算。”

乍听此言,诸葛离愣了一会,道,“你说误会解开了……可既然误会解开了,怎么……怎么还回不到从前?”

他顿了顿,又喃喃道,“不就从前那一点破事吗……真是……”

临川摇了摇头,诸葛离便不情不愿地噤声了,两人无言地向前又走了一段。

听这些谈话的意思,好像是白箬当年带着沈寒贞离山是另有隐情的,中间似乎有着一桩误会。只是这误会造成的后续影响在接下来的十几年里都没有彻底消除。

穆灵皋默默将这些线索在脑中过了一遍,又听诸葛离另开话头,谈起了什么秘宝啊什么的了,当即失去了兴趣,决定赶快回去把这事告诉寒贞。

她急匆匆地穿过了围墙和窗格,穿过了层层叠叠的纱幔和帷帐,在床上见到了一个拿被子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只露出头的沈寒贞。

“你在干什么?你在摊蛋饼?”一想到自己接下来要坦白的偷听事实,穆灵皋又做贼心虚地放缓了语气,轻轻抬起手来敲寒贞被子,“喂,喂,沈寒贞,你还醒着吗?”

“抱歉。我还在睡。”

被子下传来的声音不疾不徐。

灵皋一听便放下心来,又推了推寒贞,“你该起床了。日上三竿你还睡,这样可怎么做绿茶……”

话说到一半,却见寒贞突然将被子一掀,坐了起来,沙哑道,“日上三竿了?”

“没呢,没呢,我乱说的,也就辰时光景。”灵皋道,她见寒贞被子底下并不是寝衣,而早已将衣物穿戴整齐,绝不是赖床的样子,不由惊噫了一声,“你做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嘘。”寒贞咳了咳,重新倒回到床上,默默地把被子盖回原位,又成了一只大花卷,“你轻声些。”

“你怎么了?”灵皋狐疑起来,围着她转了一圈,“你没事吧。”

“你别转了,我头晕。身体有点不舒服。”寒贞闭着眼睛,描述道,“头重脚轻,喉咙痛。早上起来的时候,我还想着没事……”

她停了下来,从嗓子眼里挤出一阵咳嗽。

“一定是因为你接连奔波劳累,昨天又掉下水,就着凉了。”灵皋发表了自己的看法,道,“现在感觉怎么样?”

“躺一会应该就没事了。”寒贞望着屋顶,幽幽地说,“我很强壮。”

“不用吃药吗?真的不用吗?”灵皋问道,顺势在她床边坐下了,皱着眉头上下打量寒贞。

她见寒贞脸上似有病容,只好默默地把刚刚听到的秘密咽下去了,转而说起了另一件事,“还好,我刚刚回来的路上看见那个姓温的姑娘正在往这边走,大概是找你来的吧。你也别逞强了,一会让她看看吧。”

寒贞又合上了眼睛,点了点头,算是默许了。

灵皋觉得这样安排甚好,也就托着腮望着窗外的花,给她留下了一个安静的休息空间。

寒贞的这一场风寒来势甚是凶猛,直弄得她喉咙胀痛,连连咳嗽,就连想睡觉也睡不安生。

她昏昏沉沉地躺了不知多久,听到落山的声音在自己床边响了起来,“沈姑娘?”

一张眼,落山正带着些担忧地瞧着她,“你怎么了?”

寒贞想强打起精神佯装没事,却愈发烧的昏头昏脑的,表情有些呆呆的。落山赶紧按下了她,为她倒了些水来,“好了好了,你先别起身了。我略通一些浅显的医术,先帮你看看吧。”

寒贞无法,伸手让她把了脉。落山一番诊治后,才安下心来,道,“还好,只是风寒而已。倒不是什么大病,几天就能好了。”

沈寒贞声音嘶哑地向她道了谢,落山摆了摆手,又道,“我先给你开个药方,一会儿我再差人去抓药。帮你熬好了再端过来。”

她当即拿了纸笔过来,拿小笔蘸了蘸墨,微微沉吟,拟了一张药方出来,“这样便好了。”

“温小姐。”寒贞倚在床边看她写字,随口道,“你医术甚好,我很佩服……倘若我也能像你一样,那便好了。”

“也就会治一些小病而已,以调养温补为主。要是大病,我可是束手无策,慌张的要命呢。”落山笑道,推开房门,拿着药方出去了。

沈寒贞于是心安理得地开始了她的病号生涯。